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早起了,兩孩子跟做錯了事兒似的,迅地穿好衣裳,然後坐在牀邊上,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撇開臉去不敢看對方,臉紅心跳的從牀榻上蹦起來。
顧雁歌看一眼比她蹦得遠的蕭永夜,見蕭永夜同樣是滿臉的心虛,不由得又樂了。
吃過了早飯,蕭永夜這才記起了昨天忘記說的事兒:“雁兒,皇上命我今天去陪忱王和津洲候去打獵,昨日裡太后傳了懿旨給母親,想必今天宮裡會來人傳,你進宮要小心些。”
顧雁歌滿臉笑意地點頭:“倒是永夜要小心,太后畢竟是真心疼着我的,倒是那二位不大好招呼,凡事從穩裡來,咱也不急在這一時一日之間!”
蕭永夜自是連連答應,顧雁歌便送蕭永夜出了門,自己準備好,就等着太后來傳召了。可沒想到直到用過午飯了,太后那頭還沒消息,她心裡就有些打鼓了:“淨竹,淨竹……”
淨竹聞聲連忙近前來,看着顧雁歌道:“主子,您有事兒要吩咐奴婢麼?”
“你去打聽打聽,看看今兒有沒有什麼新鮮事兒!”顧雁歌心說淨竹還能上哪兒打聽,不就是出宮的宮女、太監們經常出入的地方,淨竹也就跟那些人熟了。
淨竹直掩着嘴笑得跟朵花兒似的:“主子,您悶了?都閒得想聽些市井傳言了,要不咱請戲班子來家裡唱堂會?”
“唱堂會最吵了,你要擾了咱們府裡的清淨不成,讓你去就趕緊去,嘰嘰喳喳地像什麼樣兒。”顧雁歌把淨竹打走,回過頭來又想起,這兩天頂心的,也沒顧上問問她那唯一的弟弟怎麼樣了,於是轉過頭來又說:“朱硯啊,你去瞧瞧慎郡王在不在,就說我找他,請他過來一趟。”
看朱硯領命出門去,顧雁歌卻忽然又改了主意,她覺得這樣沒誠意,且很生分:“別,還是我親自去吧,既是一家人不帶那麼生疏的。”
顧雁歌的話說完,朱硯表現得很沉默而淡定,大概是覺得她的主意向來改得這麼快。
到了顧承憶院裡,顧承憶正在跟着先生識書習字,見顧雁歌來了,先生給顧雁歌請了安後,連忙退到一邊去。顧承憶手拿着毛筆,正滿頭大汗地在那兒跟字奮鬥。顧雁歌心說,只這一點就不像恪親王了,恪親王之所以這麼英雄傳奇,可不僅是武有功,文也同樣出色,當初選人,皇帝好歹也該選個各方面都有潛力的纔像樣嘛。
“承憶,我看看寫了什麼!”
顧承憶臉紅中,連忙把桌上的紙遮住不讓她看,嚅嚅地看着她道:“姐姐,沒什麼,我的字不好看,姐姐還是不要看了!”
顧雁歌挑眉,不要看這三個字,越勾起人想看的念頭:“來嘛,看看也不會少點什麼,我也不會笑話你,我自己的字還難看呢,有什麼資格笑話你啊!”
顧承憶繼續臉紅,心說顧雁歌都說自己的字難看,那他的這可不是難看可以形容的,於是就更堅定了不給顧雁歌看的念頭:“姐姐,今天蕭將軍去哪裡了,昨天不是宿在咱們府裡嗎,怎麼不見和姐姐一塊兒過來。”
轉移目標,顧雁歌訕笑,孩子你還嫩了點兒,她臉不紅氣不喘地上前幾步,把顧承憶的手扒開:“別試圖轉移視線,我們現在在說你的字,等我看過了,我就跟你說說你的‘蕭將軍’昨兒晚上宿哪兒了。”
比臉皮……現代要還能輸給古代人,那才真是一大大的稀有物種,就顧承憶這麼一小屁孩兒,還想讓她臉紅,門兒都沒有。
顧承憶默然,只好把手挪開,看着顧雁歌把覆在上面的紙拿掉,臉瞬間紅得跟紅燈籠似的。
顧雁歌看了字忍不住就噴了,好不好看的先不說,一看這字就讓人覺得這孩子是受哇是受!字瘦得跟麪條兒似的不說,通篇湊一起,非但不像是字,倒像是在跳舞的人兒,還跳得挺齊整。但是她說過不笑話顧承憶,笑出來實在不厚道,於是很淡定地看着顧承憶道:“很好,畫得不錯,要是動作再連貫點,可以直接當有圖話本看了。”
顧承憶抽搐:“姐姐,不帶你這麼安慰人的!”
