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甘銘就任山東道節度使,朝臣們對皇帝與宰相之間拙劣的演技佩服的五體投地,但皇上一定是最英明的,既然皆大歡喜,旨意也不能耗着不給,於是新鮮出爐的山東道節度使甘銘正式登場,青州牧孫牧兼任節度使府長史,爲二號人物。
大家慢慢的才察覺到蕭彧真正的意圖,區劃改革就在悄然進行,滕寒大軍退回徐州前便將山東道所有的軍務毫無保留的交割給了甘銘,一是爲了避嫌,二是要迎合皇帝的心思,四鎮將軍府未來一定只是虛銜,節度使和州牧纔是實打實的權力,這一點滕寒還是看的比較清楚。
於慶武似乎對滕寒被稱爲大寧第一將軍不太認同,在深秋時節向淮陽發起進攻,後陵太子權暉親自坐鎮許昌指揮郾城、鄢陵、淮陽、睢陽軍務,只不過他那裡是於慶武的對手,一個月的功夫不到,淮陽、睢陽、郾城全部失守,只得聚集大軍在鄢陵做出防禦姿態。
而於慶武拿下三地後大搖大擺的回師潁川,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一掃去年被西府幾個小年輕算計的窩囊氣。
蕭彧是最不吝嗇讚美的,大寧第一將軍是滕寒,那麼大寧智將的名頭就落在了於慶武的頭上。
而最痛苦的莫過於洛辰城中的權崢,前後一年之內連失四地,換做是誰也難以接受,人只要一鬱悶病就自然來,權崢病了,來勢洶洶,連新年都沒撐到就已經不行了,皇后仲柔萱連忙召太子回京,可笑的是沒過多久洛辰城就傳出太子謀反弒父的消息,權崢父子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誰都知道是仲柔萱在搗鬼,但沒辦法,此刻的仲柔萱已是大權在握,在她的運作下權崢不足四歲的幼子權景登基爲帝。
權景登基後立即對楊楓、徐紹廷、馮幽、達奚謙弼以及趙和五人進行封賞,以楊楓爲太師、徐紹廷爲太傅、馮幽爲太尉、達奚謙弼爲車騎將軍領南線軍務、趙和爲禁軍大統領,這五人恭恭敬敬的領了聖旨,這也就意味着權景的身份和地位是正當獲取的,其他的官吏將領自然是不敢說什麼。
同時對鎮守晉南的龍庭飛任命爲懷化將軍掌管北線軍務,晉位高平郡侯;楊楓幼子楊軒以平虜將軍、洛寧縣侯的身份執掌西線軍務;而後在衆人的共同推舉下,由原開封刺史呂清晨領東線軍務,並晉位雲麾將軍,賜爵延津伯。
誰也沒有想到能到延續後陵朝廷正是龍庭飛和呂清晨這兩位陪跑的將領,當然這都是後話。
洛辰城中的變故對於其他各大勢力來說都在時刻關注,成都方面也不例外。
“權崢死了,崇啓也死了,這洛辰和豫章都是女子做主嘍!”蒙琰有感而發,但是他忘了身邊坐了個顧清風。
顧清風眯着眼,笑裡藏刀的說道:“怎麼?七郎對女子掌權有意見?還是您覺得我也會像仲氏姐妹一樣?”
得罪誰都不要得罪女子,這是蒙琰這些年的感悟,從蒼舒皓月到顧清風,再到蒙婉姝,自己從來就沒有討到什麼好處,躲纔是上策。
蒙琰假裝伸了個懶腰,直接避開話題的說道:“王妃稍坐,大都督府要定下來明年北上的事情,本王過去看看。”一邊說着一邊就瞬間消失在顧清風的視野裡。
顧清風撲哧一笑,這蒙琰哪裡像個帝王,在她們母女面前就是丈夫和父親的角色,這樣的男子雖說毛病不少,但誰又會不愛呢?
蒙琰沒有去大都督府參與他們定策的事情,而是帶着即將遠行的霍幼疾來到了外三城,現在應該稱作中三城了,爲了安置流民,三臺特意下令臨時築城,流民得以安全避過寒冬,逐漸這些人就在城外安居下來,順便把成都周邊的土地也進行了開荒,成都令言瀾上書希望將簡陽、崇州以及青城山納入成都,緩解成都的壓力。
蒙琰爲了此時特意拉上三公一同去考察了一番,而後決定將簡陽、崇州、彭州以及青城山納入成都主城,並將成都衛戍軍遷到青城山,在青城山設大營,只不過這次蒙琰對大營增加的一個要求,大營駐紮在青城山不得隨意砍伐樹木,破壞水源,砍一棵樹降職一級,罰種三棵樹,破壞水源一次,終身不得從軍。
這種嚴格的要求對很多兵士來說有些不適應,不過蒙琰態度堅決沒有變更的可能性,大營中各大指揮使也開始逐漸的約束部下不能胡來,不過執行軍令歸執行,不解依然是存在的,大營駐紮一般都是就地取材,現在連山上的樹木都不能動了,想不通。
“王爺,咱們已經出了駐軍城了,再往外走午間就趕不回宮裡了。”霍幼疾提醒道。
“子長,你今年二十三歲了吧?”蒙琰淡淡的問道。
“呃,我二十二,七月才二十三。”霍幼疾嘟囔道。
“那也差不多,你看看這些土地都是百姓們好不容易開墾出來的,老百姓一年到頭就靠着從土地裡刨點糧食過活。”蒙琰指着綠油油的大片田地有感而發。
“王爺,百姓種田,當兵吃糧,自古以來就是這樣的。”霍幼疾不太明白蒙琰到底想說什麼。
“我這輩子就喜歡看到這樣的景象,子長你知道嗎如果農民不再交稅會怎麼樣?”
