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自小便不能吃太冰的水果,曾因爲吃冰湃的荔枝腹痛了兩天兩夜。後來即便夏日吃瓜果,夕姑姑也注意着,即便我硬是要吃冰湃的,也必定守着我,絕不肯讓我多吃。
可夕姑姑給我趕跑了,我剛足足吃了半盤,沒有一個人來提醒我不要吃冰西瓜!
我蒼白了臉,忙將西瓜推開,瞪着一臉詫異的侍女,道:“快去幫我拿熱毛巾來!”
可已經晚了。
不到一個時辰,我已經疼得在牀間翻來覆去,滿頭冷汗地只顧哆嗦。
侍女們早已忙亂一團,安良、安秀、夕姑姑等王府的主事,紛紛趕來,請大夫的請大夫,找藥的找藥。
我知道這種疼只是一時的,有個半天一天的,也就過去了,也不敢亂吃止疼的藥丸,只覺人多得快把我頭都給吵爆了,趕着想讓他們全出去,卻痛得直不起身來說話。
那廂大夫來了,一時也未能診出原因來,只要我先吃安神止疼的藥丸,我再不知那些笨大夫會不會情急亂投藥,弄些誤傷孩子的藥來,怎麼也不肯吃,只恨痛得說不清話來。
一時只聽有匆匆踏來的有力腳步聲,半掩的房門“啪”地一聲差點給人踹翻,安亦辰奔得滿臉赤紅一頭汗水,直撞進來,衝到牀邊,一把將我的身子抱住,急道:“棲情,你,你怎麼樣?”
我也顧不得掙開他的懷抱,只是疼得胡亂扭動着身子,呻吟着。
安亦辰吼道:“大夫,大夫呢?”
請來的幾個大夫滿頭汗水,連連躬腰。
“你們不給王妃診治,杵在那裡幹什麼?”
我伏在安亦辰臂膀間,清晰聽得到他不規則的劇烈心跳,而胸膛更是不可遏制地起伏着。
大夫連忙爬到地上回稟道:“王爺,我們診斷過了,可能是腸胃出現了急性病症,但還沒找到病源,只能先吃些止疼的藥丸,止了痛再說。”
“藥丸呢?”
“王妃不肯吃,塞在嘴中都吐掉了。”
大夫惶恐地指着地下我吐出的穢物。
“爲什麼不吃藥?”這個瘋子又衝着我吼。
“不能……吃……唔……”我倔強地要推開他的身子,而安亦辰已從大夫手中又接來藥丸,居然硬是捏開我的嘴巴,用手指往我喉間塞去。
我大叫着,用力掙扎着,猛地將牙關咬了下去。咬的可不是藥丸,而是安亦辰正在塞藥的手指。安亦辰的身軀震動了一下,一股血腥味頓時溢滿口中,叫我再忍不住胃部的抽搐,連藥帶着方纔吃下的東西,一起噴薄吐出。
安亦辰驚嚇般縮回了手,卻依舊緊緊抱着我,由着我將穢物大口吐出,嘔得心臟都快要跳出來,終於氣虛體虧,如棉花般軟倒在他身上,幾乎只有了出的氣,沒有了進的氣。
而腹中一空,疼痛倒似好些了,不像方纔那般痛得死去活來。
正趴在安亦辰腕間,嘔得盯着他沾滿穢物的淡藍袍子無力喘息時,忽然一滴溫熱的液體滴入我脖頸,接着是安亦辰顫抖哽咽的聲音:“棲情,你到底怎麼了?”
我勉強轉過頭去,看向安亦辰。
安亦辰也正望着我,濃黑的長睫下,居然是滿眶的淚水,輕輕一眨,淚水便滴落下來,徑自飄到我的面頰,與我滿臉的淚水汗水流到了一處。
“我們爲什麼會弄成這樣?”淚水滾出,安亦辰的一雙瞳仁映出我疲憊灰敗的面容,痛憐而無措,倉皇地問着,手中卻不敢動一動,似乎我是羽毛做的,輕輕一動,便會飄去無蹤。
安亦辰在流淚。
那個給蕭採繹打得死去活來不曾落下一滴淚的安亦辰在流淚!
這個意念讓我忽然心疼到極點,忍不住滿腹的心酸,勉強伸了蒼白的手爲他拭淚,淚花閃閃地微笑:“我……沒事……”
安亦辰低低道:“你沒事,就乖乖把藥吃掉,好不好?”
那口氣,卻已是在哀求了一般,再不見半點原來的雍容溫雅。
我努力平緩着腹部的疼痛,苦笑道:“我……只是吃了……冰的西瓜……”
安亦辰轉而怒瞪那些侍女:“爲什麼給王妃吃那些冰的東西?”
侍女連忙跪下道:“回王爺,那西瓜是夕姑姑拿來的,還吩咐了叫趁着冰的快吃,說王妃很愛吃的。”
夕姑姑!
流目四轉,早不到了她纖瘦的人影!
我無力地望着安亦辰苦笑,這場苦頭,我算是白吃了。果然近墨者黑,連夕姑姑都學會了耍心眼。
安亦辰聽說是夕姑姑送來的西瓜,明顯鬆了口氣,至少他知道夕姑姑不會拿我性命開玩笑。
“夕姑姑想做什麼?”
他疑惑地問着,然後眸光漸漸清明過來。
橫豎他不是糊塗人,當然不會看不到,我已躺在他的懷中,不再推開他,不再用冷淡或憎恨的目光與他對視,還強忍着自己的疼痛爲他拭淚。
而他自己匆匆趕回,差點給驚得魂飛魄散,自然也不會再放開我。
是晚,安亦辰叫人將我的衣物箱籠全部收拾了送回正房,然後親自抱着我,把我帶回了原來的房間。
休息一兩天,我便已恢復過來,而安亦辰不但晚上不出去,連白天也不出去了,只膩在我身畔守着,變着法兒逗我多吃些寡淡無味的白粥。——大夫說,最好近日不要吃任何油膩的東西,結果我只能白粥度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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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聖誕快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