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澤站在宮門口,望着天上的啓明星,道:“估計天還要一會兒才能亮,咱們來得太早了。”
這次他不但帶了付丙榮和譚正文來,連馬成賢也帶來了,想通過這次在宮門口迎駕,讓馬成賢感受一下皇家的氣派!楊澤回頭看了眼馬成賢,點了點頭,很好,他的這個辦法很好,馬成賢果然被鎮住了!
馬成賢全身是汗地站在隊伍的最後面,穿的是最普通的一身青衣,頭上扎着方巾,他沒有官職,只是個幕僚,所以只能做平民打扮。
馬成賢雖然有一個做京兆尹的叔父,可他並沒有從這個叔父的身上得到太多的好處,做爲一個平民百姓,他是從來也沒有靠近皇宮這麼近的,更別說還有機會迎駕了。
看着巍峨的宮牆,馬成賢心想:“不知今天能不能看到皇上,離得這麼近,如果能看到的話,那一定會看得很清楚吧?看到皇上啊,還離得這麼近看,我這輩子不算白活了!”
他安安靜靜地站着,不敢出聲,甚至連動都不敢動一動。忽然,前面站着的付丙榮道:“你餓不?”
馬成賢大吃一驚,要如此莊嚴的時刻,這位付幫閒竟然還想着吃,有沒有點兒出息,有沒有點對皇帝的敬畏之情,這也太不象話了!
付丙榮是有官啊的,還是校尉,當然那是鎮西時得的官職,在京城他是不帶兵的,沒有編制,所以在馬成賢的眼裡,付丙榮也就是個幫閒了。
搖了搖頭,馬成賢表示不餓,付丙榮卻道:“你不餓?你還真是扛餓啊,竟然還不餓,難不成你昨天晚上吃了很多?”
馬成賢大是不滿。這種時候幹嘛要談吃的,還說得這麼大聲,怕別人聽不到麼,萬一宮門口的那些侍衛大人,把咱們給抓起來,那多冤枉啊……嗯,冤枉的是我,你說話被抓,那叫活該!
這時,楊澤也轉過身來。對馬成賢道:“馬兄,你去街上買點早餐來,現在應該已經有出攤兒的了,給我來個肉餅,再來碗小米粥,還要一個鹹蛋,快去快回。”說着,他從口袋裡掏出一粒金瓜子扔了過來。
馬成賢接住金瓜子,他現在是不缺錢了。賭坊抄來的六百貫已經到了他的手裡,這筆錢省着點兒花,絕對可以花一輩子,可楊澤用金瓜子買早餐的行爲。還是讓他大大地羨慕了一把。
付丙榮道:“我要兩個肉餅,再來一碗羊肉湯,多加蔥花。”
譚正文也回過頭來,道:“我要一碗羊雜湯。還要一個大饃,那饃要硬點兒的。”
馬成賢目瞪口呆,把這些東西買到這裡來?這裡可是宮門啊。這三位大老爺難不成是想在宮門口吃羊肉泡饃?這不怕被抓起來啊!
付丙榮催促道:“快點兒,沒看到天都快亮了麼,不要磨蹭了!”
馬成賢如同夢遊一般,離了廣場,在街上買了早餐,因爲買的太多了,他只好用一個托盤端了回來。
早餐一到,楊澤便笑道:“倒是挺快的,來來,咱們趁熱把早餐吃了,今天估計會很忙,有沒有機會吃午飯還不一定呢!”
幾個蹲在地上,就在宮門口,哧溜呼哧地就開始吃起來了,馬成賢拿着自己那份羊雜湯,還有肉餅,蹲在楊澤的身邊,邊吃邊看着宮門口的那些侍衛,發現並沒有人過來管他們,甚至有些侍衛的喉頭還在涌動,想必也很餓了吧!
一開始他還放不開,不敢吃得很大聲,可沒吃幾口,見楊澤他們吃得歡實,他便也開始呼哧起來,心裡這個得意呀,簡直都難以形容了!
馬成賢開始想了起來,以後自己一定要編個家譜,而自己做爲第一代家主,一定要把今天的事寫進家譜裡去,就寫當年吾白身之時,曾在宮門外迎駕,腹中飢餓,遂買羊雜湯一碗,伴肉餅食之,食湯之時聲音甚大,而宮門侍衛畏吾如虎……不敢來之查問!
想到那些侍衛大人們都不敢過來查問,他簡直美得都快冒大鼻涕泡了,太有面子,宮門前喝羊雜湯,簡直都可以算是光宗耀祖之事了!
沒等他們吃完,就見遠處過來幾個人,提着燈籠朝他們走來,領頭之人竟然是他的叔父京兆尹馬維山,馬成賢一驚起身,手裡端着羊雜湯,衝着馬維山彎腰行禮。
馬維山走到近前,看着楊澤他們,微微皺了皺眉頭,道:“楊大人,怎地沒吃飯就過來了,其實你不必如此着急,說不定待一會去了大慈恩寺,皇上會賜素齋的,那時再吃豈不是好!”
