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鑼鼓喧天、張燈結綵的時候,蕭子裴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彷彿墜入雲裡霧裡一般:自己真的成親了,和心心念唸的那個女子成親了!
大衍的乾王殿下、驃騎大將軍成親,自然是儀式繁瑣,熱鬧非凡。原本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這些禮節就需要十天半個月,加上加之準備聘禮和嫁妝的時間,非得花上好幾個月,被蕭子裴一攪合,愣是在半個月之內統統辦妥。
言樂之原本還想在成親前爲言芷正名冊封,讓她搬到宮裡居住一段日子,被言芷婉拒了:這公主的名號一下來,縛手縛腳的,實在令人頭疼。
蕭子裴知道了這才放下心來:幾個長輩千叮萬囑,婚前兩個人不能見面,如果什麼冊封大典一來,不知道得拖上多少時間,這讓他怎麼能忍得住呢!
今日終於到了迎娶佳人的日子,一大早蕭子裴就有點神經兮兮的,讓蕭淺到隔壁的言府看了好幾趟,末了自己還站在圍牆邊,敲着牆緊張地問:“小芷!小芷你在不在?”
牆的那頭傳來咯咯的笑聲,一羣侍女和喜娘們笑得前仰後合,嘰嘰喳喳地說:“新郎倌,新娘子在呢,不會不見了的。”
“新郎倌,新娘子說了,讓你消停會兒,不然她真的要走了。”
“新郎倌,快帶點好東西賄賂我們,不然我們把新娘子藏起來了。”
蕭子裴悻悻地在牆邊站了好一會兒,也沒聽到言芷的聲音。
不一會兒,慶王府派人來催,蕭子裴只得急匆匆地跑到王府,任由父王和母妃把他折騰了好一會兒,一身喜服,神采奕奕地領着迎親的隊伍直奔言府而去。
一路上,儀仗隊、鼓樂隊在前,迎親隊伍居中,會同王妃的儀仗,後面跟着各色禮品隊伍,足有幾里路。
言芷披着鳳冠霞帔從言府出來的那一剎那,蕭子裴的心彷彿被鼓擊中了一般:那個白衣飄飄的如謫仙一般的女子,穿着一身紅色的喜服,蓋着紅蓋頭,被人扶着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一剎那間,他百感交集,翻身下馬,朝着言芷走了過去。
他的喜娘在一旁急得直跺腳,小跑着跟在蕭子裴身後,低聲焦急地說:“王爺!王爺這不合乎禮節!現在應該是宣讀賜婚的詔書、接受王妃冊封!”
蕭子裴滿不在乎地說:“你封嘛,讀嘛,我和我的王妃一起接旨。”
“還不是王爺您的王妃呢!”喜娘差點冒了汗,哀求說,“我的王爺,你再等一會兒,就一會兒!”
蕭子裴只好停住了腳步,聽着隨侍的太監宣讀了詔書,將金冊遞給言芷,他這才一步上前,將言芷攔腰抱起,低聲說:“小芷,我可算娶到你了!”
喜娘低聲唸叨:“王爺,可不是你抱的!該是舅老爺抱的!”
“囉嗦!”蕭子裴瞪了她一眼,將言芷抱到了轎前,戀戀不捨地還不肯放下:他已經有大半個月沒見到言芷了。
言芷又羞又窘,在喜服下輕輕地掐了一把蕭子裴,蕭子裴這才清醒過來,把她放進了轎中。禮炮響起,鑼鼓喧天,王府前紅毯鋪了一里長,四周親隨們將手裡的各式糖果、乾果、銅板灑向半空,引得一旁看熱鬧的孩童爭相爭搶,熱鬧非凡。
蕭子裴整個人都暈乎乎的,站在王府前,看着言芷緩緩地跨了馬鞍、邁了火盆,緩緩地向他走來,喜娘深怕他又做出什麼驚人的舉動來,趕緊提醒說:“王爺,趕緊迎進屋裡,不要耽誤了拜堂的吉時。”
蕭子裴頓時精神一振,連連點頭:“你這麼多話,就這句最中聽了。”
慶王府的大堂內坐滿了宗室親朋,慶王夫婦坐在一旁,蕭子裴喜滋滋地聽着喜娘的安排,和言芷一起跪在案前拜了天地,又拜了樂得合不攏嘴的慶王夫婦,到了最後夫妻對拜的時候,蕭子裴忽然站直了身子,不安地叫了一聲:“小芷?”
唱諾的司儀頓時傻了眼,低聲提醒說:“王爺,夫妻對拜才能禮成。”
言芷蓋了紅蓋頭,看不清容貌,安安靜靜地站在對面,讓蕭子裴一陣心慌,他往前一步說:“讓我看一眼,馬上就好。”
喜娘一把把他拉住,急得差點叫他祖宗:“王爺,這蓋頭不能掀,到了洞房纔可以啊,你這是要我的老命啊!”
蕭子裴愈發心慌了,這要是入了洞房發現娶錯了人還得了!“不行,我要看一下,不然我不安心。”他堅持說。
新娘的喜娘忍不住笑了,新娘的紅蓋頭也一陣抖動,旋即,一個聲音含着笑意低低地響了起來:“傻瓜!”
這聲音就算是蕭子裴化成了灰也聽得出來,他長舒了一口氣,咧着嘴衝着司儀大笑着說:“快些,該夫妻對拜了!”
好不容易聽到“送入洞房”這一句話,蕭子裴快步牽着言芷往裡走去,喜娘在一旁提醒說:“王爺,王爺你慢些走,王爺,你還要招待賓客呢”
蕭子裴充耳不聞,眼看着就要到新房了,一旁衝出來一大羣人,爲首的方思瑜一臉的奸笑:“新娘子請進,新郎倌留步!”
