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對劉越輕輕施了一禮。劉越擡頭望去, 只見她一雙眼睛盈盈如水,清澈明亮,臉上略施脂粉, 更增添了楚楚之態。
如夢對他微微一笑, 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甚是甜美動人。
劉越的眼神在她臉上掃了一圈, 失望的嘆了一口氣。
“公子。”如夢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 輕輕喚了一聲。
“哦……”劉越坐在桌邊,對如夢說道:“姑娘,能否爲我彈奏一曲。”
“好。”如夢對他笑了笑, 坐到琴前,擡起手來開始彈奏。
劉越拿起桌上的酒壺爲自己斟了一杯酒, 擡起頭來一飲而盡。
清越婉轉的琴聲從如夢的指尖緩緩流出。劉越沉醉在樂聲中, 流連忘返。
“公子……”一曲終了, 如夢走了過來,“公子還要聽嗎?”
劉越給自己又斟了一杯酒, 點了點頭:“繼續。”
如夢看了看他,又坐回到琴邊。
不知不覺,劉越已經連喝了七八杯。
“公子。”如夢走了過來,按住了他的酒杯,“你醉了。”
劉越擡起頭來, 眼神迷濛地看着她, 恍惚中, 好像是仝玉站在自己的面前, 輕嗔着說道:“不要再喝酒了。”
“玉兒, 玉兒是你嗎?”劉越伸出雙臂將她擁入懷中,“玉兒, 你終於回來了。”
“公子,公子你醉了。”如夢輕輕掙脫他的懷抱,心裡撲通撲通地跳着。
劉越站起身來想要抱她,卻踉蹌着跌回了坐位。他趴在桌子上,低低地呢喃着:“玉兒,楚楚……不要離開我。”
如夢將他扶到牀上,輕輕蓋好被子。
“公子。”門外,李京終於掙脫掉那羣人,闖了進來。
如夢正坐在桌邊輕輕的撫琴,劉越躺在牀上,沉沉睡着。
李京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姑娘,在下唐突了。”
如夢對他輕輕一笑:“你家公子睡的正香,你是現在把他揹回去呢,還是在這裡等他醒來。”
“我,我還是去門外等着吧,有勞姑娘照顧我家公子了。”說完,李京退了出去,帶上了房門。
劉越這一覺一直睡至第二日清晨。睜開眼睛,入眼的是熟悉又陌生的紗帳,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
“你醒了?”如夢走了過來,遞給他一塊巾帕。劉越接過巾帕擦了擦臉,疑惑的看了看她:“你……”
如夢接過他用完的巾帕,轉身放到了水盆裡。
劉越站起身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昨晚彈琴的是你?”
“恩。”如夢點了點頭,又遞給他一杯清茶。劉越接過茶杯抿了一口,看了看身邊的如夢:“你的琴彈的很好。”
“多謝公子誇獎。”
劉越將茶杯遞還給如夢,如夢伸手去接。劉越這才注意到她的雙手手指已經紅腫。
“這怎麼了。”劉越疑惑地問道。
“沒什麼……”如夢將茶杯放到桌子上,不去看他。
劉越略一思忖,詫異地問道:“你彈了一夜的琴?”
如夢輕輕點了點頭。
“哎……”劉越坐到桌邊,輕嘆了一聲。
“你昨晚一直在叫玉兒。”如夢看着他,輕輕說道。
劉越愣了愣:“你知道玉兒?”
如夢點了點頭:“建業城誰不知道玉兒呢。玉兒曾經是咱們的醉芳院的頭牌,恩客不斷,公子你念着她,夢裡叫一叫她的名字也是正常。”
劉越淒涼地笑了笑,沒有答話。
如夢觀察着他的神色,繼續說道:“後來,咱們齊王殿下親自爲她贖身,這可是建業城的一段佳話啊,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齊王殿下爲了自己的大業,終是將她拋棄,另娶她人。到後來,玉兒傷心至極,離開了齊王殿下。”
“不,不是這樣的。”劉越急切地打斷了她的話。
“我也認爲不是這樣,對嗎?殿下。”
“你。”劉越疑惑地看着她,“你知道我是誰?”
“我只是猜測,看來,我猜對了。”
劉越輕輕一笑:“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我要謝謝你昨晚爲了彈奏了一夜。”
“人人都說殿下負心,如今看來,殿下對她卻是念念不忘。”
劉越怔怔地看着遠處:“我這輩子都不會忘了她。”
“殿下你不嫌棄她出身青樓?”
“出身青樓如何。”劉越猛然轉過頭來,盯着面前的如夢,“玉兒冰清玉潔,溫柔體貼,就算出身青樓,在我心裡她依然是珍貴無比。”
“殿下你真的這麼想?”