楊澤也站起身來,笑道:“今天事情估計會很多,就算皇上賜素齋,下官也沒時間吃啊,還不如現在囫圇吃個飽,省得待會辦起事來餓得腿軟。”
馬維山麪皮一抽抽,事情都是他給辦的,楊澤竟然恬不知恥地說今天他會很快,他忙個屁,他忙着拍皇上的馬屁吧,只可惜自己費了一通力氣,卻給楊澤做了嫁衣。
馬成賢聽了叔父的話,心裡又不平衡了,他剛纔還想着要把在宮門口吃羊雜湯的事,寫進家譜裡,可現在聽說竟然會有皇上賜的素齋,那就不就等於他吃不到素齋了,那可是皇上賜的啊,等閒人誰能吃到皇上賜的素齋,就算是一個饅頭加幾根鹹菜,也是很光宗耀祖的事啊,可以在家譜裡大寫特寫的!
馬維山可不知他這個侄子心裡想的是什麼,他不理會楊澤,當然是因爲心裡生氣,他把一肚子的氣都撒到了侄子的頭上,沉着臉訓斥道:“你看看你,吃個飯都比別人慢,還不快些吃完,好盡心辦差,給自己拼個前途出來!”
馬成賢正想着家譜的事呢,忽聽叔父訓斥,他嚇了一跳,趕緊呼嚕呼嚕地吃起來,一着急,還被燙着了,更是讓馬維山看着不順眼。
東方現出魚肚白。這時宮門口大臣們陸續來到,尤其是勳貴世家的大臣,更是來了不少,平常上朝沒他們的份,但今天是去參加無遮大會,他們就有資格來了,有這種機會,他們當然不會放過,都早早過來等待。
楊澤沒有在人羣裡看到賈修羽,估計這位就要離職的大將軍。不敢這時候就出現吧,得等到大會開始時,纔會找機會見獨孤女皇,只是不知道他會找個什麼樣的藉口。
就在這時,楊澤看到了木根,而木根是跟在一個三十來歲年紀,身穿蟒袍的大貴族後面,木根被派去了風平鎮去見大王爺李晏的兒子,那麼這個身穿蟒袍的大貴族。就應該是李晏的兒子,菜菜的哥哥了。
楊澤仔細打量菜菜的哥哥,就見他臉色青白,身材消瘦。一看就是長年有病在身的人,但精神頭還算是可以,尤其是兩隻眼睛,竟然不似是有病的樣子。大而靈動,四處觀望,眼神是冷冰冰的。但臉上卻充滿了笑容,這年輕人見了誰都打招呼,並且在木根的指引下,慢慢的,看似無意的向自己這邊走來。
馬維山看了那年輕人一眼,鼻子裡哼了聲,道:“倒是有幾年沒見到他了,不過,估計再過幾年想見也見不着了吧!”說完,轉過身,去和別的大臣說話了,顯而易見,他並不想和這個年輕人碰面。
木根已然快步上前,到了楊澤的近前,小聲道:“師父,這位便是小王爺,名叫李重九,他……”稍微停頓了下,用更低的聲音道:“沒有兒女,除了個王妃之外,也沒其他的女人,每天三頓藥,吃藥比吃飯都吃得多。”
楊澤嗯了聲,表示明白,還真是個藥罐子,怪不得馬維山說過幾年想見也見不着了,估計大臣們都認爲李重九的日子活不長了。不過,李重九這個名字相當不錯,九乃皇室最喜歡的數字,看來李晏當初是很希望這個兒子能繼承皇位的。
這時,李重九已經走到了楊澤的面前,衝楊澤點了點頭,道:“這位便是楊大人吧,你在鎮西照顧小王的父王,小王在這裡謝過了!”說着衝楊澤抱了抱拳,態度還算好,可不知怎麼的,卻給楊澤一種這人很陰沉的感覺。
楊澤連忙回禮,道:“小王爺,這裡並非是講話之所,等無遮大會結束之後,如小王爺不棄,下官再和小王爺詳談。”
李重九搖了搖頭,道:“參加完大會之後,小王見過了小妹,便要回風平鎮了,不打算在城中多留,如果有什麼事的話,那楊大人和小妹說也一樣的,倒不必非要和小王說。”
他的態度不冷不熱,似乎對家人莫不關心,連對菜菜也只是想見一見便罷,給人一種性格涼薄的印象。
楊澤一皺眉頭,心想:“這人不會是因爲生病太久,反正也不知能活到哪天,所以對世事親情都無所謂了吧?”
正想多說幾句,這時卻有宦官出宮了,操着公鴨嗓大聲道:“聖上出行,衆臣跪拜!”
獨孤女皇出宮了!
楊澤心裡暗歎,獨孤女皇還真把這次的無遮大會當回事兒啊,竟然這麼早就出來了,嗯,不是對無遮大會上心,而是對菜菜與衆人見面上心,看來菜菜還真的是受寵,竟然這麼早就把獨孤女皇給折騰出來了。
宮門外的衆大臣按着品階排隊,跪倒接駕,楊澤則跪在最後一排,而這一排也只有他一個人,小小的從九品官職,本來是連宮門迎駕的資格都沒有的,可誰讓他是這次大會的操辦呢,所以他就能跪在最後一排了。
至於馬成賢乾脆就不能跪在大臣的隊中,他被侍衛遠遠的趕到了僕人堆裡,離得老遠跪着磕頭。馬成賢對此大感屈辱,心中暗想:“跪得這麼遠,還和僕人跪在一起,太丟人了,這事絕對不能寫進家譜當中!”
一個壯碩的宦官做爲儀仗隊的先導,走在最前面,甩起了淨鞭,啪啪聲中,宮門大開,獨孤女皇的車駕從宮裡四平八穩開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