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赤腳醫生
轉眼間,魏淑仙一家回到小寨村快一年了,來的時候還是初春,現在都到三冬天了,很是寒冷。
魏淑仙的懷越來越顯了,小寨村的女人見了她都說日子好快,說着說着就要生娃了。
魏淑仙感到這些問候裡有太多的含義,是不是在懷疑她和徐達年的關係?是不是故意在看她的笑話,被龍爺禍禍過的女人會是什麼下場?
魏淑仙回到隊部自己的屋裡,感到非常的無助,這樣不明不白的生下孩子,該怎樣對待?萬一回城了,對王家大院的鄰居該怎樣解釋?再想的更遠一些,萬一自己的男人吳子仁沒死又回來了,縱使自己有一千個嘴,也說不清道不明這個孩子的來歷啊。
魏淑仙正想着,徐達年就推門進來了。徐達年進門就顯得很高興的樣子,對魏淑仙笑着說:“你沒想到吧,仙兒,小仙在村裡小學二年級期末考了雙百分,正跟着胖丫在小樹林裡追逐着高興呢,喊都喊不來吃飯。我還告訴你個好事,小仙悄悄地告訴我說,學校老師給你家胖丫起了個新名字,叫徐綵鳳,馬上就要通知家長來送她上學了!”
“你說啥?給俺家胖丫叫徐啥?徐綵鳳?徐大哥啊,你可是使不得啊,俺家胖丫有名字,叫吳之希,是俺男人吳子仁臨走給她起的,俺沒叫起來算了!可不能亂來的!就是現在俺肚裡的沒出生的孩子也都起好名字了,叫吳之微,名字好聽吧?聽着就有學問,是不?”魏淑仙趕緊制止住徐達年的說話,有些着急的樣子,同時還有些得意的腔調。
徐達年看見魏淑仙着急的說話都變音了,沒想到她對孩子的名字這樣敏感。可他又有些意想不到的是,說起自己的男人吳子仁來,那種欣慰的樣子,徐達年就尷尬地笑笑。
“我也是剛聽說的,是學校給入學的孩子瞎起的名字。能不是覺着徐小仙是她姐姐,就隨着叫徐綵鳳了。你的孩子你說了算,最後你定。”徐達年擺擺手,顯着隨意的說。
“咦?不對啊,俺妮兒有名字,學校幹嘛要給起個新名兒?還叫什麼徐綵鳳,是不是要隨你徐大哥的姓啊?嘻嘻,你倒撿了個便宜!”魏淑仙放下心來,就開了句玩笑說。
“我到覺着這樣不錯,仙兒,你可想清楚了,咱倆在小寨村可是‘兩口子’啊,你要給胖丫叫吳,吳什麼,可就露餡了。連魏老三就會馬上問,懷疑這裡有問題,那就麻煩大了。”徐達年突然感到事情的嚴重性,說完就嚴肅地看着魏淑仙。
“那還叫胖丫這樣叫着吧,反正俺不會給孩子起新名字的,萬一她爹回來了,叫俺怎麼說清楚?”魏淑仙也是一臉的認真,較真似的堅持着。
徐達年聽了心裡是五味雜陳,說不清楚是酸楚,還是無奈。他這個男人看來在仙兒的心裡的地位是無法替代她的男人的。
就在這時,屋外忽然聽見兩個小姑娘緊緊張張的跑回來了,胖丫還着急的喊着:“娘,你快出來了,小仙姐姐說她頭疼的很,還吐了。”
徐達年趕緊就從屋裡跑來出去,在炕上的魏淑仙身子都有些笨拙了,還是強迫着下炕,不知孩子們怎麼了。
“怎麼了,小仙?剛纔在樹林玩的不是好好的啊?是不是頭磕着哪兒了?”徐達年抱着徐小仙,擔心的撫摸着女兒的頭安慰着。
徐小仙的小臉變得蠟黃蠟黃的,脖子僵直着,好像頭疼的很厲害,都哭出聲了:“爸爸,儂好難受!”
挺着個大肚子的魏淑仙走上前來,拉過徐小仙,想要抱在自己的懷裡,可她沒法抱着小仙,就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不由得叫了出來:“哎呀,孩子的頭燙的都燒手,發高燒了!”她看了徐達年一眼,着急地責怪着他,“你這當爹的真是,孩子病了都不知道,還說孩子玩的高興呢!”
“是嗎?”徐達年趕緊上前去摸孩子的額頭,“是,好燙!傻孩子,你發燒了都,幹嘛不給爸爸說啊?”
“你別埋怨孩子了,她哪裡知道是病了!趕快去找醫生看看吧。”魏淑仙催促着徐達年,“知道哪兒是衛生室嗎?”
