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收服

先生頓時成了一個火人,那太平猴魁被燒的嗷嗷亂叫,從先生背上滾下來,先生倒是安然無恙,只是嚇的魂飛魄散,那火卻依然圍着太平猴魁不滅,只燒的它滿地打滾,叫嚷:“我再也不敢了!龍神爺!饕餮大人!且放我一條生路!太平猴魁願意安心修煉,只求饕餮大人可憐我一個皮袋子修成此間不易,看在我集三界靈獸精氣於一體,莫要趕盡殺絕啊!我只是貪戀人世間精氣,以後我一心向善!”說着吐出賬本:“饕餮大人救命!”

龍井不知道從哪衝了出來,賬本飛回他手裡,太平猴魁那個火團也不見了。

龍井喃喃道:“天地萬物均衡,方纔是正道,你一直貪婪於精氣,只知道一句人要臉樹要皮,可不曉得二皮臉也不是好事麼?”

人羣聚攏來,瓜片揚聲道:“失火啦!失火啦!”衆人看火已撲滅,沒什麼熱鬧可看,也就散去了,只那個被太平猴魁連累的先生目睹一切,已然嚇的昏迷過去。希望他把所見所聞,且當成一場噩夢罷!

瓣兒這會子如夢初醒,緊握着琉璃燈,直指着龍井:“你……你!”卻也昏倒在地。

李道長費了好大力氣,才從瓣兒緊扣的手指裡摳出琉璃燈,累的大汗淋漓。

龍井收起帳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望着那些書生,道:“禮義廉恥,可也不是甚麼好吃的東西……寡廉鮮恥,今天倒是派上用場了。一個恥字,真真是大有文章。倒像是人甫一出生,赤身裸體渾然不覺,但成人後若是說起人來,雖說他本還是一個身體,卻不能沒有衣服了。恥,就是這件衣服罷。”

那是自然,不穿衣服,誰會不羞呢?可是穿多了,又重又熱,也不是甚麼美事。

春風送暖,桃花瓣紛紛打着圈落在地上,這一陣子,夾袍也該換成春衫了。

四月一到,沿着胭脂河栽種的海棠開放的猶如一片粉紅色的雲霞,把清冽的河道映的粉豔豔的,此間綠草茵茵,氣候宜人,正是垂釣者的好天氣,海棠花瓣飄落到水面上,魚兒浮上去啃咬花瓣,很是有趣。

我來胭脂河岸邊挖薺菜,直捨不得回家,近來城中風行食用野菜,說是清熱解毒驅蟲子,莫先生也叫爹選些時令野菜做點點心給恩客解毒。

說起這毒,聽常來買荸薺糕的大夫說,只怕常人還得不了,是富貴人肚子積了油水,倒想些新鮮吃食,何況都說饞什麼,什麼就管用,若是教普通人家說,想積那種毒也不是什麼易事。

那種富貴客人自是咽不下粗糧的,爹須得以糯米粉混上花生栗子末捏成窩窩,再以薺菜,蝦米,火腿,粉條,生雞蛋調餡兒塞滿,蒸成野菜窩窩,方能給恩客解毒。

春色旖旎,真讓人捨不得離開。

正挖着,卻聽見相熟的聲音,擡頭一看卻是鸞兒和秋兒結伴來洗衣服了,倆人竊竊私語不知道說什麼,我忙湊過去聽,兩人見是我,不由抿嘴一笑,我問道:“姐姐說甚麼呢?”

秋兒笑道:“也沒甚麼,不過西柳姑娘與晴韻姑娘住過那屋子,鬧了這麼多不吉利的事情,大家議論紛紛,沒姑娘敢住呢”

我問:“現在只有瓣兒自己住麼?”

鸞兒啐了一聲:“那個不省事的,當着我們天天叫罵,對莫先生倒訴盡委屈,姐兒也沒有一個願意用她伺候的,現在一個人落個輕鬆自在,只說要尋個好恩客嫁了呢!”

瓣兒被龍井消了記憶,現如今又整日裡興風作浪。

我正尋思着瓣兒呢,秋兒道:“莫提她了,沒的討嫌,今年四月十五選花魁,你可知道?”

我忙點頭,四月十五的花魁典是煙雨閣一年一度的盛世,姐兒們使盡全身解數,花枝招展想要拔的頭籌,花魁是

整個煙雨閣的重心,自然隆重無比,若是選上花魁,花魁可隨意接待想接待的恩客,隨意拒絕想拒絕的恩客,待遇又金貴無比,所得銀錢更是數不勝數,所以每一個姐兒都趨之若鶩。

選花魁是在前庭擺上寫有姑娘名字的缸,恩客往寫有喜愛姑娘名字的缸中投錢,到了四月十五,誰缸裡的錢最多,誰就是今年的花魁。

鸞兒小聲道:“今年的花魁慶典,出了怪事……”

我忙問,”什麼怪事?”

秋兒貼着我耳朵道:“不知道爲何,這姑娘,竟然比缸多了一個。”

我笑道:“這算什麼罕事,左不過缸少預備了,再添一個不就是了!”

