“賢弟你言重了,小孩子打打鬧鬧,無傷大雅。”況叔叔笑着回答道。
“父親說的是,倪公子還小,這樣無傷大雅的事,也不是第一次。”我得體地笑着,話中帶刺。只見他們臉色一變,但又不好發作。
“不瞞況兄,犬子年紀不小了,但至今無妻室,可能也是他任性妄爲的原因啊!”
倪震隱藏起自己的不悅,繼續他的話題,倪天霸在一旁做乖巧委屈的樣子,連連點頭。像極了一條尋食乞討的狗。“男人成了家,定會穩定心緒,有所收斂的。”況叔叔表示贊同,帶着深意的眼睛望向我。
“所以這次前來,我們是來提親的。”倪震滿臉笑意,示好地看着我。
“父親,你除了我和姐姐,還有別的女兒嘛?”我故意睜大眼睛,驚奇地問。
“犬子上次對玉兒姑娘一見傾心,不顧他婢女的身份,硬懇求我們爲他來提親,這樣的深情,作爲父親,我亦被他感動了。”他慈祥的目光故意停留在倪震臉上,爲他兒子齷齪的行爲,戴上冠冕堂皇的理由。
“煙兒,玉兒是你的婢女,你意下如何?”況叔叔禮貌地徵求我的意見。
“倪叔叔,玉兒只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怎麼會配得上倪公子,想要當倪夫人的大家閨秀大有人在。不能這麼委屈了令公子的。”我婉言拒絕,這樣的登徒浪子,不過一時貪戀玉兒的美色,我豈能把她往火坑推去。
“我不介意她是婢女,我就要娶她!”倪天霸一聽,急了,從座位上站起來爭辯。
“霸兒,坐下!”倪震低沉卻帶着威嚴的聲音即刻響起。
“煙兒,難爲倪公子一片癡心,她是一個婢女,能有這樣的福氣,你作爲主人也應該感到榮幸了。”況叔叔出來打圓場。
“父親,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煙兒斗膽,你我豈是玉兒的父母?”我不卑不亢,義正言辭。
“你都說玉兒無父無母了,那你就可以爲她的婚事做主了。”從裡屋出來的二夫人,接口道。
“玉兒還有個哥哥,至今下落不明,倪公子要是真有心,待玉兒找回哥哥,再來提親,如何?”我本不想說玉兒哥哥的事情,但現在情況危急,我只能緩兵之計。
“爹……”倪天霸焦急地望向他的父親。
“既然這樣,我們也不能強人所難,待玉兒姑娘尋回哥哥,我們再正大光明迎娶她。這樣的誠意,況兄,覺得可行?”倪震強忍着怒氣,依然維持自己的禮數,但吐詞咬字之間,皆帶着冷意。
“賢弟如此寬宏大量,善解人意,真是仁父啊!玉兒要是真能嫁到倪府,真是三生修來的福分!”況叔叔竭力奉承,來澆滅倪震慢慢燃燒的怒火。
“告辭!”倪震作揖轉身便走,倪天霸想留也不行,只能不情願地快步跟上,出了門。
“父親,倪天霸來這裡做什麼?”況鵬走進大堂,滿臉狐疑。
“他來提親的。”二夫人提他回答。
“提親?我們府上兩位妹妹都嫁了啊!”況鵬不解的問道。轉身望向我,我默不作聲,並不回答。
“他看上了煙兒的丫鬟玉兒。”二夫人意味深長地看着他的兒子。
“什麼,這個淫賊要娶玉兒!”況鵬震驚,一臉怒氣。
“你胡說八道什麼,這話要是傳到倪震耳朵,你讓爲父怎麼跟人家交代!”況叔叔隱忍着怒氣,低沉地怒吼道。
“你們一個個都不省心!”他的目光掃過我,拂袖遠去!