“其實我的字也不好看,咱們半斤對八兩,誰也別笑話誰。”顧雁歌強忍住笑,她的字不到好的範圍,僅僅是沒到通篇舞蹈的地步而已。
兩姐弟正樂呵着,管家來了:“郡主,宮裡頭來人了,太后請你進宮敘話兒。”
顧雁歌眉開眼笑,戲肉來嘍:“承憶,你在府裡好好寫字兒,姐姐去宮裡走一趟,回頭給你帶好吃的!”
顧承憶再次默然,然後很小聲很小聲的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還帶好吃的!”
“啊……你說什麼!”
顧承憶咳咳兩聲,神情尷尬:“我是說,姐姐要是有時間,就去城西青坊買青梅糕和酸枝湯回來!”
顧雁歌大笑着出門去,這顧承憶不像恪親王,也不像皇帝,甚至沒有任何的皇家氣度,倒像是一個普通的民間小孩兒,有時候逗着玩,真有意思。
顧雁歌進宮的時候,淨竹也打聽回消息來了,蕭老夫人在太后那兒用午飯的消息,顧雁歌聽了喜上心頭,看來事情挺順利,而此時蕭永夜正在西山獵場跟“雙雄”一塊騎馬狩獵。
“老謝,這情景讓我想起當年,我們和恪親王一塊在戰場上的情形,當年我們多年輕啊,年輕就是好哇。現在咱們都老了,只能看着永夜他們這些孩子蹦噠了,我那兒子又不爭氣,成天只知道享樂,真是草繩見豆腐,不提也罷。”闊科旗汗王倒是看起來心思昭昭,沒半點想法一樣。
蕭永夜卻在旁邊掃了一眼,這二位悶了一上午了,總算打算開始了!
津洲候這輩子,最提不得的人就是恪親王,後來力主讓顧雁歌嫁進謝家,也不肯嫁長房長孫,他心裡虛着。
“說得是啊,當年汗王也年輕着,那會兒無職無權的,說也奇怪了,總覺得那時候才過得舒心。倒是現在,什麼都有了,想起來卻空落落的。現在我都還記得,當年我見誠庫洛的時候,你還不到二十,我也差不多那年歲,咱們真叫一見如故啊!”津洲候心說你別擇我,你自己都還沒擇乾淨呢,自己心裡固然有不能提及的人,可闊科旗汗王的舊事也沒幹淨到哪兒去。
闊科旗汗王心說我和你可不一樣,我好歹有族人支持,你呢,可謂是背叛之人,於是如今在軍中雖有權,可威信無幾吧:“是啊,可惜我哥行事太過暴虐,族人怕他,唉……要不是當年有皇上和族人的支持,我又怎麼會動那樣的心思!”
津洲候冷冷地沉下臉來,他也是得到了帝王默許的,只是要把和回屹王合謀的事捅破了,他是壓根拼不過闊科旗汗王去,畢竟闊科旗汗王有名正言順的理由,他還缺那麼一根稻草:“誠庫洛爲人還是好的,只是太想把事做好,太急躁了!”
闊科旗汗王冷笑,他至少敢光明正大的說,是他親手結束了誠庫洛的生命,可津洲候卻不敢說恪親王是死在他手底下吧!
蕭永夜見這二位明裡來暗裡去,不由得搖頭,想起那天顧雁歌對顧承憶的一句話來,“人人腦袋裡都有點地溝水,誰也不比誰乾淨”,這句話用來形容眼前這二位真是再貼切不過了。
“汗王,津洲候,眼看着就要過虎形山了,虎形山路險而窄,我自是墊後的,津洲候對虎形山更熟悉些,就請津洲候先行如何!”蕭永夜也冒壞水啊,這一條道,誰先誰後,原本沒什麼,可這虎形山有一段典故,先太祖和其弟就是在這一條路上,決定了天下誰屬。
津洲候和闊科旗汗王本來也沒想這麼多,但一聽到虎形山三個字,就忍不住想起這茬兒來。互相看一眼,打馬向前,自要分出個勝負來。他們可沒想到,向來在他們定義裡“忠厚老實,沒有心機城府的毛頭小子”,這回使起計來了。
蕭永夜看着二人有前有後地飛奔而去,不時的互相看一眼,似乎真是較上勁兒了,這虎形山啊,真是個好地方,蕭永夜這樣想着暗暗一笑,悠閒地騎着馬,跟在二位後頭慢慢地過去。
其實,蕭永夜明白皇帝的意思,皇帝想讓這二位好好說道說道,最好是讓闊科旗汗王充分認識到,顧雁歌和忱王,實在不是什麼良配。當然皇帝也並不僅僅是這點心思,皇帝的心思是,好好說不成,兩人的關係當然會更糟糕,兩人就不會聯手來對付皇權了。皇帝可以安枕無憂,將來收拾起來也好個個擊破。
蕭永夜想的自然是,一不讓二人結盟,二要讓闊科旗汗王繼續求親,在回屹王的事沒有解決之前,維持這樣的局面最爲有利,不過……也不需要太久了。
一旦太后那兒有了消息,蕭老夫人和顧雁歌今兒都去了宮裡,估計着事兒有個八九不離十了!
二卷 自由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