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定元年第一場大雪落下的時候,辰城收到了西府的出征通報,西府依足了規矩呈報朝廷,這讓仲柔凝十分滿意,爲了支援西府的出征,特意下旨讓中書院給西府撥付了供三十萬大軍兩個月的糧草和三十萬件絲綢裡衣避寒,這讓擅自開啓兩淮戰端的北府顯得尷尬了許多。
臘月初三,卓天涯奉命撤出熙州,但東府並未表明由誰來接收,等到北府於慶武率部抵達熙州時赫然發現熙州城頭上飄揚着西府的軍旗和顧言風的帥旗,於慶武氣憤至極,派了人入城交涉,回話是卓天涯走的太急,爲了避免段皖入侵,西府只能勉爲其難的進駐,大家都是辰國軍隊,當然要承擔防務責任,這是第一次交涉。
臘月初七,於慶武請示了蕭彧後又進行了第二次交涉,說是依據先皇遺詔,熙州原本是東府管轄,現在自然而然歸北府治下,西府的擔負責任的態度值得誇耀,現在北府軍到了,就不勞煩西府煩惱了,熙州城的回話是江夏節度使顧言風已經隨陳之慶西征東川,主將不在,手下人自然不好自作主張。
在於慶武和蕭彧的雙重暴怒下,北府副都督應宗嶽親自到了長沙要求面見蒙琰,應宗嶽到了長沙,西府留守卓白陵進行了熱情的接待,應宗嶽多次詢問蒙琰的行程,卓白陵以公務繁忙爲藉口阻攔,就在應宗嶽即將暴走的時候,卓白陵不好意思的告知他蒙琰在寶慶草廬,臘月十六應宗嶽迎着大雪趕到草廬的時候卻發現蒙琰早就不在寶慶了,經過逼問後才得知蒙琰早已離開去了夜陵城,氣急敗壞的應宗嶽連忙追過去,到了鶴州卻被阻攔了,守城的軍士說西邊戰事吃緊,沒有郡王詔令和朝廷旨意誰也不能越過鶴州。
“殿下,這麼牽牛似的對付北府會不會太過分了,辰京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吳王的彈劾文書已經連發了四道了。”顧清風一邊給蒙琰佈菜一邊提醒道。
“無妨,朝廷的旨意是讓西府與北府協商,協商嘛就是可以談,我們西府戰事緊密哪有時間?”蒙琰壞笑着說道。
“殿下,已經到這一天了,我們的意圖怕是難以掩藏了,是不是該公開了,這幾日軍議司的請戰書信都快堆積如山了。”顧清風提示道。
“嗯,差不多了,公開吧,不然拿了朝廷那麼多東西不好向太后娘娘交代。”
北定元年臘月十八,辰朝西府宣佈西征東川,以西府武陵軍節度使陳之慶爲主帥,江夏軍節度使顧言風和鶴州軍節度使靳騫爲副帥,三路兵馬並進收復東川。
在得知西府出征東川后,吳王蕭彧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如今的他正陰沉的臉坐在大堂中,“蒙琰這是在向我叫板!”
“殿下,西府的舉動對我們收復兩淮其實是有助力的,熙州的事情不如先放一放?”新晉的兗州侯長孫紫陽試探的說道。
“兗侯的意思是蒙琰這麼做還是在幫我們嘍?”蕭彧的態度明顯是不滿的,長孫氏即便效力自己,但也擺脫了蒙琰母族的身份。
“殿下,熙州現在暫時在西府手中,若是我們全力攻打汪銘,您覺得段皖會出兵相助嗎?”長孫紫陽沒有因爲蕭彧的冷言冷語而閉口不言。
“熙州兵馬會主動出擊嗎?”蕭彧的態度有所緩和,不管長孫氏的意圖是什麼,但話說的有道理。
“於將軍還在熙州附近,讓於將軍主動出擊段皖,之後我們在宛陵做好防守,將熙州暴露給段皖。”
蕭彧倒吸一口涼氣,這長孫紫陽的計策過於毒辣了,但確實不失爲一條好計,蕭彧盤算了一會兒,而後說道:“做就做到底,徐煜,你親自去宛陵與於慶武一起做好這件事,必要的時候可以打着西府的名號襲擾段皖。”
長孫紫陽對蕭氏辰朝沒什麼好感,努力許久與仲氏攀上關係,一朝之間化爲虛影,現在還要伺候眼前這個性格多疑的吳王,自己滿心希望迎娶仲柔蘭的機會被掐死了,崔氏和蒙昭也出賣了,世上沒有後悔藥,只得跟着蕭彧走下去,不然長孫氏連生存都是問題。
東府的軍事會議結束後,蕭彧走進後院,他現在有點厭惡夏侯穎,面對蒼舒皓月被刺殺她是冷漠的,甚至有些幸災樂禍,私下跟蕭彧表示蒼舒皓月的死是打擊蒙琰的最好時機,自己也鬼使神差的相信了,誰知道蒙琰的反擊這麼強烈,直接不講道理的佔據了熙州,不從情感出發夏侯穎也許是對的,但是情感上來講夏侯穎太涼薄,太工於心計,她做到了一個合格當家主母該做的,這也就是爲什麼蕭彧隱忍至今的理由。
“殿下,各位將軍都走了?”夏侯穎迎上來恭順的說道。
“嗯,孩子呢?”蕭彧並不想與她談論軍政事務。
