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那個小姑娘恨天恨地,怨氣沖天,抽抽噎噎說甚麼受了冤屈,本就不甘,更何況被人栽贓,賤命事小,名節是大,已經委身勉強賣身,現在又被人欺凌,雖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可如今之計,還是死了乾淨!本就不想活了,我好歹做做好事,吃了她的皮,要不然,哪有力氣化了人形。若不是昨日見了睚眥那廝壞事,早連這個娃兒也吃了,還至於吃魚皮,腥臭難當!”
看來現在太平猴魁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李道長一馬當先的衝過來,拿出一盞金碧輝煌的琉璃燈,琉璃燈裡火光閃閃,想必就是那三昧真火了。
太平猴魁面露怯色,往後一閃,龍井趁機掏出帳冊,誰料得太平猴魁搶先一步,芊芊玉手化作一條快如閃電的毛皮,竟把帳冊捲了過去,龍井一驚,那太平猴魁已經咧嘴笑着,臉孔化成一個大洞,把帳冊丟進去了。
我呆住了。
李道長甚至保持把燈往前送的姿勢定住了。
瓜片大叫:“吞了!吞了!”
龍井呈現一副怒容,讓他看上去非常可怕:“給我交出來!”
太平猴魁的皮漸漸收縮皺起,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讓眉眼口鼻蠕動着,似在笑,又似在哭,道:“我混天鬥吞進去的東西,你叫我吐出來?哈哈哈哈,龍神爺,混天鬥最大的能耐就是吞!這三界之內,沒有我裝不下的東西!龍神妖薄已經被毀了一次,現在又被我吞了,看天帝如何處置與你!”
龍井攥緊拳頭,咬牙切齒,忽然渾身蒸騰一陣白霧,白霧散去,化作了一個很像龍的大頭神獸。
瓜片喊:“龍神大人現形啦!”
龍井張開大口往太平猴魁撲去,太平猴魁快的讓人眼花的閃開了,笑道:“我忙着吃皮,沒空與你糾纏,我也不和你爭鬥,沒有了妖薄,自有你的下場,守護妖薄也得看看自個兒的斤兩,你這種紈絝子弟,倒還是回龍宮陪老龍王的好,哈哈哈哈。”說着化成一張薄皮,順着窗縫溜出去不見了。
龍井變回人形,面色鐵青,咬牙道:“拿不回妖薄,還做甚麼龍神!”
李道長早嚇的癱軟在地上,琉璃燈倒還死死攥在手裡。
我忙說:“我瞧着那三昧真火頗爲有用,只是時機不對未曾燒到,你且不要泄氣,下次還可一試!”
瓜片嚷道:“燒他!燒他!瓜片的靈力得奪回來呀!”
龍井頹然,我突然想起牀上的瓣兒,想是早被剝成白骨,趕忙過去掀開被子瞧瞧。
瓣兒流着口水,臉上白茫茫幹了一片,猶自微微打鼾。
“誒?爲什麼瓣兒還好好的?”
龍井喪氣的看了一眼,道:“你可有聽過這麼一句老話說沒臉沒皮嗎?太平猴魁吃動物的皮是吃動物的靈氣,吃人的皮是吃人的羞恥心,太平猴魁吃了晴韻姑娘,因爲晴韻姑娘顧念禮義廉恥,三綱五常,而這瓣兒,天生沒長出羞恥心,也就是那種恬不知恥的人。太平猴魁剝皮也沒甚麼好處,反倒會對自己有所損傷呢!這瓣兒也真是奇了,連我也頭次瞧着這種羞恥之心乾乾淨淨的人。”
我想起太平猴魁說晴韻姑娘被什麼栽贓,才萌生輕生之念,莫非,是瓣兒……
我忙搖醒瓣兒,瓣兒擡眼望去,竟一屋子人,忙起身以被子掩胸:“這是作甚麼?這公子且是等不及聘我,想先與我做夫妻?還是……”
我忙打斷她:“我且問你,前幾天我見你晚上去後園,是作甚麼去了?”
瓣兒一愣,冷笑道:“你看見了?那有甚麼,不過一個翡翠鐲子,恩客說與了晴韻姑娘,偏生那破落戶倒一副官家小姐架子,說是不收,恩客好生沒趣,丟在桌上。我尋思着,她不要,我倒喜歡,便趁亂拿了來,又估摸着放在身上怕得惹出事端,別人追繳,不如藏起來穩妥,便趁夜埋了,怎麼,是晴韻姑娘告訴你她受了冤屈?哈哈,說了好笑,恩客道是她收了,以爲她喜歡,她偏生不認,倒惹恩客說她愛財如命又故作清高,還打她一巴掌。”
到頭來,晴韻姑娘居然也算是瓣兒間接害死的。
現在太平猴魁已經跑了,不知道誰會遭殃,龍井丟了帳冊,一副天怒人怨的樣子。
我問:“現在太平猴魁回覆了幾成?“
龍井沒有理我,倒是李道長作勢掐指一算:“據貧道所知,已有六七成,想那太平猴魁必去尋人剝皮了。”
我忙說:“那他可能去剝哪些人的?”
