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嚯嚯……”我發出龍井一樣猥瑣的笑聲,道:“羅七哥哥原來早有心上人啦?怪不得不教楊嬸張羅媳婦兒。”
羅七頓時紫脹了麪皮,結結巴巴道:“妹妹可勿要誤會了,我。。。。我不過是隨口一問,可亂說不得。”
我笑道:“甚麼亂說不亂說。我告訴楊嬸罷!”
羅七急忙道:“妹妹可給我留點情面罷!千萬勿要傳進別人耳朵,這話若是一說出去,我可難免不落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沒得沒趣。”
我又嚯嚯奸笑起來,羅七忙掏出三個黃橙橙的鴨梨給我作封口之用。
羅七果然是個愛面子的,雖說他倒很招大姑娘小媳婦待見,不過琉璃姑娘知書達理,是那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不知道她對這老實巴交的羅七有沒有印象。
雖說鴨梨來的不甚光彩,但卻是很甜,我得意洋洋的帶着敲詐來的梨回家了,不曉得怎麼回事,總覺得跟羅七開玩笑非常好玩。
雖說淨等着妖異之事,可是這些日子煙雨閣難得的風平浪靜,我四處打聽,但連針都沒聽說誰丟有丟過一根。倒真真奇怪了。
不料想,羅七似乎真真對琉璃姑娘很上心,天天推了板車在煙雨閣附近賣菜,每次給丫鬟們羞的臉和脖子都紅彤彤的,煞是有趣。
晚上再送夜宵,我特地瞧了瞧琉璃姑娘房裡,倒不見那些蘿蔔。
我疑心爲何吃的這麼快,琉璃姑娘的丫鬟青青過來笑道:“瞧什麼呢?姑娘房裡來了千百次,還有甚麼是你小梅菜沒見過的?”
我笑問:“青青姐姐,前幾天瞧見琉璃姑娘買了好多蘿蔔,怎生房裡沒有,這麼快就吃完了麼?”
青青笑道:“你這鬼丫頭倒眼尖,誰愛吃那勞什子蘿蔔。早給了廚房了。左不過我瞧那賣菜的後生長的倒好生俊俏,才攛掇了姑娘託言挑蘿蔔,上前近看,連姑娘都誇那賣菜的堪堪能唱小生,賣菜倒着實可惜。”
我點頭道:“那賣菜的原住我們家不遠,叫做羅七,這一陣子常來賣菜,我瞧姐姐們愛找他買,原來是去瞧人了。”
青青笑道:“那可不,平日裡伺候慣了恩客,還不出去瞧瞧新鮮人兒,人不給自己找樂子,憋死也是生受。”
青樓女子自有青樓女子的辛酸。成日裡迎來送往,不得不八面玲瓏,可還是會給人說是虛情假意,確實冷暖心酸只有自己知道。
青青見我出神,笑道:“怎麼了?莫不是你想吃蘿蔔?”
我忙搖搖頭,問:“琉璃姑娘可提起過那賣菜的麼?”
青青笑道:“這陣子誰不議論議論那俏後生。日子過的死氣沉沉,但凡有點子新鮮事,可不就翻來覆去的說麼!不過姑娘也誇他說,生的很俊,人瞧着也老實。”
不想羅七竟成了煙雨閣的紅人兒了,但是以琉璃姑娘的身價,羅七哪怕再多賣些菜,只怕也不得見上一面,怪教人惋惜的,若是他收了李家銀子,給琉璃
姑娘贖身只怕也夠了,不曉得他後悔沒有。許這就是戲臺上的“有緣無分”罷。
羅七風雨無阻的在煙雨閣門前守望,日子久了,別人沒說甚麼,只瓣兒時時做出厭煩之色。絞着手絹,不耐煩道:“那賣菜的倒算得上癡情,自打迷上了
姐姐我,日日來瞧我,我何嘗不知道他的心?只可惜一個賣菜的,身份地位與我這命裡便是享大福的端的不配,要不然,這幾分人才倒也勉強過得去。”
邊遺憾的嘆氣。
我偶爾見他等到了琉璃姑娘,眼睛只是發亮,琉璃姑娘則已經對他沒了興趣,瞧也不多瞧他一眼便過去了。看着這羅七,倒怪教人心酸的。一日見楊嬸來羅七板車前喜滋滋的說甚麼,但羅七隻是搖頭,我忙湊近了聽。
楊嬸惋惜道:“那可是個難得的好姑娘,你不同意,可是可惜了的,那姑娘不嫌貧愛富,又勤快踏實,你莫不是真想打一輩子光棍麼?”
羅七靦腆的說:“楊嬸莫要操心了,甚麼人甚麼命,我這窮的兩手只捧着一把指甲,誰來跟我,都怪過意不去的。”
楊嬸笑道:“你這孩子怎生這麼死心眼,沒有錢慢慢賺,倆人過日子,齊心協力,還怕沒有翻身的一天麼?且別害臊,不論如何,改日楊嬸便帶她來與你見見面。”
羅七低頭不語,楊嬸噗嗤一笑,便往家走了。
我忙跟上楊嬸,問道:“楊嬸,可是給羅七哥哥說親?”
