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正邪之間
魏淑仙回來的第二天，小寨村有兩件傳說的事兒轟動了全村的大街小巷，而且是更加有鼻子有眼兒，有模有樣。
一件事是魏淑仙被土匪龍爺放回來了，儘管被“關押”了五天，龍爺這個傳說中特別兇殘的人，竟然對魏淑仙客客氣氣的，好生對待，不知爲何？
小寨村的人都感到安慰，魏淑仙真是不幸中的萬幸，畢竟解放這麼多年了，土匪是老遠的事兒了，現在在太平的日子不會壞到哪裡去，再說了，小寨村和臨縣不遠，姓魏的人家該是史上與龍爺無冤無仇的。現如今龍爺已是落地鳳凰不如雞，偷雞摸狗苟且偷生，不會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了。
這第二件事兒，可就讓人捉摸不透了，甚至於怎麼解釋也說不通的事兒，說什麼龍爺看上魏淑仙這個城裡的女人了，她讓龍爺糟蹋了，還懷孕啦，不然不會平白無故的在龍爺家裡住上五天。
幾個站大街吃飯的大老爺們也在竊竊私語，有個長得天生猥瑣樣子的男人，眨着一雙賊眉巴鼠眼，說：“這個仙兒多少年不見，出落的模樣挺俊的，可這失蹤了幾天就懷孕了？打死俺也不相信是‘龍爺’的種兒！”
“你瞎說八道吧，反正俺不信！聽哪個娘們長舌頭胡編的，你就當成真事兒了。給人家造謠吧，讓魏老三聽見了說他妹子的壞話，小心找你老婆算賬！” 一個有些年長的人埋怨着數落那人。
“這年頭，俺吃飽了撐的？人家男人都不說什麼，咱是鹹吃蘿蔔淡操心？散了，一會兒到地裡再接着拉呱！”那人被嗆了幾句，有些鬱悶的走了。
“快散了，別瞎說了，魏老三來了！”有人看見遠遠地走來的魏老三，趕緊提醒着圍攏看熱鬧的人離開。
魏老三走在街上，看見前面的人正在說的熱鬧，只聽見一句懷孕啥地半句話，想湊上去聽他們說什麼呢，不成想看見他來了，幾個男人好像在有意躲着他，忌諱他聽到什麼似的，都端着空碗回家了。
其實，魏老三也正鬱悶着呢，仙兒妹子失蹤了幾天，無聲無息的又回來。他是謝天謝地總算回來了，看上去仙兒妹子沒少胳膊瘸腿的，精神也不像是受欺負的樣子。
魏老三見到仙兒妹子回來了，儘管滿心的疑惑，可懸了幾天的心總算落下來了，要不然他會後悔死的，畢竟是他讓這個城裡的妹子回鄉下了，要是出了大事可怎麼對人交代？他此時甚至於有些感謝龍爺的善心，從前可是聽過不少的他的惡行，是不是和蘇倩有關係他還沒顧得上思考。
就在這時，徐達年老遠地就揚着手喊：“三哥，快來，我找你有急事兒。”
魏老三也就轉身向徐達年的方向走去，看他着急的樣子，一定有什麼急事兒要告訴自己。
“三哥，我告訴你個不好的事兒，你仙兒妹妹可能要攤上大事兒了！”徐達年着急的說。
“怎麼了？妹夫，多大的事兒？”魏老三看着徐達年這樣魁梧的男人都有些膽怯樣子，他心裡一顫。
“昨晚，仙兒回來說，那個什麼龍爺手裡還有‘黑疙瘩’，讓她知道了秘密，龍爺肯定不會放過她！”徐達年說，見魏老三沒什麼反應，就加重了語氣：“你知道啥叫‘黑疙瘩’不？現在叫毒品，政府明令禁止的，這個人還有大量的毒品，是犯重罪的。”
“啊？都說這個人現在是什麼倒爺了，原來是販毒啊！哎呀，仙兒妹妹怎麼會和他有啥瓜葛？該不是蘇倩這個壞女人有意使壞？”魏老三很是懊惱的說，着急地問：“仙兒妹妹還說啥了？該不會傷害到身子了？”
