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院子裡很幽靜,一股淡淡的花香傳來,蕭子裴饒有興趣地拉着言非默的手,在院子裡踱來踱去。“言弟,你這院子我很喜歡,怪不得武陽一直喜歡往你家裡跑,今後我也要常來啊。”

言非默手臂發僵,他向來不喜歡和人過於親密,現在硬着頭皮握着他的手,只覺得身上的汗毛直豎,心不在焉地胡亂點了點頭。

“言弟你有點不舒服嗎?怎麼手心直冒冷汗?”蕭子裴的手握得更緊了,還曖昧地在他的手心撓了撓。

“怎麼會,在下只是有點受寵若驚啊,京城多少閨閣少女盼着能和子裴握手同遊啊。”言非默朝他微微一笑,看得蕭子裴不由得呆了一呆。

“這就好,那下次我們見面就不要太生疏了。”蕭子裴立刻回過神來,朗聲笑着說。

門被“砰”的一聲推開了,一道劍光伴着一個白色的身影迅如閃電直奔蕭子裴,蕭子裴腳步一錯,拉着言非默一個轉身,劍身堪堪擦着後背而過;那道劍尖在地上一點,空中一個翻騰,衣袂飄飄,閃到蕭子裴的身前,劍尖從下方詭異地襲向蕭子裴的咽喉。

蕭子裴敏捷地急退一步,雙指迅疾地點向那人握劍的手腕。電光火花之間,劍尖已到他的咽喉前,卻再也不能前進一分。

“聽雲,你這是幹什麼,還不快把劍撤了。”言非默看看自己仍被蕭子裴緊緊握住的手,無奈地說。

“咦,這難道不是登徒子嗎,擅自闖入我們言府,公子怎麼還幫着他說話?”一個清脆甜美的聲音響起,曉風站在門口,嬌俏地說。

“在下這不是拉着你家公子的手嗎,怎麼會是登徒子,難道你家公子是個女人?”蕭子裴指尖一用力,聽雲的手腕一痛,幾乎拿不住手裡的劍,於是輕斥一聲,另一手往蕭子裴使力的手腕拂了過去,蕭子裴微微一笑,手一鬆,聽雲後退了幾步,穩住身形,定定地看着他,眼神複雜。

言非默輕輕一甩,把蕭子裴的手掙脫了,走到聽雲身邊,仔細地檢查了一下她的手腕,輕聲責備說:“看來是我把你慣壞了,怎麼真和蕭將軍動起手來,人家那是讓着你呢。”

曉風在一旁眼睛發亮,嬌怯怯地叫了一聲:“哎呀,原來是蕭將軍啊,我們有眼不識泰山,趕緊請上座,我給你泡杯我們秘製的花茶。”說着就要往裡走。

“曉風,不用了,端杯普通的茉莉花茶出來就可以了,蕭將軍一會兒就走。”言非默皺了皺眉頭說。

曉風嘟起嘴巴,不情願地看了言非默一眼,氣鼓鼓地往裡去了。

“言弟,你這兩個侍婢很有意思,”蕭子裴笑呵呵地看着他們,大馬金刀地在桌子旁坐下,接過曉風遞上來的茶水,飲了一口,話鋒一轉,“不過,你這樣讓我在京城會很沒面子啊,我們現在都是一對了,你居然移情別戀有了侍婢,我豈不是要買塊豆腐去撞死。不如這樣,你給她們倆找個好去處,你找不到,我來幫你找”

言非默不由得頭痛起來,眼前這個蕭子裴笑得有點無賴,和以往他認識的蕭子裴忽然變了個樣,讓他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對付他。

言七捧着一罈酒急匆匆地進來了,衣服上溼了一大片,臉上還帶着點驚慌:“蕭將軍,慶,慶王爺”

蕭子裴手一抖,茶水差點翻了:“怎麼?你碰到我爹了?”

“是啊,我剛出王府就碰到了慶王爺,他砸碎了一罈酒,氣呼呼地說,說”

“說什麼?”

“你叫那個小畜生不用回家了!”言七繪聲繪色地學着慶王爺的話。

言非默嘆了一口氣,憂鬱地站了起來:“子裴,氣壞王爺這我就罪過大了,來,我趕緊送你回家,給王爺陪個不是,這就好了。”

蕭子裴一咬牙,坐在位置上紋絲不動:“唉,看來我今晚要在這裡打擾了。”

曉風和聽雲面面相覷,言非默嘆了一口氣,對言七說:“這樣吧,你遞個信給慶王府,就說蕭將軍不勝酒力,今天就在言府住下了。”

言七張大嘴巴,委屈地說:“公子,我怕這信一送過去,我就再也見不到公子了。慶王爺非把我生吞了不成。”

言非默清咳了一聲:“沒事,慶王爺最近胃不好,就是火氣大了點,你帶點清涼的甜點去孝敬一下。”

言七滿臉的不情願,一步一回頭地走了。

蕭子裴打開酒罈,爲言非默斟了一杯酒,感慨着說:“言弟,我們這是有多久沒在一起喝酒了。”

言非默一怔,心想:這還不是因爲你這個小心眼的人一直對我隱瞞身份潛入京衛營耿耿於懷。他也不回答,只是笑着說“這酒不錯,初飲青澀,但餘味綿長,酸中帶着微甜。”

“是啊,這是我父王的珍藏,很早以前就在了,我一直偷偷地去拿了來喝。”

“你還會做這種事情?”

