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不要嚇她了。”公子須走了過來,將張嬌帶到懷裡,對婉唐冷冷的說:“我保證她什麼都不會說,你不用嚇她。”說着摟着張嬌的腰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公子鮑直到現在才站起身,他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輕輕的走到蘭夫人面前,看了她良久,彎下腰將她的眼瞼合上,走到廳門口時,淡淡的說:“其實你不用非殺她的。”話音隨着風吹了進來,他潔白的長袖消失在廳外。婉唐看着他離去的門口,雙眼由剛纔的狠歷變的有些迷茫,毫無意識的也走到廳外,看着變陰的天空,搖晃的樹葉,“公子府中有喪事的話,我就不可以出嫁了。”“唉!可是你爲了不出嫁,就殺了柔嬌翁主的表姐。”管家嘆息一聲,走到了婉唐的身邊,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語重心長的說:“殺過人的手都會有股讓人噁心的味道,怎麼洗都洗不掉的……”
還有味道,還是有。婉唐再次將手伸進水盆裡,不住的揉搓,“行了,不要洗了!”清魄忽然大叫一聲,把她的手抽出來。一雙小巧的手已經被她搓的紅腫了,她眼神迷離的看着清魄:“真的洗不掉啊,有血的味道……”“夠了!有血的味道又怕什麼,我手上也有,就是下地獄也有我陪着你,你不要害怕,不要再這樣子了!”婉唐抽出雙手,呆呆的走到窗前坐下,寒風吹進來,臉有些疼。她將雙臂搭在窗上,無意識的看着窗外,忽然有什麼冰涼涼的落在了臉上,然後消失了,接着又落了下來,是雪?下雪了?婉唐擡頭看天,暗的發藍的夜空有點點白花飄了下來,真的下雪了啊。婉唐轉身推開門,走到院子裡,呆呆的擡頭看天。雪花越來越密集,散在她的臉上,鑽進脖子裡。落在了地面上,漸漸的堆積了起來。
記得很久很久以前的雪天,她在雪地裡遇到了那個像蝴蝶一樣美麗的男娃娃,後來還是在一個雪天,她從雪山羣裡扒出了凍僵的雪晴。又下雪了,冬天了。
雪揚揚灑灑的下了好幾天都沒有停,公子府裡辦起了喪事,公子鮑從那時起就再也沒有來看過婉唐了,似乎要將婉唐拋出他的生活。而董卿並沒有因爲喪事拖延婚期,他來過,他說,可以沖喜,更好。
“清魄,”她低低喚了一聲。清魄走到了她後面,順着她的目光看着深到腳踝的雪地。“你走吧。”良久,她說出了這三個字。清魄的身子抖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婉唐那種淒涼的,幽怨的聲音彷彿從很遠傳了過來:“一年之內,明珠我一定會送還給你的。我騙了你出來,好幾差點害死你,其實你更適合古墓裡的生活。那時,我只想有個武功高強的男人爲我拼命,所以我纔去會找你。我只是在利用你,一直都是。你走吧,你想要的我不會給的,我心裡有別人……”清魄靜靜的聽她說完,然後看着外面的雪花,她從來不曾愛過自己,她心裡有別人,她一直是在利用自己。可是自己知道了卻沒有憤怒,讓他走,讓他離開,看來自己已經成爲她的包袱了,那麼自己是不是應該離開?
“婉唐。”他輕輕的呼喚,從未有過的溫柔,就像呼喚自己的妻子,從後面抱住她,感受到她有些冰涼的體溫,“你讓我離開,那麼我就離開。”他將她的身體
轉過來,那麼傷心的看着她,輕輕吻上了她的脣,一滴淚落在了婉唐的眼睛裡,脣被放開了,睜開迷芒的雙眼,卻只看到那個蘭衣男子離開的背影,那麼的孤獨,那麼的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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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塵公子。”看着那走廊上清瘦的側影,她淡淡的喚了一聲。出塵轉過頭來,依舊是迷茫的眼神,卻揚起溫柔的笑意:“婉姑娘來了。”婉唐望着他美的讓人心疼的臉龐輕輕的走近,站在了他身旁。紫兒和幾個丫頭們在打雪仗,玩的非常開心。不時有雪沫飛濺過來。
“玉蕭樓……”她輕聲喚了一聲,出塵立刻笑着問:“怎麼了。”“很好聽的名字。”婉唐淡淡的回答:“玉公子,你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麼?”出塵淡淡一笑,望着倉茫的遠方,似在回憶,似在思考:“生別離,得不到。”
“那麼如果非要得到呢?”“強行的佔有,只會將它打碎。從而就是永遠的失去。”“永遠的失去……如果你曾經丟失了一個人,再找到她時,你最想對她說什麼?”玉蕭樓有眼睛忽然溫柔起來:“再次找到嗎,就像嬌兒一樣。”就像嬌兒一樣?婉唐的心痛了起來,原來這句話讓他想起了柔嬌。強行的佔有,會永遠的失去。他這樣出塵的男子說出的話,也是那樣的入骨。他說的對,自己永遠也得不到他,因爲自己不想打碎他的夢,那個柔嬌就是孟婉唐的夢。
“得不到,就放下吧。”玉蕭樓忽然溫柔的開口:“有時放下也不一定就是失去。”“放下不是失去?”婉唐陷入了沉思,愛一個人就是要他幸福,以他的幸福爲幸福。原來,自己並不會愛人,執着於自己的意念,傷害了楚漣夕,傷害了顧淵茶,甚至傷害了清魄,如果當時她嫁給顧淵茶,會不會有一個完美的結果?如果現在她放下玉蕭樓,那他是不是可以永遠在不知道真相的情況下過的很快樂?是的,他會快樂,因爲他現在就很快樂,他的笑容裡都是化不開的溫柔。
“你說的對,”婉唐揚起了脣:“放下並不一定就失去了。呵呵……蕭樓,我們來打雪仗吧。”她看着他完美的側面,在心裡說,最後一次見面,就一起玩的痛快一些,好嗎?