“還倒沒有，不過仙兒還有些恍惚，一直說不清楚幾天幹什麼了，總說離開就一天，咋就咱們說五天沒見。”徐達年說，然後有些擔憂的看着魏老三，“三哥，這個龍爺肯定對仙兒使壞了，不然仙兒不會是現在這樣子！咱得爲仙兒，你妹妹着想。你是這兒的人，又是隊長，得想個法治治這個壞人，不讓他以後找仙兒的事兒纔對。”
“妹夫啊，你是不知道，多少年了，這方圓幾十裡誰敢惹龍爺？不是三哥不想保護仙兒妹妹啊！實在不行，我給仙兒商量商量，你們先回城躲躲吧。”魏老三說着，羞愧的無地自容似的。
徐達年沒想到魏老三平日咋咋呼呼的，真來事兒了，竟是如此的窩囊，他有些失望。
“散了，你別管了。我來想辦法，不能叫這個壞人在共產黨的天下爲非作歹，都什麼年代了？”徐達年說這話時，還有些忿忿不平。當年他在湘西參加過剿匪，知道土匪沒什麼好人，唯有槍桿子說話，才使他們害怕。
徐達年這樣一個退伍軍人的氣宇軒揚的風采展露的無遺，讓魏老三看了也是佩服，仙兒妹妹有這樣一個男人也是她的福分。
“妹夫，你可別胡來啊，這人可不是善茬啊，最好別來硬的。”魏老三看到徐達年此時爆筋在跳動着，咬牙切齒，兩隻拳頭握得緊緊的，似乎馬上就要抓住龍爺要撕碎，趕緊壓壓他的火，“我們還要生活在這裡，從長計議爲好啊。”
徐達年點點頭，又搖搖一下頭，無可言狀的樣子，轉身走了。
他心裡說，我這一肚子火無處發，本想和你魏老三商量怎樣想法治治那個什麼龍爺，沒想到魏老三竟是這個樣子，很是失望。
徐達年在出來找魏老三的路上已經聽見幾個婦女在議論仙兒失蹤的事兒，說什麼仙兒懷孕啦，是龍爺的種兒，他還心裡竊喜，那是自己的心血！可回頭一想，這不是給仙兒扣屎盆子嗎？他作爲仙兒的“男人”，怎麼有顏面在人前站？就越想越來氣，說不定是龍爺故意放出的謠言，報復仙兒的！
沒過幾天，徐達年還是忍不住回了趟東郡縣城，詢問了一下自己在法院的朋友，問窩藏販毒是什麼罪。
那位朋友驚奇地問哪兒有毒品，徐達年還開玩笑的說臨縣鄉下有窩藏大量的毒品，那裡政府的人還在睡大覺，失職啊。
徐達年得知是很重的罪時，甚至於有可能會是死罪，他有些吃驚。畢竟他與龍爺素來無冤無仇，只是想爲仙兒出出惡氣，政府真要把龍爺當毒販抓了，可就不是一般的仇了，誰知會有什麼後果？
徐達年回來也沒給魏淑仙說毒品的事兒，只是叮囑仙兒這些天多注意安全，沒事兒不要一個人再出門。
過了些天，小寨村對魏淑仙的事兒，猶如車軲轆話，轉來轉去沒了新料，嚼來嚼去沒了味道，人們就再懶得說了。
魏淑仙還是照常和隊裡的婦女們一起上工，一起說笑，似乎忘記了這檔子事兒。偶爾和蘇倩在地裡幹活碰上了，魏淑仙故意躲着走，不願意再和她說什麼話。
這天，天陰沉沉的，要是下雨的感覺，在地裡幹活的人們都趕忙着往家趕，可還是在半道上大雨就急匆匆的下來了。
魏淑仙趕忙躲在了一個廢棄的機井房裡，等着大雨過去再走。其他的人有的在菜地屋棚子裡繼續說笑嘻哈，有的穿着雨衣在大樹底下觀看雨勢。
魏淑仙正無聊地等着雨快快地過去，她好給孩子們做飯。就在這時，蘇倩不知何時竟然冒着被大雨淋壞的危險，飛快地從菜地跑到了機井房裡。
魏淑仙看着蘇倩成了一隻落湯雞的樣子，不知蘇倩是爲什麼會跑到她這兒來。