“我縱然真的這麼想,她也不會回到我身邊了。”劉越扶着額頭,心疼不已。
“殿下。”如夢走了過來,輕輕扶住了他的肩膀。
“我……我要謝謝你一夜未眠,爲我彈奏琴曲,這一夜,我睡的很好。”劉越站起身來,感激的對她說道,“我要回去了,如果有機會,我還會來聽你彈琴。”
走至房門前,又停下了腳步,回頭對她說道:“我會和媽媽說,你不用招呼其他客人了。安心在這裡住着,有時間我會來看你。”
“公子。”如夢詫異地看着他。
劉越沒有再說什麼,拉開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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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昭陽殿中,仝玉正撫摸着面前的古琴。
“小姐,你想彈琴嗎?”雲兒看着她落寞的神情,輕聲問道。
“彈與何人聽。”仝玉望着遠方,怔怔出神。
“小姐,琴聲可以愉悅身心,你好久沒彈琴了,不如彈奏一曲啊。”
仝玉摸了摸琴絃,輕輕點了點頭。
“相思苦,憑誰訴?遙遙不知君何處。扶門切思君之囑,登高望斷天涯路。”仝玉一邊彈奏,一邊輕吟出聲。
“娘娘,娘娘,陛下新納了一位美人……”竹青匆匆跑了進來,氣喘吁吁地說道。
“咚……”琴絃應聲而斷。
仝玉緩緩站起身來,撫了撫自己的肚子:“誰家的女兒,誰舉薦給陛下的,去查查清楚。”
“是……”竹青應了一聲,又匆匆走了出去。
雲兒偷偷看了看仝玉的神色,走到桌邊給倒了一杯茶遞給她:“小姐,其實你不必憂心,只要把孩子好好生下來就行了。”
仝玉接過茶杯,輕啜一口:“你懂什麼,自從衛敏兒出宮,陛下幾乎不近女色,好好的又冊立一個美人,你不覺得有問題嗎?”
“那。”雲兒小心思忖了一下,“我們該怎麼辦。”
“等着,等她明日前來請安,我來會一會她。”
“恩。”雲兒點了點頭,“小姐,我扶你進去吧,該休息了。”
不多一會,竹青走了回來。仝玉正躺在軟榻上縫製着小衣服,竹青走她的面前,輕輕喚了一聲:“娘娘。”
仝玉放下手中的針線,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怎麼樣,查到了嗎?”
“娘娘,這個姑娘是陳沖將軍舉薦的,據說是街邊賣唱的歌女,陳將軍見她可憐,於是收爲義妹,改名陳思環。”
“陳沖……”仝玉重複這個名字,“他是衛忠的義子,衛敏兒的義兄,又想搞什麼鬼。”
“娘娘,奴婢也認爲這個陳思環絕對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
仝玉揮了揮手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你以爲本宮想不到這些,不管她是什麼人,有什麼目的,本宮都不會讓她如願以償。”
“娘娘英明。”
“好了,你下去吧,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說,本宮要休息了。”
“是。”竹青退了出去。
仝玉躺在牀榻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腦海中亂糟糟的一片。
“小姐。”值夜的雲兒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走到牀邊,輕輕喚了一聲。
仝玉伸手將牀帳撩開,坐了起來。
雲兒趕緊給她披了一件衣服:“小姐,小心着涼啊。”
殿內沒有點燈,只有窗外透進的點點月光,柔柔的灑在地面上。雲兒半跪在仝玉的面前,擡頭看着她。仝玉伸手摸了摸雲兒的臉:“雲兒,你跟了我這麼久,有沒有後悔過。”
“小姐,你爲什麼這麼問呢。你明知道雲兒當你是最親的人。”
“可是,我卻沒有讓你過過安穩的日子。”仝玉看着一臉單純的雲兒,心裡一片酸楚。
“雲兒只要跟着你,就是最幸福的事。”
“你恨我嗎,恨我變的不擇手段。”
“我……”雲兒低下了頭。
“你心裡是恨我的。”仝玉見她不再言語,心中滿是失落。
“不,我不恨小姐。”雲兒又擡起了頭,“我知道小姐你是爲了老爺太太,你爲了他們,放棄了相愛的齊王殿下,我知道小姐你心裡其實很苦,我不恨小姐。”
仝玉一把摟過雲兒:“我很感激你,一直留在我的身邊,雲兒,只有你是我的親人了。”
雲兒看着面前的仝玉,是那麼的柔弱無助,與以往堅強的她一點都不一樣。她嘆了口氣,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