話一出口我就明白了,太平猴魁喜歡禮義廉恥,也就是好面子的,莫非,會去尋考試的秀才書生?這些人不是最講究甚麼仁義道德麼!
李道長還沒回答,我忙抓住他:“李綺堂去考場,想來不曾帶着天罡箭罷?”
李道長點點頭。
李綺堂,不會有危險吧?
我趕緊抓起瓣兒,道:“瓣兒姐姐,這有一個巧宗,不知道姐姐可願意去瞧瞧?”
瓣兒剛纔就一副想插話的樣子:“你說李綺堂?這公子不是麼?”
我說:“這公子家徒四壁,端地是個破落戶,李綺堂名震京師,纔是真正官宦人家。”
瓣兒雙眼放光:“你說的巧宗,可是帶我去瞧李公子不是?”
我忙點頭:“瓣兒姐是聰明人,帶瓣兒姐去考場,李綺堂一見鍾情,也未可知啊!”
瓣兒得意忘形道:“這句話說的很是,帶我瞧瞧也好。梅菜,若是李公子瞧上了我,謝媒禮少不得你那一份!”
現在能把三昧真火倒在那太平猴魁身上的,看來只有太平猴魁都不敢碰的瓣兒了。
我抄起琉璃燈,待瓣兒梳洗打扮,瓣兒對衣衫妝容猶豫不決,我忙敲邊鼓:“瓣兒姐,去的晚了,怕別的姐兒搶先一步啊!”
瓣兒點點頭:“料想我這人才,李公子也不會看不中。”
我忙拖了瓣兒往考場去了。
又喚過瓜片跟着同去。
考生們還在考場內,外面擠了些童僕,還有一些年齡各異的書生,大概是私塾先生,瓣兒四下瞧瞧,看一棵桃樹上桃花開得正好,折了枝在手裡把玩,又摘下一朵插在鬢邊,邊問道:“這李公子相貌人才,比那位破落戶公子何如?”
我一邊應付着:“有過之而無不及。”一邊打量周圍,可有太平猴魁的跡象。
瓣兒又笑:“那倒也算配得上我。若是公子厚愛,我做了正室,他日公子加官進爵,看如今這些人,可得稱我聲夫人了。”
我敷衍道:“姐姐說的很是。”
瓣兒抓過我:“我這人眼裡可容不得沙子,公子愛別的姐兒姑娘,要討了做妾,我可不依。以我的人才手段,管教那公子對我服服帖帖。”
我點頭道:“料那公子不敢造次。”邊把琉璃燈塞在他手裡,道:“瓣兒姐,這盞燈價值不菲,可是他們李家傳家之寶,瓣兒姐何不瞧瞧?”
瓣兒聽說,忙拿在手裡細看,道:“這燈火長明不滅,端的是個寶貝。”
又眼珠一轉:“他們李家的寶貝,又怎生在你手裡?”
我忙道:“姐姐是水晶心肝玻璃人,自然透亮,實話告與姐姐,這是今日那老道長交與我的,李家丟了燈着急,是那道長做法找到了,託我還給李公子,正巧想起姐姐遇人不淑,那破落公子端地配不上姐姐,不如交與姐姐還了李公子,倒是樁好事。”
瓣兒得意的笑道:“好你個梅菜,不想你小小年紀,倒是頗有識人的眼力勁兒,待我做了夫人,少不得提拔你噹噹好差事,教你做內總管罷!”
我邊謝了瓣兒,邊繼續找太平猴魁的蹤跡。
過了一刻鐘,還是未見,瓣兒倒是興致盎然,我心下卻是滾油煎着般焦急,倘若是我想錯了,太平猴魁已經在別處剝皮,那豈不是錯失良機,轉念一想,橫豎也找不到他,四處亂碰反不如守株待兔多幾分希望。
伸着脖子看的累了,我向後一退,靠在身後一棵兩人合抱粗的大梧桐樹下,過了一會兒子,只覺得頭頂有幾滴雨落下,我伸手一摸確是溼了,莫不是露水?可是這萬里無雲的晴天,有露水也早蒸乾了,擡頭一看,不想正是太平猴魁那張歪斜的臉,慢慢從樹幹浮現出來,我頭頂正是它的嘴部,滴下來的原是它的口水。
這太平猴魁似乎忌憚瓣兒,狠狠的蹬視了我一眼又撇嘴移開了,正好樹後還有一位四十來歲的先生,那太平猴魁便順勢貼上先生的後背,而先生正渾然不覺。
我忙喚瓣兒:“瓣兒姐!那就是李公子啊!”便伸手一指那先生。
瓣兒一看,道:“歲數倒是大了些,”又笑道:“人都道老夫少妻倒是好姻緣。”
我忙推瓣兒:”快去快去,且把燈交與他!”
瓣兒理理鬢髮,扭捏的走過去,把那燈往背後趴着太平猴魁的先生手裡一塞,還未說話,只見琉璃燈裡的火瞬間噴出來包裹住了那個先生,瓣兒握着琉璃燈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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