“衛生室?村裡的?我不知道在哪兒。”徐達年茫然的一臉的焦急問着。
“你啊!都到村裡快一年了,不知道誰是村裡的醫生,不知道人家在哪兒住?說你粗心,俺都不相信啊!”魏淑仙是焦慮的數落着,可又無奈地說給徐達年,“村東頭的第二家,姓孟的就是咱村的醫生!你快領着小仙去看看吧!”
“我又沒得過病,哪裡知道誰是醫生!”徐達年嘴裡小聲嘀咕着,趕緊就拉着徐小仙到村東頭去了。
徐達年爺兒倆半道上還碰見了蘇倩,看見孩子沒有一點力氣了,蘇倩好心就提醒了一句:“孩子快睡着了,你當爹的還不揹着孩子啊?真是!”
徐達年看見是蘇倩,這個害的仙兒好慘的女人,沒理她。他把小仙抱在懷裡,急切地往村東走去。
到了村東頭,在一個很是偏僻的小院的門前,徐達年果然發現一塊木板歪歪扭扭地掛在土牆上,上面寫着幾個粉筆字“赤腳醫生衛生室”,那個“赤腳”兩個字明顯是不會寫而胡亂寫上去的,缺胳膊少腿,只是大概是而已。
徐達年抱着孩子,遲疑了一下,心裡說這就是醫生治病的地方?不會是個鄉下野郎中吧?儘管他這樣懷疑着,畢竟聽仙兒說這是村裡唯一的醫生,他不得不找醫生看看孩子是怎麼了?
“孟醫生在嗎?”徐達年推開門進到小院裡,焦急地喊着,“我孩子發燒,請您給快瞧瞧吧!”
小院裡一間房的門開了,走出來一個姑娘,看上去也就十七八歲的模樣。看見徐達年抱着孩子進來了,她很是熱情地迎了上去。
“怎麼了?發燒了?快進屋吧。”姑娘說着就把徐達年爺兒倆領到了屋裡。
進的屋裡,徐達年不敢相信這是所謂的衛生室,明明就是平常家裡的一間住的房間,一個土坯炕,炕上放着一個木箱子,緊靠着炕沿立着一件舊模櫃子,上面三三兩兩的擺了幾瓶藥,有個好像是學校裡的課桌放在屋子的正中,放着一件聽診器和量血壓的小鐵盒子。
“您是孟醫生?”徐達年小心地問。
“俺爹是,不過俺馬上就在鄉里領到證了,你也可以叫俺孟醫生!”姑娘說着還有些害羞,不過話語中帶着一點自豪,“感冒發燒的小病俺還是會看的!”
“孟醫生不在?”徐達年對小姑娘是明顯地不信任,就追問了一句,“他什麼時候回來?”
“你這人,你是看病來的,還是查戶口的?俺爹出去喝酒了,一時半會回不來的!”姑娘有些不高興了,對徐達年有些不相信她這個醫生,明顯地討厭起來。
“好好,我孩子發高燒了,您給看看吧。”徐達年忍着氣,看着懷裡的孩子蠟黃的小臉,乞求着趕緊給孩子看病吧。
“來,小姑娘,解開衣服,把這個體溫表夾到腋窩裡,量量體溫多少。”小孟醫生拿出一個水銀體溫表麻利的甩了甩,看看上面的刻度,就放到了小仙的腋窩下。
在等待體溫結果的時間裡,小孟醫生好奇地看着這父子倆,歪着頭問:“這是你閨女?怎麼沒見過你?是這村的人嗎?”
徐達年看着已經病懨懨的不行的小仙,昏昏沉沉的好像睡着了,心疼地而又自責的注視着孩子,沒有好氣地回了一句“我也沒見過你啊?連你爹我也不認識。我孩子是啥病啊?你爹啥時候回來?”
“你這人真是的,咋還是不相信俺?俺到縣裡培訓了半年多了,快領到赤腳醫生證了,你孩子不就是感冒發燒了,一會兒吃點兒退燒藥就好了!”小孟醫生很是自信地說着。
小孟醫生對徐達年的態度很是不屑。她說着,就從小仙的腋窩下把體溫表拿出來,看看,再轉動着體溫表看看,扭頭又看看徐小仙,皺了一下眉頭。
“燒的不輕,三十九度五。打針還是吃藥?打針退得快。”小孟醫生擡頭問徐達年,徵求他的意見。
“你既然是醫生,你說咋辦就咋辦吧,我不懂。能快點讓孩子不受罪就行!”徐達年趕緊說。
小孟醫生就開始按照她的看病的程序開始對小仙“治療”起來,先是煞有介事的做了胳膊上的皮試,等了一會兒看沒什麼反應,就開始兌着針液,然後對着小仙的屁股打了一針。
徐小仙一下子疼的大哭起來,叫着爸爸喊疼。徐達年一時受不了女兒的痛苦樣子,抱着小仙大聲質問着小孟醫生:“你打的是什麼藥啊?看孩子疼的,不會使錯藥吧?”