楊嬸笑道:“你倒愛聽蹭兒,左不過西山上有個獵戶家女兒,和你羅七哥哥差不多大,沒了爹孃,無依無靠,無錢置辦嫁妝,所以尚未許人家。前日她獨個兒在街上賣山貨,我一聊倒投機,心想倒也不如給你羅七哥哥說上一說,這姑娘孤苦伶仃,也願意儘早找個人家,誰知道這羅七倒是死心眼子,怕耽誤人家姑娘,沒得可惜了。”
說起來還真是般配良緣哪!但羅七哥哥心心念念那琉璃姑娘,怕是要自誤了。我忍住沒有告訴楊嬸琉璃姑娘的事,也直呼可惜。
這日上街,瞧見一個十六七的姑娘也在煙雨閣旁支了攤子賣山貨,細高挑身材,膩白鵝蛋臉,荊釵布裙,正叉了腰大聲吆喝,楊嬸也在旁邊說笑,這姑娘細看之下,雖說穿着簡陋些,舉止粗野些,倒也算得一個美人。
我喚了楊嬸,也過去瞧那幹香菇,幹山菜,楊嬸見我笑道:“又來替你娘買東西?真真是個伶俐丫頭,你看,這姐姐便是那本想說與你羅七哥哥的苗瀾姑娘。”
我忙喚聲苗姐姐好。
那姑娘見我倒愣了一下,然後猶猶豫豫的問:“你是。。。。雪菜?”
楊嬸笑道:“不是雪菜,是梅菜,別看她小,這些年在煙雨閣摸爬滾打,倒也是個機靈鬼。”
我笑道:“定是楊嬸又在姐姐面前擡舉我了罷!梅菜雪菜本就差不離,姐姐會記錯也無可厚非。”
苗姑娘忙道:“是姐姐認錯了人,妹子,不好意思了。”
我笑道:“人可未認錯,這條街最出名的菜便是我梅菜啦!姐姐可見了羅七哥哥?羅七哥哥怎生說?”
那苗瀾姑娘尚未開口,楊嬸先嚷道:“誰知道那小子怎生如此害羞,聽說是說親來的,竟將臉臊的猴屁股一般,話也沒多說幾句,竟推着板車回家了。”
苗瀾姑娘面色微紅,嗓門卻還是嘹亮,道:“許是我過於心急了罷,人家本就是城裡人,瞧不上我這沒見過世面的村野丫頭,也未可知。”
聽着這苗姑娘的意思,她倒是對羅七挺滿意的。
楊嬸猶嘮叨個不停:“這臭小子,有眼不識金鑲玉,口口聲聲說沒錢娶不起媳婦,現下好不容易有不嫌他的,他倒拿起來了!難不成真要打一輩子光棍,把他羅家絕了後?改日我還得上門說說他!”苗姑娘笑道:“人道是,男追女,隔層山紗,女追男,隔層紗。不瞞楊嬸子說,我既然瞧上了他,便也就盡力讓他瞧見我的好。成不成的,不試試看,咋知道呢!”
楊嬸喜道:“好姑娘,果真跟着城裡扭扭捏捏的姐兒們不同,真真爽快好性子。人又能幹,又有氣力,着實和那羅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苗姑娘笑道:“楊嬸子過獎了,不笑話我男子似得性氣,我也就很高興了。”
正談笑間,突然一陣酒氣傳過來,但見一個長着酒糟鼻子,滿臉通紅的公子晃晃蕩蕩走過來,瞧着那攤子,嘴角流涎,癡癡瞧着苗姑娘笑道:“美人兒,賣山貨。嗝,賣身麼?”冬每來血。
苗姑娘未曾多說,身手矯健的把那瞧着百十斤的公子一把翻倒在地,拍拍手掌道:“瞎了眼了?煙雨閣在對門!”
那公子嚇的連滾帶爬逃走了,我目瞪口呆,苗姑娘豪爽一笑:“山上的野姑娘,話不會說,只有把蠻力,見笑了。”
我覺得我倒喜歡上這苗姑娘了。
此後苗姑娘日日來羅七對面賣山貨,時不時噓寒問暖,偶爾還會送些湯飯給羅七吃,羅七推辭不過也就受了,楊嬸時時笑着跟我說:“過了年,準能吃上
羅七哥哥的喜酒!”
但是我覺得羅七還是日日風裡雨裡出攤,等琉璃姑娘。不知道那苗姑娘瞧不瞧得出。
一日去煙雨閣,倒沒瞧見那苗瀾姑娘,只羅七孤零零的守在板車旁賣鴨梨,只見他大眼睛裡滿是血絲,不曉得怎麼了。
我問道:“苗姐姐今日怎麼未出來?”
羅七勉強笑道:“我怎會曉得。”
我見他沒有精神,又逗他道:“羅七哥哥,楊嬸說要吃你和苗姑娘的喜酒吶!”
羅七吃了一嚇,道:“甚麼?我早跟苗姑娘講,雖說沒甚麼希望,我是有了意中人的,哪裡還敢耽誤別人!”
我一聽心下明白幾分,只怕任苗姑娘那好性子,給羅七把話說到這份上,定也不好意思再來了,實實是怪教人遺憾的。
我見羅七臉色不好,便又問道:“羅七哥哥可是沒睡好麼?怎生成了兔子眼?”
羅七揉揉眼睛,笑道:“說起來可笑,昨天晚上做夢,挖了一晚上坑,可不今天還是困。” 慕/殘/文/學 ,如果你覺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