這話太震驚了,如果是出自任何一位高位者口中,都會被人懷疑有謀逆的意圖,可偏偏說這話的是蒙琰,農無稅,幾千年來誰能做到?
霍幼疾被嚇到了,這可比上陣殺敵恐怖多了,正想問下去,蒙琰卻驅馬向外走去,一行人一路走一路看,直到正午時分纔出了成都主城。
蒙琰回頭看了一眼城牆,說道:“告訴將作司把這成門樓子給我拆了,好好的一座宏偉的城池搞得像個棺材一樣!”
霍幼疾今日是最後一次宿衛宮禁,但今日像是重新打開了新世界一般,他一路上都在思考,他判斷不了王爺的舉動是不是合適的,但有件事他是堅信的,王爺不會錯,要錯也是三臺的錯,是大都督府的錯,與其這樣想不通,乾脆就不要去想,跟着王爺往前走就是了。
“末將遵諭令!”一句簡單的話,鏗鏘有力。
蒙琰笑了,這小子估計是沒懂,但他至少不會反對自己,這就是好孩子了,值得用心培養,有些事顧言風說的對不能着急改變,讓慢慢滲透到大家的心中,一代人不行,那就花兩代人的時間,兩代人不夠,那就再繼續下一代,終究是會得到想要的。
“你小子,派兩個人去田間裡向百姓買一些吃食,咱們今日就吃這個,也算是爲你送行了。”
“謝王爺賞飯!”一邊拍着馬屁一邊伸出手要錢。
蒙琰一頓大笑,從懷中掏出一把碎銀子交給他,這小子從不吃虧,剛纔讓他憋了半天,終於逮到機會坑一下自己。
過了一會兒侍衛們就把農夫們手上的吃食高價買了回來,蒙琰順手拿起來就吃,吃的精精有味,而後喝了一碗百姓的自家釀造,味道還不錯,就是有些渾濁,工藝上還有待提升。
“子長,你別小看這一碗農家釀,只要做好了就是一門不錯的生意,百姓的要求很簡單,有肉吃,有酒喝,夫妻和諧,父慈子孝就夠了,如果能多一項收入就能高興的好幾天睡不着覺。”
霍幼疾一直覺得今天的王爺與往日不同,這是屬於三臺的事情,跟自己這樣一個準備領兵的人說那麼幹什麼?霍幼疾有一絲不祥的感覺。
沒有意外,蒙琰微笑着,笑容裡帶着些異樣的東西,說道:“子長,此次你去長沙任指揮使,不但要做好東進九江的事情,還要注意民政,虎帥不適合民政事務,你就得多費心了,與地方上打交道你還是有經驗的。”
霍幼疾傻了,蒙琰這是打算把他當兩個使用,九江是三地交界的門戶,東進九江的難度可想而知,讓他注意民政也就意味着王爺打算對大楚大規模用兵,餘賡沒有精力理會糧草的事情,不過這也可以說是蒙琰對自己的另一層考驗,將自己訓練成一個多面手,以備不時之需。
“若地方懈怠末將可有處置權?”霍幼疾直切主題。
“戰時軍方最大,閒時輔助農耕,這是西府的規矩,不能例外,自己掌握好尺度。”蒙琰沒有給他任何特權。
這對於別的將領來說可能條件比較苛刻,但對霍幼疾來說這就是蒙琰給了他機會,所謂戰時是什麼時候其實都由他這個長沙節度使來把控。
一日的體察讓蒙琰覺得心累,百姓過得還是很苦,農無稅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顧清風的銀耳湯在他的嘴中都沒有什麼味道了。
第二日頂着黑眼圈的蒙琰照舊出現在議政殿上,向衆人宣佈了新年來第一道雍王令,遷猛虎帥府至寶慶,並以鄭希爲衡陽指揮使;任命校尉霍幼疾爲長沙節度使,臨時主持長沙、嶽州以及鄂州軍務。
這意圖太明顯了,就是憋着勁兒衝着楚朝來的,猛虎帥府的陣容相當強大,餘賡、鄧昂、霍幼疾和鄭希,除了霍幼疾以外都是有了赫赫威名的將領。
當霍幼疾帶着雍王令出現在長沙的時候,餘賡親自率部將迎接,不爲別的,就爲自己推舉的人又回到了戰場上而驕傲,見到一身戎裝的霍幼疾爽朗的大笑後說道:“小子,這幾年不錯啊!嘖嘖嘖,長沙指揮使,你這是要和我搶地盤啊!”
“虎帥說笑了,末將豈敢,我本就不打算在長沙屯兵。”霍幼疾見了老領導說話還是比較尊敬的。
“你小子敢陽奉陰違?”餘賡皺起眉頭說道,仗還沒開打這小子就要折騰,於公於私都不能這麼放任。
“虎帥,嶽州在中間,而且·····”說着說着聲音便壓低了,“而且幕阜山我是一定要先吃到嘴的。”
提到幕阜山餘賡立刻就想起那一年的三人會晤,這小子目光很毒辣,幕阜山確實是一個屯兵的好地方,可明可暗,九江的戰事看來自己擔憂都是瞎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