鸞兒噓了一聲,小聲說:“哪裡有那麼簡單?名冊分下來,叫姑娘站在自己的缸邊,哪一個姑娘都有自己的缸,根本找不到少缸的姑娘,但是無論怎麼數,姑娘總比缸多一個。”

我一愣,這可奇了,莫非,有什麼不屬於這裡的,混入姑娘間了?

鸞兒道:“這個事情,莫先生要我們不要聲張,畢竟要做生意的,若是煙雨閣鬧鬼的事傳出去,再大的面子也留不住恩客,不若你給龍神爺祝禱祝禱,託龍神爺護佑,想來許能奏效。”

我忙點頭答應。

晚上我特地繞遠走了前庭,前庭擺滿了缸,缸蓋緊閉,上了鎖鏈。防被人偷了銀錢作弊。

想來去年的花魁我記得是鴛鴦姑娘,瑞霞姑娘爲此還大大的不服,鬧氣鬧的不吃不喝,莫先生爲了安撫,還叫爹買燕窩熬粥,是我送去的,當時瑞霞姑娘披頭散髮,坐在牀幔子裡咬着被角,眼睛紅的兔子一般,甚是可怕。

雖說瑞霞姑娘年輕氣盛,又會唱甜甜的江南小調,有時候是目中無人了些,性子有些火辣,難免招人非議。但她人確是不壞,也不記仇,鬧過氣也就算了,想開了還是和鴛鴦姑娘姐姐妹妹叫着,秋兒和鸞兒也是最要好的。

說起鴛鴦姑娘得的花魁,不外乎她的老頭兒恩客確是些有權有勢的,不乏京中大官,愛聽風雅。而瑞霞姑娘的恩客大半是土豪哥兒,暴發戶,雖說銀錢不少,但也不大敢跟那些大官兒對着幹,若是自己一意孤行,致使大官兒捧的姐兒落選,難免招來禍患,有些明明就是瑞霞姑娘的恩客,爲了迎合鴛鴦姑娘的恩客,竟轉投給鴛鴦姑娘,也難免瑞霞姑娘生氣。

瑞霞姑娘和鴛鴦姑娘的缸都是比別的姐兒的缸稍大些,人紅是非多,鴛鴦姑娘會做人,倒沒聽到什麼風言風語,但瑞霞姑娘,就常有姐兒恨恨的說她只會掐尖搶上,刻薄不讓人。

我圍着缸轉了一圈,名字都是相熟的,到底多出誰呢?若是生面孔,大家朝夕相處,豈會認不出?

正挨個瞧着,不想碰到了四處巡視的莫先生,莫先生四下看看,湊到我耳邊,大聲吼道:“缸的事你聽說沒有?可否請龍神爺護佑?”

我耳朵嗡嗡作響,忙道:“聽說了!這缸的事情着實不尋常,我晚上定給龍神爺祝禱,求龍神爺護佑。”

莫先生點點頭嚷道:“那感情好了!可得抓緊,萬一花魁與了妖怪,那可怎生了

得?且記住勿要聲張!”邊走開了。

我估摸着,莫先生這嗓門早把這事聲張出去了。

拎着食盒進了門,遠遠瞧見瑞霞姑娘在走廊盡頭不知道張望什麼,我走進打招呼:“瑞霞姑娘可好?姑娘要的酒釀圓子,我帶過來了。”

瑞霞姑娘笑道:“辛苦你了,上次多虧你祛除女鬼,我這身子一直不見好,都是秋兒接的夜宵,到現在也沒謝謝你。”

我忙道:“瑞霞姑娘客氣了!本就是龍神爺護佑,這功勞梅菜可不敢當。姑娘可大好了?這個時節不冷不熱,倒正宜人,姑娘憋悶了出來散散心,想必好的也快些。”

瑞霞姑娘嘆口氣:“身子不好,耽誤了生意,想必今年選花魁又只得幹瞧個熱鬧了。”

我學着大人樣子寬慰道:“身體要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姑娘正當年華,以後有的是福享呢!”

瑞霞姑娘噗嗤一聲笑了:“你個小猴兒丫頭,哪裡學來這些怪腔調?這些場面話學的半生不熟,哪裡是這歲數說的,倒端地像個死相大人了。”

我忙道:“這怎生是場面話?我聽人人探病都這麼說。”

瑞霞姑娘嘆口氣:“你自小兒在煙雨閣這種地方奔波,迎來送往這一套,整日裡耳濡目染,不學也能聽見些,可惜你個孩子了,這個歲數,哪有天真無邪的好?我們整日裡,總是虛情假意,曲意逢迎,也真真疲憊不堪。命也該如此,你可莫學這個。”

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心下想着,人人不都這麼說麼?

這時鸞兒過來了,看見我們,先給瑞霞姑娘打個招呼,接着拉過我:“估摸着這個時辰你也該來了,鴛鴦姑娘正叫我尋你,屋子裡出了異事,你可得過去瞧瞧!”

“什麼事呀?”我忙問。

鸞兒拉過我:“來了你就知道了。”

到了那走廊盡頭,鴛鴦姑娘卻在自己房門外蹲着,面色蒼白,抖作一團,瓣兒則倚在自己房門旁,正邊嗑瓜子邊冷眼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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