“瞧你，幹嘛被淋成這樣？”魏淑仙還是有些關懷的詢問。
“陪陪你啊，你一個人在這兒站着怪可憐的。”蘇倩一邊擦拭着臉上的雨水，一邊有些惆悵的說。
“你有事兒啊？”魏淑仙疑惑的問。她知道蘇倩這是在有意來找她想要說什麼。
“龍爺出事兒了！”蘇倩忽然壓低了聲音說，“他被公安局抓走了。公安說是他窩藏毒品，可在他家裡沒找到，前天還到俺家來了，問俺知不知道，嚇得俺半天沒緩過勁來。”
魏淑仙聽了，也是大驚失色。龍爺被抓是他從前做過土匪，可畢竟龍爺對自己還是客客氣氣，還說是吳子仁小時候的保護者，多少也同情些。可蘇倩說是他窩藏毒品被抓，而不是爲了做“倒爺”，有些意想不到。
“誰告發龍爺的？”魏淑仙小心地問。
“俺懷疑是你！”蘇倩忽然恨恨地說。
“俺？怎麼會？俺和龍爺無冤無仇的。你別瞎說啊，俺又不知道龍爺底細，要不是你領着俺去魏州，俺壓根兒這輩子不認識什麼龍爺！”魏淑仙有些生氣了，憤憤地說。
“自從那天龍爺到東郡府回來，不知和你說了什麼，俺去一次就打聽你一次，還要俺照顧你！哼，誰照顧俺來着？一定和你說過什麼秘密，你貪圖什麼，就告發了他！是不？”蘇倩咬牙切齒的說。
“你胡說什麼？俺根本就沒相信他說的事兒！那天幸虧俺機靈，趕緊離開了，村裡人非要說俺在哪兒待了五天，你不是和俺在一起啊，爲什麼不說給他們聽？咱倆一起回來的，是吧？”魏淑仙有些着急的說。
“嘿嘿，你呀！”蘇倩聽了，不由得露出狡詐的冷笑。
沒有多少日子，小寨村的人就知道臨縣的魏州龍爺被政府在開展的“嚴打”行動中以擾亂社會秩序罪，反革命罪被重判二十年徒刑。村裡的人感到一大禍患被除掉是大快人心事，往日的擔憂沒有了。尤其魏老三感到就像頭上懸着的一把劍終於沒有了，他在第一時間趕緊跑來告訴魏淑仙和徐達年。
“仙兒妹妹，恭喜你啊！”魏老三喜形於色，喜笑顏開地說給魏淑仙。
“俺有啥好事兒？三哥要高興的？”魏淑仙莫名其妙地看着魏老三。
“壞人龍爺被判刑了，很重的，他這輩子恐怕出不來了！”魏老三帶着喜悅肯定地說。
“他倒賣黃金被抓了，所以被判刑的吧？幸虧俺…”魏淑仙問了一句，欲言又止。
“不是！他肯定是私藏毒品，要不就是倒賣毒品禍害人被抓了，政府能輕饒他？”魏老三解恨地說。
“倒賣毒品被抓了？”站在一旁的徐達年聽了吃驚不小，“這個龍爺得罪人了，被人舉報。活該！”
“被人舉報？是啥意思啊？”魏淑仙忽然意識到什麼，趕緊問。她之前被蘇倩逼問過龍爺是不是被人告發的，她還沒明白是咋回事兒。
“就是被人告發了唄，政府就順藤摸瓜抓住龍爺了。”魏老三解釋說。他還仰仰頭來，看了魏淑仙迷惑的樣子，再看徐達年困惑的思考，心裡自得比這些城裡人懂得還多。
魏淑仙此時高興到沒有，反而是心裡怎麼感覺這裡面似乎龍爺被抓有她脫不了的干係。她隱約記得，這個龍爺好像給她說過“黑疙瘩”的事兒，他不敢獨吞“老大”的東西，要物歸原主。
那要這樣說，龍爺的老大是吳子仁的二哥，二哥已經死了，吳子仁是王家唯一倖存的人，龍爺要歸還二哥的東西，不就是要給吳子仁嗎？她是吳子仁的媳婦，龍爺要給她說，豈不是要把這些東西給她的！難怪當時自己理不清，龍爺還對自己關懷備至，好言相告。