蕭子裴還想往裡擠,霎那間人涌了過來,將他和言芷隔了開來,把他往酒席處簇擁了過去。
蕭子裴恨聲說:“思瑜,你走着瞧,等你新婚的時候,我讓你整夜都看着吃不着!”
方思瑜拍了拍胸口,怪叫着說:“子裴,我好害怕,看來今天我要和你喝個通宵,不然不夠本。”
風武陽在一旁笑呵呵地說:“思瑜,加我一個,說什麼也不能讓他把好事都佔盡了。”
擁在一起的堂表兄弟們也起鬨起來,不一會兒就到了辦喜宴的地方。
喜宴上王公貴族、長輩同僚無數,蕭子裴敬了一圈酒下來,尚可保持清醒,只是到了方思瑜這一桌便不能善了,蕭可年少氣盛,也跑到了臣子的這一桌,把酒杯一字排開,從雙喜臨門、三星燦戶,一直喝到八星報喜、九天攬月,幾個好友輪番上陣,就連慶王爺和方太師來勸解都被擋了回去,直到蕭子裴“撲通”一聲趴在了桌上,方思瑜這才覺得大事不妙:槽糕,這小子今天怎麼這麼沒用?只怕曉風知道了,要把我的腦袋擰下來了。
蕭淺終於得空鑽到蕭子裴身邊,嚷嚷着說:“哎呀呀,公子醉倒了,方公子、風大人,你們趕緊歇着吧,我扶公子去歇一會兒。”說着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機靈地背起蕭子裴噔噔蹬地就往裡走去,一溜煙地就沒人了。
方思瑜看着他們倆的背影,拍了拍風武陽,懷疑地說:“武陽,這傢伙是不是裝的?”
風武陽笑了笑:“思瑜,假作真時真亦假,難得糊塗,不必弄得那麼清楚。”
蕭子裴趴在蕭淺的背上,閉着眼睛問:“出來了沒?”
蕭淺嘿嘿笑着說:“出來了,公子你好陰險。”
“哼,對付這些沒臉沒皮的,不陰險怎麼行。”蕭子裴早就準備好了鴛鴦壺,一半酒一半水,給人倒的是酒,給自己倒的是水,又深怕被他們看穿,叫身旁的僕人在酒壺上都做了記號,有的酒壺是水,有的酒壺是酒,什麼時候什麼人該倒什麼,都演練了好幾遍。
蕭淺是蕭子裴的心腹,不能幹這個偷樑換柱的事情,深怕那幾個人精似的人懷疑,於是就負責這最後時刻把蕭子裴拖出來。爲了這個,蕭淺這大半個月每天負重跑個十幾裡,終於能揹負百斤而不氣喘。
好不容易到了新房外面,只見曉風和聽雲站在新房門口,看到蕭子裴,卻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
蕭子裴腆着臉說:“兩位妹妹,你們一定是在開玩笑吧?你家姑娘一定在裡面等急了,快讓我進去。”
曉風掩着嘴樂了:“蕭將軍,我們盼着這一天好久了,谷裡的姐妹們雖然不能親至,但都囑咐過我們了,萬萬不能讓你輕易入了洞房去。”
聽雲眼含笑意,遞過來一個香包,上面用細細密密的針紮成了一個心形,又遞給他一根紅線,說:“蕭將軍,煩請你把這紅線都穿進這針裡去,不要讓我家姑娘等太久啊,不然今夜就我陪姑娘先過了。”
蕭子裴頓時有點發暈,這細細密密的針足足有近百枚枚,針眼小,線粗,這可要穿到什麼時候去!
聽雲得意地看着他抓耳撓腮的,穿第一枚針就手抖得厲害,不免挖苦說:“蕭將軍,喜酒喝太多了吧?不如讓曉風先給你醒醒酒。”
蕭子裴眼珠一轉,背過身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把盤子裡的香包遞給了聽雲,笑嘻嘻地說:“好了好了,這心就是小芷,這紅線就是我,我把她整個都纏起來了,永遠都解不開,多謝聽雲妹妹的吉言,借過借過!”
聽雲一看,只見蕭子裴把長長的紅線在每根針上都繞了一繞,從下往上,結了一個細細密密的網,拼湊成了一個好看的心形,不由得嗔目結舌:“將軍你耍賴!”
“哪裡賴了?這不是都穿到針裡去了,你又沒說一定要穿到針眼裡!”蕭子裴理直氣壯地說。
聽雲語塞,只見一旁的曉風擺擺手,說:“還有我呢,聽雲你別急。我有個對聯,將軍且對對看。”
蕭淺在一旁急了:“曉風姑娘,你不是故意爲難我家公子嘛,他向來不喜歡這文縐縐的東西。”
曉風甜甜地笑了:“此時不爲難,更待何時?”說着,她清咳一聲,說:“喜見芷蘭鬱郁引鳳去。”這個上聯裡含了言芷的名字,暗喻蕭子裴是鳳,極是精妙,是曉風去風武陽那裡求來的,就爲了這一刻看蕭子裴的窘態。
蕭子裴皺着眉頭,踱了幾步,一轉身,一臉笑意,曉風頓時覺得不妙,剛想反悔,只聽到蕭子裴吟道:“欣聞簫聲渺渺求凰來。”
曉風呆了呆,猛然跺了跺腳:“你一定耍賴,是不是你偷偷求了風大人幫你對的?”
蕭子裴搖頭晃腦地說:“此言差矣,我又不是方思瑜,怎麼能做你肚子裡的蛔蟲?曉風,趕緊讓開吧,別誤了我的一刻。”說着,手得意洋洋地按在門上,往裡推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