“瞧你說的多難聽!這打針吃藥是人命關天的事兒,誰敢胡來?你沒看見,俺剛纔給孩子使的青黴素,不做皮試,要是過敏了,會要命的。還有安乃近,消炎退燒的針都疼,懂不?”小孟醫生很是生氣的瞪着徐達年訓斥一般,。
徐達年聽了頓時無話可說,只好抱緊了孩子,算是對小仙的安慰。他心裡一時好後悔跟着魏淑仙來到這窮鄉僻野,連個像樣的醫院都沒有!
“沒事兒了!給,這是吃的藥,回去給孩子按時吃藥,兩天就好了!”小孟醫生信心滿滿的囑咐徐達年。
小仙已經昏睡過去了,徐達年抱着孩子,心情沉重的走出來這個衛生室。他怕孩子再吐,就揹着走步,嘴裡還不停地給孩子說着話:“小仙,咱不怕啊,咱回家,讓你仙兒媽媽做好吃的,一會兒就好了。胖丫妹妹還等着跟你玩捉迷藏呢,爸爸一會兒叫你保準藏得讓胖丫找不到你,爸爸當過偵察兵!”
趴在徐達年背上的徐菁菁沒有說話,只是雙手抱得爸爸的脖子更緊了,渾身打着冷顫。
回到隊部的家裡,進屋把小仙放到炕上,徐達年看着蜷縮成一個團的孩子,捂着自己的小腦袋瓜,痛苦的哭叫着,他無助的攤着雙手,焦急地喊着:“仙兒,你在哪兒?快來啊!”
魏淑仙在馬棚里正挺着個大肚子找些乾草柴禾,準備抱到院裡的竈臺前做飯呢。
聽到徐達年在屋裡着急的喊自己,魏淑仙還埋怨地嘀咕了一句:“孩子發個燒,看個病拿點兒藥,怎麼待這麼長才回來?哦,聽見了,就來啊!”她邊應着,邊走出馬棚,手上拎着一些柴禾,然後走到竈臺前放下,向屋裡走去。
“小仙怎麼了?孟醫生說是什麼病?”魏淑仙望着躺在炕上的小仙問,“孩子,不怕啊,來,捂上被子,發發汗就好了。徐大哥,拿藥了吃了嗎?”
“剛打了一針,諾,藥還沒吃呢!我看着小仙這樣難受,不會有事吧?”徐達年望着魏淑仙求助地問。
“沒事兒的,誰家的孩子沒有個頭疼腦熱的,俺在城裡見的多了,吃點兒藥就好了。等一會兒俺給小仙煮倆雞蛋,補補,說不定明天起來就好了!”魏淑仙故作輕鬆地說着,說完就到院裡去生火做飯去了。
徐達年聽了心裡才覺着輕鬆了下來,畢竟他在孩子生病這方面沒有仙兒有經驗。
他趕緊從炕裡邊把被子拉過來蓋在孩子的身上,嘴裡還小聲對孩子說:“小仙,睡吧,沒事兒啊,你仙兒媽媽說了,明兒個你就好了。一會兒你有雞蛋吃了,好的更快的!”
徐達年把小仙安頓好了,走出屋子,看見仙兒正準備坐在竈臺前有些笨拙地開始燒火做飯,還在風箱上放了仨雞蛋,準備放到鍋裡。他趕緊走上前去,不讓仙兒坐下來:“我來燒火,你不方便了。”
魏淑仙笑笑說:“沒事兒,俺能幹。對了,徐大哥,你知道這雞蛋是誰給的?”說着她把雞蛋拿在手裡,有些愛不釋手的樣子。
“你三哥唄,還有誰捨得給你?三哥剛纔來了?”徐達年沒擡頭,生火開始拉着風箱。
“三哥?幾天沒來了,也不知道他幹啥去了。”魏淑仙說着,然後有些神秘的彎下腰小聲說:“蘇倩送的!剛走。俺不知道她咋想的,龍爺進去了,她好像沒事兒人似的,薄情寡義的女人,龍爺白疼她了一場!”
“誰?那個女人送的?你---”徐達年吃驚地擡頭看着魏淑仙,“你還沒吃夠她的虧,上她的當?她的雞蛋你還敢要?”
“咋了?這雞蛋有毒啊?”魏淑仙對徐達年的過激反應不屑地懟了一句,“龍爺被鎮壓了,說不定她是替龍爺給俺賠不是來了!”
“你啊,太想的天真了!上次沒害成你,說不定這次又想什麼法禍害你呢!土匪的女人不是什麼好鳥!你還是小心點吧。”徐達年不無擔心地說。
“俺有啥禍禍的?她在俺這裡能得到啥好處?再說了,龍爺不在,沒人給她撐腰了,量她壞不到哪兒去。俺覺着她在這個村裡就對俺好,俺幹嘛懷疑人家的好心?”
徐達年一時無語,他無法說服魏淑仙和壞人攪在一起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