夏侯穎一愣而後尷尬的笑着說道:“寧兒在園子裡,有侍女跟着,剛搬過來,一切還沒收拾停當,是我失職,請王爺治罪。”夏侯穎知道蕭彧拒絕回答自己的原因是對自己動氣了,自己怎麼也沒算到蒙琰的反擊這麼快,手段這麼激烈。
“王妃不用太過於收拾,長孫氏已經將長孫府遷到丹陽了,過完年東府就要搬到石頭城,此事我已經呈報了朝廷,朝廷將石頭城改名金陵。”蕭彧面無表情的說道,說完轉身就去了花園方向,留着夏侯穎在原地好不尷尬。
“華”朝東川大將軍曹隸再一次陷入麻煩中,自從到了南境以來,一路北退,眼看着東川戰事已起,根據線報,除了石柱的顧希風以外,其他的地方都已經告急,播州的馮幽被靳騫牽制的死死的,一點都動彈不了,關鍵是連蒙琰在哪都搞不清楚。
“大將軍,天使到了。”
隨從的一句話將曹隸拉回現實,自從蒙琰高調出兵以來,曹隸就像朝廷求援了,終於是到了。
曹隸恭敬的將使者迎進來,不是曹隸拍馬屁,而是這個使者不能不拍,來人是當朝首輔徐紹廷。
“之昆啊!可還吃得消?”徐紹廷拿捏着說道。
“首輔大人,前線吃緊,陳之慶的動作太快了,五天連下三縣,不過石柱擋住了另一路賊兵讓陳之慶不敢那麼囂張,好在現在首輔大人到了,就是主心骨到了,末將的心就安定了。”曹隸一通訴苦,順便拍了馬屁。
聽得徐紹廷心中一陣竊喜,不過首輔嘛,架子還是要有的,崩住了說道:“之昆,老夫此次受皇命前來就是爲了助你破敵的,有什麼爲難的,儘管說來,老夫給你分析分析。”
“首輔大人,賊兵勢大,而陳之慶、顧言風和靳騫沒有一個善於之輩,現在馮幽將軍在播州被靳騫逼得根本動彈不得,顧希風倒是與顧言風旗鼓相當,您若是不來,末將就準備親自去武隆督戰了。”曹隸一臉的無奈。
“暗夜衛判斷蒙琰可能在江夏督戰,兩淮戰事現在一觸即發,朝廷現在兩面開戰,壓力很大,之昆,你能親自去督戰這是好的,陳之慶不過是暗夜衛出身的叛臣,顧言風不是顧氏一小子,靳騫只是一小吏,東川之戰不過是個噱頭。”徐紹廷自信的分析道。
曹隸暗自罵娘,你他孃的朝廷首輔天天待在洛辰城享福,哪能知道西府的可怕,他纔不相信蒙琰會在江夏,江夏有葉伯懷鎮着段皖還能是他的對手?自己與西府交手多年,蒙琰做事一向是留一手,這時候鬼知道他在哪貓着,反正一定不會在東川前線或是江夏,陳之慶是什麼人,三千白澤衛在鶴州、黔地殺的鬼哭狼嚎,止兒夜啼,別說是自己,就算是皇帝親自來也未必是他對手,不過徐紹廷這麼說了,自己總不能懟回去。
“首輔大人說的是,東川有天險,賊兵想速戰速決是不可能的,末將有信心將他們牽絆在這,熬死他們,只是希望漢中能夠支援一二?”
“之昆希望漢中出兵?”
曹隸一時間無法判斷徐紹廷的這一問的態度,不過他實在不是想猜測,不想打啞謎,於是硬着頭皮說道:“恕末將愚鈍,首輔大人的意思是?”
徐紹廷哈哈一笑,上前拍着曹隸的肩膀說道:“秦國公楊楓巴不得出漢中,不過陛下可不這麼認爲,楊氏霸佔雍熙九州已成尾大不掉之勢,這時候讓他出漢中進東川,之昆該如何自處?”
曹隸恍然大悟,徐紹廷這是在告訴他楊楓的野心,也是在向他示好,這都什麼時候還在爭權奪利,不過嘴巴上可不能這麼說,於是小聲說道:“首輔大人,東川若是陷入苦戰,秦國公怕是會主動請旨,到時候東川的局勢會更難看,不利於首輔大人在朝堂上威望,您說呢?”說着說着儘可能將身體伏下來,以示恭敬。
徐紹廷聽完後,一時間沉默了,曹隸說的不無道理,自己自薦來東川就是想趁機拉攏曹隸,自己在朝堂上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是軍方上很是捉襟見肘,曹隸一直節節敗退,袁昌黎早就有些不滿了,若是東川再落敗影響最大的不是曹隸而是自己。
徐紹廷想明白後,讚賞的看着曹隸,說道:“之昆以一人之力對抗賊兵確實是太難了,我立刻上書請旨,調漢中兵馬,這樣我們就有了先手,陛下也不會讓秦國公親自率兵出征,到時候這支兵馬歸屬問題就不好說了。”
“大人英明,一語點醒末將,如同醍醐灌頂,末將在這裡謝過大人栽培。”曹隸的姿態越來越低,他知道自己與徐紹廷的聯盟已基本達成,自己本來在朝堂上就很尷尬,有了徐紹廷的支持,自己的地位會穩固不少。
徐紹廷得到曹隸的態度,曹隸也得到了徐紹廷支持的保障,雙方皆大歡喜,曹隸爲了報答徐紹廷的恩情,自然會爲老徐安排一場盛大的吃食,涪陵城的山水樓是個好地方,主要是姑娘漂亮。
他們似乎忘了東川還有戰事,就在兩人吃的激情澎湃的時候,前線來信把曹隸直接嚇清醒了。
“大將軍,石柱顧將軍急報,賊首顧言風突襲萬州,萬州城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