“哈哈哈……婉妹妹,快來啊!”紫兒的笑聲傳了過來,她跑到幾丈外突然扔了一個雪球過來,婉唐始料不及,被打中了前胸,“乖乖!”她抖了抖前衣,“你丫搞偷襲啊!看我的無敵飛雪!”說着她縱身一躍,捧起一堆雪就揚了過去。“蕭樓快來!”婉唐回頭叫了一聲,卻見他似乎呆了一樣的,站着不動。“傻啦!快來啊,那雪球還能自己長腿奔向你啊!”玉蕭樓聽到這話卻猛然擡頭,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睛直直盯着這個方向。忽然有個嬌柔的聲音說:“蕭樓,你竟然允許她來這裡!”衆人一聽這聲音立刻靜了下來,一個大紅鬥蓬的女子打着傘走過來。她美麗的小臉被冷風吹的微微發青:“你說過,每年第一場雪都和我單獨度過,爲什麼她會在這裡?”玉蕭樓看着站在他面的柔嬌,沒有說話,反而將她看的很仔細。婉唐拍了拍身上的雪,淡淡的說:“翁主誤會了,是我自己來的,現在便離開。
”說完就轉身離開,柔嬌卻忽然大聲嚷起來:“你爲什麼不說話,你說話啊!”玉蕭樓還是不說話。“你……你……好!”柔嬌忽然一跺,將手上的戒指猛的拔下來,使勁一拋。婉唐看到她手中扔出的碧綠的東西竟然是花醉,想也沒想,用起輕功拼命的奔過去,那戒指馬上就要砸到牆壁了,她情急之下直撞到牆下,劃破了雙手的手面,纔將戒指穩穩的接住了。將戒指左右看了看,沒有什麼損壞,才放心的笑了笑。花醉啊,十年沒見了,還是這麼漂亮。五瓣梅花,瑩紅的石玉散發着柔軟的光澤。她舉起袖子擦了擦,柔嬌在捂着臉哭,玉蕭樓站在那裡茫然的看向這裡,卻找不準方向。
“還哭,你哭什麼哭?”婉唐見柔嬌假哭就來氣,情不自禁的吼起來:“你差點把人家最珍貴的花醉弄壞了,你還有臉哭!”柔嬌放下袖子恨恨的瞪着她:“關你什麼事,送我的東西就是我的,我就是跺碎了也沒你什麼事!”說着又伸手來奪花醉,婉唐立刻後退一步:“現在我撿到了,就是我的了,你還想來搶我的東西?這可是價值十萬兩的寶貝,你知道嘛!”“哼,出塵!你就看着別人欺負我!”說着舉起雙臂對着玉蕭樓的胸前又捶又打。婉唐白了白眼,又柔笑着摸玩着花醉,玩心一起,將髮絲拉直,輕輕的掃過戒指上的花瓣,又是那種悅耳的聲音,清脆動聽,婉唐咯咯笑了起來,這種聲音可是十年沒聽到了,沒想到還能再聽到一次。玉蕭樓忽然轉過頭來看她,婉唐不好意思的將花醉放在他手裡:“還給你,別給那個女人了,她都不珍惜。”玉蕭樓沒有看花醉,目光卻緊鎖着她不斷滲出血絲的手背。婉唐笑了起來,揉了揉頭髮,輕嘆一聲,踏着雪地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到了門口,忽然又轉頭說:“你說的對,放下並不一定是失去,我決定放下了。”說完又看了看下雪的天,“雪天很美。”
玉蕭樓茫然的看着她離去的方向,過了好久,才低聲說:“那年在雪地裡,你說,乖乖是哥哥的意思,美美是妹妹的意思。”“什麼亂七八糟的!”柔嬌惱怒的說:“我說過了,那時的事情我都忘記了。”玉蕭樓卻不理她,又靜靜的說:“你在前面拉着我,不小心摔倒了磕破了耳朵,你的耳朵現在還有疤。”“胡說,這疤痕是我五歲的時候從鞦韆上摔的!”
沒有人說話,天地間仿若沒有了人一樣,靜止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柔嬌的聲音才響起,有些冷漠,有些譏諷:“你故意試探我。”
“是的,而且試出了結果。”玉蕭樓終於將眼神轉向柔嬌,那每次看着她都會充滿憐愛的眼神此刻卻有着疏離,“你欺騙了我。”
柔嬌不說話,倔強的眼神和他對視着,過了好久忽然哈哈大笑:“是的,我就是欺騙了你,我就是要利用你那花不完的錢來招兵買馬。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是你非要娶我,非要幫助我的,哈哈哈……”玉蕭樓看着她張狂的笑臉,好久都不說話。“花醉你是從哪得來的。”柔嬌停止笑意,妖媚的撫了撫頭髮,“從我舅舅的當鋪裡買的,舅舅說什麼也不肯賣,我費了不少功夫呢。”
“這幾年來,你對我沒有一絲的愛意,只是一味的利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