魏淑仙想到這裡不由得渾身一哆嗦，感到後背發涼。她感到龍爺被抓是在替他們王家背黑鍋，代罪受過。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上輩子人造的孽怎麼還在？如影相隨，陰魂不散。
魏淑仙感到心裡一陣無名的悲哀和淒涼，胃裡像翻江倒海般往上涌。
她只感覺要止不住的嘔吐了，就趕緊扶住徐達年不讓自己摔倒，接着就一下子吐了出來。
“你怎麼了，仙兒妹妹，病了？”魏老三看見了嚇一跳，指揮着徐達年，“妹夫，你趕緊扶着到村衛生室去瞧瞧！”
徐達年知道仙兒受了刺激，妊娠反應大了。他趕忙抱住仙兒，一邊往屋裡走，一邊給魏老三搖搖手，“三哥，沒事兒，仙兒身子虛，讓她躺一會兒就好啦。”
回到屋裡，徐達年看見魏老三走了，他有些緊張地問魏淑仙:“仙兒，你說龍爺這個人這次被政府鎮壓了，會不會再被放出來？要是放出來了，會不會來找咱的麻煩？這個人當過土匪，心狠手辣，最好讓他坐穿牢纔好！”
“爲什麼你這樣說？徐大哥，龍爺與咱無冤無仇的，幹嘛要詛咒他死了纔好？”魏淑仙奇怪地看着徐達年問。
“他，他不是害你丟臉出醜？我替你說話不對嗎？”徐達年也是對魏淑仙這樣的態度感到不可理解。
“龍爺這次出事兒很可能是被人告發了，不然都是解放前的事兒了怎會被揭出來？要是他做‘倒爺’幹違法的事兒也不至於被判的這樣重！”魏淑仙說完還嘆息了一下，似乎有些可惜憐憫的意思。
“仙兒，我就不明白了，這個壞人被判刑了，你應該高興纔對！可我發現你卻同情他似的，惋惜他被人‘陷害’告發。要不是政府這次從重從快鎮壓一大批犯罪分子，恐怕龍爺沒事兒，漏網了你才高興！”徐達年說着有些不高興了。他沒想到仙兒這樣沒立場，對壞人不辨真僞，無原則的袒護。
魏淑仙看到徐達年說着話不高興了，有些覺着對不住這個男人對自己的關心和照顧，就趕緊硬撐着坐在炕沿上，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拉住徐達年的手說：“徐大哥，俺不是同情壞人。龍爺對俺沒使壞，俺也就犯不着咒他去死。你也不用替俺擔心，他就是放出來也不會找咱的麻煩，又不是咱告發他坐牢的。”
魏淑仙這樣一說，反而讓徐達年有些犯起了嘀咕，是不是他回東郡縣城探詢魏州龍爺的毒品事兒，讓政府知道了線索，所以這次“嚴打”行動把龍爺抓了。真要是這樣，他倒是成了告發龍爺的那個知情人，一旦龍爺出來，這個土匪出身的壞人會尋仇找來的，某種程度上是他在害了仙兒以後的生活安寧。
“對不起，仙兒，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你。”徐達年想到這裡脫口而出說了這句話。
“不對，是俺不好，俺拖累你了。要不是俺非要你跟着俺來這小寨村，哪兒有這檔子事兒。對不起的是俺纔對，俺以後會對你好的。”魏淑仙說完，用一種溫柔歉疚的眼神望着徐達年，那裡面有太多的含義。
徐達年哪裡受得了女人這樣柔情，含情脈脈的眼神？何況他多少年缺失了女人的溫馨告慰，仙兒這個明顯是招引他的動作和神情，一下子激發了男人的雄性，他忍不住抱住了魏淑仙，抱得緊緊的，生怕這個女人再次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