“我小時候很頑皮,我父王沒辦法了才送我去程老將軍那裡。”

“你父王爲你煞費苦心,多好,你可不能辜負慶王爺的一片苦心啊。”言非默眼看着天色漸晚,心裡有點着急,一語雙關地說。

蕭子裴喝了口酒,夾了一顆送上來的鹽水花生米,滿足地往後一靠,笑嘻嘻地說:“你呢,你說說你小時候。”

言非默一怔,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微笑:“小時候我也很頑皮,我母親爲了讓我學武功,坑蒙拐騙全都上了。”

“那你母親現在在哪裡?你現在出息了,怎麼也不把她接過來享享福?”蕭子裴眯着眼睛,笑嘻嘻地說。

“家慈不喜歡京城的生活。”言非默微微一笑,又爲蕭子裴斟上了酒,“所以子裴不要把我看成眼中釘,總有一天,我會離開京城。”

蕭子裴心裡隱隱有些不悅,來不及細想,就聽見聽雲冷冷地說:“公子,這兩天你都沒有好好休息,今天早些用罷晚飯歇息了吧。”

言非默點點頭,叫人上了飯菜,和蕭子裴用起飯來,曉風和聽雲十分警惕,不一會兒就藉故倒茶、上菜一頓飯下來,兩個人輪番來看了不下十回,蕭子裴不禁心裡發笑,問:“言弟,難道我看起來這麼凶神惡煞,明擺着會欺負你嗎?”

“子裴丰神俊朗,怎麼會象凶神惡煞,”言非默一本正經地說,“主要是小弟太文弱了,一看就是被欺負的命。”

蕭子裴被不輕不重地噎了一下,也不着惱,放下手裡的酒杯,上上下下地仔細端詳着言非默:“是啊,言弟你乍看起來文弱清秀,哪裡有中郎將的威風,若是換上女裝,一定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佳人。”

“噹啷”一聲,曉風剛好端着飯後的一盅雪梨湯過來,不知怎麼,手一抖,把碗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言非默疾步走到她身邊,看了看她的手,溫言安慰說:“怎麼這麼不小心?有沒有燙到了?”

曉風有點驚慌,把人倚在言非默的身上,低聲說:“公子,我有點害怕。”

言非默摟着在她耳邊悄聲說了兩句,曉風點點頭,叫來了幾個僕人,把地上的碎渣收拾好走了。

言非默略帶歉意地說:“對不起,她們兩個是小地方出來的,見不慣大人物,看到子裴你心裡有點發慌。”

蕭子裴驚訝地說:“咦,剛纔和我大打出手、談笑風聲的不就是她們兩個嘛。”

“子裴難道不知道嗎?你是王孫貴胄,多相處一會兒就多一分威嚴。”

“嘖嘖嘖,言弟你可真會說話,我看剛纔那位小姐手裡的寶劍寒氣逼人,劍法空靈,步伐古怪,不知道和漠北泠谷有什麼淵源?”

漠北泠谷是大衍境內一個神秘的地方。漠北處於大衍、大楚和西涼三國交界的地方,地大廣袤卻人煙稀少,一年中有一半時間都是寒冷異常,只有泠谷坐落在漠北天山裡的某個角落,四季如春,鳥語花香。泠谷的傳言很多,只有漠北的人堅定地相信冷谷是一個神靈保佑的地方,那裡富可敵國,人人貌美如仙、長生不老。

年少的蕭子裴機緣湊巧,曾經跟着程老將軍到谷裡去過一趟,出來以後程老將軍就感慨說:“若能老死泠谷,人之幸事也。”

“你怎麼會知道泠谷?”言非默有點詫異。

“當初我中了一種奇怪的毒,目不能視,我師父去向谷主求醫。”

“原來如此,”言非默深思了片刻,笑着說,“其實傳說中泠谷就是大衍的開國皇帝打天下時爲了自己心愛的女人留下的一塊風水寶地,登基之後,當初陪着他打天下的女人和朝堂後宮格格不入,鬱鬱而終,最後命自己唯一的外甥女兒避開京城所有是非,終身留守泠谷,過着逍遙快活的生活。”

“哦?這個我倒是沒有聽說,怪不得我師父居然會認識泠谷裡的人。回頭我再去問問他老人家。”

“老將軍早就回老家頤養天年了,你還去問他什麼?”言非默淡淡地一笑,“你想知道什麼,問我吧。聽雲就是從泠谷出來的。”

蕭子裴略略吃了一驚,他想了想問:“泠谷裡有沒有一個女子,輕功卓絕,一雙眼睛特別亮特別好看?”

言非默噗嗤一聲樂了,眼睛微微彎了起來,彷彿跳動着一簇火花,微小卻明亮,看得蕭子裴居然心跳加速。“子裴,冷谷裡都是這樣的女子,照你這樣的說法,你一輩子都找不到你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