“鵬兒,你現在越來越忤逆了,以後這樣的事,你少插手!”二夫人訓斥道,聲音不大,但非常強勢。
“母親,玉兒怎麼能嫁給這樣的人!”況鵬依舊焦急萬分,緊皺着雙眉。
“玉兒,玉兒,不過一個婢女,你叫這麼親熱做什麼?鵬兒,你是況家的繼承人,要認清自己的身份!”二夫人一向溫存的臉龐,柳眉緊擰,臉色微紅,第一次看她這麼生氣,話中亦是有所指。
“是啊,哥哥,不要爲了一個玉兒,傷了你們母子的和氣。”我清冷的聲音響起,哥哥再維護玉兒,不過是加劇玉兒的傷痛而已。剛纔我正納悶一向息事寧人,明哲保身的二夫人,爲何要參與此事,原來是怕況鵬和玉兒會產生什麼不該產生的感情。
“玉兒的事,我會讓她自己做主,你們都不必費心。”我矮身行禮,徑直離開了大堂。逼我成婚不成,現在還要逼玉兒入虎口嗎?況府的人果真都愛替別人拿主意。我還是儘快跟玉兒商量,看能有什麼好的對策。
剛到“青竹居”,卻發現那個令我心痛的人影,背對着我,站在那片竹林。我轉身想走,他已然發現,小心翼翼地開口:“煙莫,你爲何不聽我的解釋?”言語中盡是哀傷。
我緩緩轉身,注視着這張曾令我溫暖動容的容顏。“你的好娘子已經替你解釋了,你要娶的就是她,她纔是況家千金。”我冷笑道。
“不,不是這樣的,煙莫,他們說只有娶了晴晴,纔可以給皇甫家族稀缺的礦產,纔可以和你在一起。”他急切地解釋道,眸中水霧瀰漫。
“和我在一起,你就娶別人?”多麼荒謬的理由。
“煙莫,我不介意你是不是況家的千金,可是我不能因此害家族沒有翻身的餘地啊!所以,我以爲加上娶晴晴的條件,並不是不能接受啊!”他不解的望着我,似乎一切都是我的小題大做,破壞了他兩全齊美的計劃。
“煙莫,你喜歡的是我,對不對,你不可以嫁給銘燁!”他快步走近我,雙手按住我的肩膀,壓得我生疼。
“堂兄,請自重。”我一根一根掰開他微涼的手指,語氣清冷疏離。
他頹然地垂下手臂,眸中暗涌深藏,這樣的皇甫宏軒,我不曾見過。“其實我該謝謝你。”我想起了銘燁溫暖的懷抱,心中燃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希望。
“煙莫,我不會放棄的。”他忽略我遊離的笑意,深深看了我一眼,才轉身離去。我吸了口氣,反而莫名的輕鬆了一些。殘留的痛楚,煙莫能承受。我擠出一個笑臉,收拾好心情,去屋裡找玉兒。
“玉兒,倪家勢力龐大,倪天霸好色無賴,你若不同意婚事,他們必定不會善罷甘休,要麼,你還是遠走高飛吧?”待我對玉兒說明今日的事情,建議道。
“小姐,你不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嗎?”玉兒清麗地臉龐掠過一絲希望,既沒有驚慌,也沒有驚喜,很是淡然。
“機會?玉兒……”我驚訝地望向她,不解她話中的含義。
“你上次分析,哥哥可能被關在軍器監,總之肯定跟倪家有關係,我正愁上次打架後,沒機會接近他們。現在……”她眸中掠過一絲精光,嘴角淺笑。
“你想利用倪天霸對你的好感,去查你哥哥的事?”我震驚這個小女子的膽量。她抿着雙脣,點了點頭,神情嚴肅。
“不行,這太危險了,倪天霸是出了名的霸道、好色,你接近他,簡直送羊入虎口。”我反對道。找尋哥哥是很要緊,但犧牲色相,未免代價太大。
“小姐,我知道你關心我,可是這次是天賜良機,只要我接近倪天霸,就一定能從他口中得到關於哥哥的消息。”玉兒清冷的眼中帶着堅決。
“這個……容我再想想,我以你未找到哥哥爲由,暫時拖延着,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做了妥協,玉兒的說法並不無道理,但是我還是不放心她的冒險,只能再想想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小姐,我們可以先拖延婚事,但若平常走動,聯絡感情,倪天霸肯定會很樂意。”玉兒深如潭水的雙眸閃着智慧的光芒,這樣若即若離,以聯絡感情爲由,進出倪家,甚至軍器監,可能就順理成章了。
“那……暫且按你所說的辦。過幾天,我們就去找倪天霸,施行你的美人計!”我們相視而笑,玉兒說的沒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或許這次真的是個契機!
“只是,此事不要讓我哥哥知道,他肯定不會同意。”我擔憂地說,況鵬爲人耿直,很多事情不太會拐彎,他若知道此事,後果難料。
“玉兒明白,況公子是個好人……”玉兒提起況鵬,不經意間的柔情,轉瞬即逝。
“他今日爲了你的事,還頂撞了父親,甚至連他母親都忤逆了。”我實話實說,玉兒是個明白人,我只是希望她自己能做出對的選擇。
“小姐,他是公子,我是奴婢,這個我分得清,希望你轉告況公子,讓他也分得清纔是。”玉兒咬咬嘴脣,狠心說道。
“玉兒,其實你……”我很想說,其實以她唐家大小姐的身份,若是真和況鵬有緣,也算門當戶對,並沒有什麼不妥,只是她一直以奴婢自稱,作賤了自己。但這話我還是嚥了回去,她不想讓人知道的,總有她的理由。
“小姐,玉兒心裡明白,我會處理好的。”玉兒見我欲言又止,搶先說道。我默默無語,只能點頭應和。心裡嘆息,情爲何物,爲何人人都被它折磨呢!
黑夜籠罩着整個況府,用過晚膳,還不見銘燁的蹤影。“小姐,你都站了一個時辰了,坐下喝杯茶吧。”如是對站在窗前的我說,遞過來一杯茶。
“如是,今早你看見姑爺出去了嗎?”我眉頭緊鎖,眼睛望着窗外。
“天剛亮,奴婢就看見姑爺出去了啊!我還納悶,他爲什麼這麼早起來呢!”如是如實回答。
“嗯……你先下去吧。”我揮了揮手,眼神依舊停留在荷塘外的長廊,期盼那個人影會從這片黑暗中出來。想起那日他肩上殷紅的血跡,心裡隱憂升起,不會又遇到了刺客吧?
見他身手敏捷,應該不會這麼容易出事的,我安慰自己。可是上次也是收了傷啊,只是沒有傷到要害,這次若是傷到要害,不就凶多吉少了?每天神出鬼沒的,不知道搞什麼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