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師匠，你要離開了？”
李塵聞言，面露訝色，旋即卻是想起，早在三年以前，趙柯就曾對自己說過，自己最多隻有三年時間在他門下學習。
當時李塵還以爲，這是趙師匠在強行爲自己劃定期限，一時並未料及，裡面還有這般內情。
再後來，他也聽說了值守期限的事情，但因時日尚早，並未重視，直至如今才恍然驚覺，這個日子終於就要到來了。
趙柯道：“不錯，我們的根並不在凜風谷，我也只是奉宗門之命，前來此間輪值而已。”
李塵道：“那嚴襄他們呢？”
趙柯道：“嚴襄他們是投在我門下的弟子，也該是時候回宗趕考，檢驗進修成果了，他日是成爲真傳弟子，另擇名師，繼續修煉上進，還是頂着內門弟子的身份，被分派到其他地方執事，也非我所能掌控。”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嘆，似乎也有些惆悵。
李塵以前就曾聽說，造化宗以五年爲一期，每期有考，作爲整個學習生涯的總結。
尋常弟子入門之後，就要拜在一位師匠門下，跟隨參修他所擅長的技藝和法門，若是大考不過，那便繼續學習，或者改投師匠，參修其他技藝。
天才人物都能在一至二期，也即是五至十年的時間內成爲真傳，獲得更多資糧和更大的栽培力度，有些天賦異稟，或者背景深厚者，甚至能夠跟隨大匠學習！那晉升築基，成爲師匠，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普通弟子則是要再博第三，第四次大考。
等到二十年滿，曾經的同窗都已經陸續晉升築基，成爲師匠了，大抵便是終生無望，只能尋個雜役管事，或者專司戰鬥的傀儡師的前程。
嚴襄他們都是第一期的新生，以李塵對他們瞭解，很大可能是過不去的，不過五人當中，嚴襄的資質似乎不錯，如今就已經開始嶄露頭角，或許在十年之內，能夠學有所成，獲得真傳。
但這些東西，與李塵等人無關，趙柯也沒有對李塵多說什麼，只是問李塵接下來的打算。
李塵認真考慮了一番，對趙柯說道：“我也得離開此地了，我在這幾年修爲再度精進，差不多也達到煉氣境界的巔峰，或可再花幾年，尋求鑄就道基的機會。”
趙柯道：“我觀你學力不俗，也算是小有天賦的人才，想要晉升築基還是不難的，難的是成爲真正的偃者師匠，尤其是名，實二者當中的名之一字。”
李塵心中一動，趁機請教道：“師匠，這裡面有什麼說法嗎？”
趙柯道：“你不用多想了，宗門對此管理極嚴，除非你能尋得機會真正加入本宗，或者成爲特聘的客卿長老，否則就算修爲通天，橫行草莽，那也照樣是宗外的強者，這便是內外之別。”
“不過，你也不用太執着於此，此間身份對於散修而言，其實並不是太重要。”
他解釋道：“你有工匠身份，想要進入本宗的偃者圈子不難，而到了築基以上，名銜職稱，不過虛名而已，反正你又不是我造化宗人，無法憑此分配資糧，給予栽培。”
李塵聞言不禁苦笑：“確實如此……”
對於散修而言，工匠，師匠，大匠，乃至大師，宗師，還真都是一些虛名。
人家造化宗的嫡系，真傳弟子出身，倘若成爲師匠，大匠，自有相應的資糧和晉升渠道，也易獲得高層認可，大能垂青。
一介散修，草莽之人，根本都不在他們體系之內，想什麼呢？
難不成造化宗還能給你散修相應的身份和待遇不成？那你究竟是散修，還是成了造化宗人？
李塵之前圖謀工匠身份，不過是求個敲門磚而已，敲開門後，也就沒有用了。
不過陌生人如何第一眼就認定對方擁有相應造詣，能與自己平等交流，還不就是靠着這些名銜身份？
這又像是極有用處的。
李塵越想，便越覺得這種事情像是看半杯水，樂觀之人，覺得還剩下半杯也挺不錯，悲觀之人，卻得只剩半杯，天崩地陷了，哪裡能有個明確的說法？
“那……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塵無奈搖頭道，心裡卻是暗暗記住了趙柯所提及的特聘客卿之流。
趙柯看向何髯：“你呢？”
何髯道：“我已年歲不小，再不築基，終生無望，所以打算用幾年時間爭取一把。”
趙柯微微搖頭，嘆息道：“你終究還是心有不甘啊。”
何髯道：“若非絕望到頭，又有幾人甘心呢？”
趙柯不置可否道：“那我也只能祝你一路順風了，不過我倒是覺得，你可與李塵結伴同行，你們都是散修出身的獵妖人，這三年間又曾共事一場，彼此都知道對方秉性。”
何髯道：“我與李老弟也的確正有此意，之前還曾討論過，等到師匠輪值的期限結束，便去東邊看看。”
李塵附和道：“確實如此。”
正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他這麼些年過來，也考慮過趙師匠離開之後，自己的出路。
正好何髯算是個不錯的夥伴，能夠一起同行，自是不錯。
說句不好聽的，散修單獨上路，便是不幸死了，都沒有人掩埋，而若是有人同行，好歹還能收拾遺骸，報仇雪恨什麼的，別人若有歹意，想要對付之時，也得多幾分顧忌。
但知根知底，值得信任的同伴，是極難尋找的，往往都需要一番機緣際遇才能結識，要不然，就只能找那些臨時合作的泛泛之交，聚散無常。
他與何髯早有這般想法，正好趙師匠牽橋搭線，便順勢確定下來。
趙柯面露笑意，欣慰道：“你們要去東邊？正好，我在沿海一帶有幾位同窗，聽說是做到值守長老或者大匠麾下，待我修書幾封，你們離開時帶着，有機會前往，便再給我跑最後一次腿，替我上門拜訪。”
話是這樣說，實際上就是要給他們引薦，也是今日召兩人前來的真正目的。
兩人聞言，頓時面露喜色，忙道：“多謝趙師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