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將近仲夏時節,不過湖面的微風吹起來還是舒服的,蘇青難得換上一件輕紗束胸的女裝,盤起了姑娘的髮型,擦了些淡胭脂,嬌韻的感覺立刻就突出了。
石英和蘇青同在一個狹小的車廂裡,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時不時的就瞟兩眼她的微露的地方,這是陵朝女子時興的裝扮,石英自認爲自己見識的不少了,比蘇青漂亮的也見過,不過今日這是怎麼了,完全沒有抵抗力。
蘇青也很緊張,她瞄到石英不停的吞嚥口水,看到石英漲紅的臉色,好不尷尬。
車廂內只能聽到石英粗重的喘息聲,終究不是辦法,石英結結巴巴的開口道:“蘇指使,少夫人是怎樣的人物?”
蘇青終於卸下來一口氣,繡口一張,說道:“我對大小姐其實接觸的不多,大小姐出嫁的時候我年紀還不大,她對三娘一直都是寵愛的,不過大小姐不是仲氏血脈。”
“不是仲氏血脈?”石英疑問道。
“是,大小姐的身世頗爲神秘,就連三娘也只知道大小姐不是東陽王親女,不過三姐妹打小關係就很好。”蘇青抿着嘴巴說道,仲柔萱對家裡的人一向很好,包括自己這個侍女她也從不輕看,前些年二小姐大婚的時候見過一次,居然還沒忘了她,態度依然親切。
“蘇指使,你如今是南辰潭國公的義妹,更是國公的使者,大小姐這個稱呼你還是注意些吧。”石英突然轉了話題。
蘇青陷入沉默,下意識的摸了摸肩膀上“蘭”字,仲氏侍女這個身份還是抹不掉,每當聽到仲氏的事情自己總是難以取捨。
“仲氏養我長大,恩情難忘,不過你說的對,我現在終究是徵西府的人,不是郡主的侍女,更不是東陽王府的奴才。”蘇青邊說眼睛裡噙滿了淚水,雙手環抱着雙腿把自己縮成一團,這一刻她好無助。
石英看着蘇青的樣子滿臉的愧疚和疼愛,他很想上去將蘇青擁在懷裡,但是他不敢,伸出去的手根本不知道在哪裡落下,忽然他想起什麼,將懷中的一方帶着補丁的陳舊的青花帕子小心翼翼的遞給蘇青,輕聲說道:“擦一擦吧,妝花了不好看。”
蘇青聽到後先是一愣而後撲哧一笑,看到那滿是補丁的方帕,吸了吸鼻子一副不高興的樣子,說道:“這帕子怕是哪位姑娘送給石指使的,我可不敢用!”
石英連連搖頭擺手,結結巴巴的說道:“不!不是!這帕子是我娘留下的,是我唯一的念想。”
蘇青愣住了,喃喃的說道:“你還有娘,還有念想,我有什麼?”
石英頓時無措了,沒經過腦子的說道:“這帕子送你了,當做你的念想可好?”說完自己就後悔了。
蘇青奇怪的盯着石英,而後一邊用帕子擦拭眼淚,一邊不屑的說道:“誰稀罕的你的帕子!一股子臭汗的味道。”不過蘇青接下來的動作卻是直接將帕子塞到袖籠裡。
這就過分了,石英氣急敗壞的說道:“你嫌棄你還塞到你袖子裡!”
蘇青此刻變了一個人似的,掐着腰挺起胸膛無賴的說道:“有本事你過來搶啊!”
石英張着手嚇唬蘇青,只見蘇青仰頭,那一灣更明顯了,石英一個臉紅站起來,只聽“砰”的一聲,石英的頭撞上了車頂,而蘇青此刻已經笑的花枝亂顫了。
石英轉身弓腰挑簾,動作一氣呵成,出去後傳來一個聲音:“蘇青,那帕子是我的命!你想留着我的命就交給你了。”
蘇青當即懵住了,將帕子拿出來好好的審視一番並沒有發現什麼特殊的,而後笑了,她或許猜到了石英的心思。
就在蘇青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石英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說道:“醒醒,再過兩個街口就到了,徵西府的顏面還得要。”說完從外面推進來一盒胭脂。
蘇青好奇的想知道石英什麼時候買的,而且買的是桃紅色,自己從來不用的眼色,沒好氣的說道:“傻的,我自己帶了粉盒!”
一時無語。
沒多久就到了仲柔萱下榻的地方,蘇青整理好裝束,深吸一口氣輕輕吐出,挑開簾子。
仲柔萱聽說潭國公的使者到了,早早的就等在門口,仲柔萱已爲人婦多年,燦若星辰的眼眸,不過這眼神中隱藏了多少不爲人知的滄桑,清秀的臉龐陪着豐腴的身材卻毫無違和感,見是蘇青定了一下,而後笑容依舊的走下迎接。
蘇青本想行東陽城的大禮,不過還是忍住了,輕輕一福道:“徵西府明鑑司蘇青見過世子夫人。”
仲柔萱的臉色瞬間變化了很多遍,終究還是笑着受這一禮,說道:“蘇小姐,別來無恙啊!”說完拉起蘇青的手臂走進門。
塗山錦元並沒有出現,石英和蘇青四周的張望尋找,只聽仲柔萱說道:“別看了,今日我不是以塗山氏少夫人的名義見潭國公使者,我今日是仲氏長女。”
聽仲柔萱這麼說蘇青立即向她行了東陽城大禮,笑呵呵的說道:“大小姐,酥梨無禮,還請多擔待。”
仲柔萱苦笑着說道:“酥梨,如果我不這麼說你是不是會一直是蘇青呢?”
“大小姐,身不由己,當日三娘將我留在國公身邊,國公待我如親妹,我是徵西府的人,自然以徵西府的利益爲前。”蘇青直接說出來,藏着掖着沒有意義,不如直接挑明瞭舒坦。
“酥梨果真是長大了,不再是蘭兒身邊的小姑娘了。”仲柔萱尷尬的說道。
“大小姐,國公的意思很明白希望你放手,郡主已經在九江和處州準備好了,爭下去有意義嗎?”蘇青直截了當。
“你怎知我不是爲了三娘好,不是爲了仲氏好?”仲柔萱神色微怒,在她眼裡蘇青再位高權重也不過是仲氏的家奴而已,這樣針鋒相對實在是犯上,自己對她已經寬容許多了。
“大小姐,三娘與國公既已達成協議,熙州與徽州的歸屬國公絕不會動心思,但是蘄州是一定歸附徵西府的,這一點是底線,這不只是國公的意思也是徵西府的意思。”蘇青知道仲柔萱動怒了,看得出來仲柔萱動了殺意,蘇青直接把徵西府搬出來和她硬剛。
仲柔萱聽蘇青語氣強硬,而且把徵西府拿出來說事,神色立即緩和,說道:“蘇青,你做不了主,還是回去和國公再談談,我想國公不會願意放棄塗山氏的幫助的。”
身份威脅不了那便拿實力說話,仲柔萱就是這個態度,她本想借着三孃的恩情與蒙琰好好談談,希望蒙琰能夠放棄蘄州、江夏,更不希望三娘兵駐熙州,塗山錦元身爲塗山氏下一代家主常年居於荊州、襄陽一帶,對鄂州、江夏和蘄州的經營不多,但是聽說塗山胤元拿蘄州與江夏贈送給蒙琰,這才坐不住了,而三娘駐守熙州就等同於直接與朝廷開戰,她並不認爲三娘是朝廷對手,當然三娘不能駐防熙州不代表塗山氏不可以。
蘇青一下子陷入兩難,這個事情她無法答覆,也不敢答覆,據她所知徵西府三分之一的開銷都是塗山氏提供的,若是失去塗山氏的助力確實會使徵西府的實力大打折扣。
“也不是不可以,國公說了若是世子覺得這個朋友做不得,塗山氏還有二公子、三公子在。”一直沒有說話石英本是正襟危坐,聽到蘇青受到威脅忽然翹起了腿,一副流氓的神色說道,這種威脅來的不比斷錢財輕鬆。
“你敢!你算什麼東西?!”仲柔萱聲音尖銳起來,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末將徵西府左衛指揮使石英,煩請少夫人記清了。”石英依舊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仲柔萱指着石英看着蘇青,蘇青無奈的起身說道:“大小姐,徵西府也好,塗山氏也罷,都是爲辰國效力的,東陽王能將舊部一分爲二,大小姐還不清楚辰國的國策嗎?難道二小姐沒跟您說過嗎?您究竟是大小姐還是少夫人?”
一連串的問句讓仲柔萱愣住了,蘇青說的沒錯,仲柔凝的確跟她講過國策,但她認爲塗山氏只行商脈蕭胡利不會逼迫過分,想要趁機擴大塗山氏的勢力,或者說是拓展自己的勢力,以便將來積累更多的談判資本,看到石英的姿態她估計好像是失算了。
“石指使,塗山氏在雲夢七州經營數百年,國公就真的以爲我們好欺負。”仲柔萱語氣雖是強硬,但心氣已經不如剛纔那麼穩了。
“雲夢七州,襄陽、夷陵、荊州、隨州四州佔據三分之二,而蘄州、江夏、鄂州不過你們用來與各大家族緩衝的地方,這三州之地有多少對你們主家不滿的塗山氏子弟您可清楚?我倒覺得二公子很聰明,用江夏和蘄州換塗山氏太平何樂而不爲?星潭顧氏當年如何?而如今呢?”石英笑嘻嘻的說道,只不過這笑裡不知道藏着多少不屑。
“大小姐,國公不想親自過來,就是不想與世子撕破臉皮,而且國公有過承諾會助塗山氏取上庸六郡,上庸地處咽喉要道,塗山氏佔據上庸不管是哪一家都不會輕易與塗山氏翻臉,這樣不好嗎?”蘇青見仲柔萱開始猶豫,趁機添把柴。
仲柔萱對別的沒有興趣,這上庸的確讓人眼饞,上庸六郡南跨荊襄、北枕商洛、東撫南陽、西掖漢中,更是南船北馬的行商要道,確實是個非常誘人的條件。
仲柔萱思考了一下說道:“國公此言當真?”
“絕無戲言!”這次石英搶在前面。
“我與世子明日便返回襄陽,準備上庸的事情,二弟想要做什麼我不知道。”仲柔萱很是果斷。
“多謝大小姐,您的好意我一定會轉達給國公。”蘇青見任務完成,輕鬆了不少。
仲柔萱又與兩人約定了一些事情後就將二人送出門,就在蘇青上車的時候,仲柔萱突然叫住蘇青,笑盈盈的說道:“酥梨,想必你好事將近,我這有一塊黃玉,是東海深處的產物,隨我多年了,一是做的嫁妝,二是希望你爲天下女子好好爭口氣。”
這話一出蘇青頓時臉通紅,連帶着石英都是一個踉蹌,仲柔萱一副看透的樣子微微笑着。
望着蘇青的車駕,仲柔萱的微笑變成了苦笑,自己還真是便宜女兒,東陽城一分爲二天下人都知道,怕是自己是最後知道的,三娘決議取徽州、熙州也不跟自己說,明擺着對這個大姐的存在毫不在乎,罷了,倒不如學學酥梨來的乾脆,看來佔據上庸的時候就是與仲氏劃清界限的時候了,希望這個聞名天下的潭國公不要食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