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玥回了扶月閣。不出多久, 襄玥聽到府內鬧出很大的動靜,即使襄玥沒去刻意打聽,也有人跑來告訴她。
——王爺要送走月儀小姐, 月儀小姐瘋了般掙扎, 下人不敢下重手, 還真被她跑了, 才鬧出的動靜。
襄玥不置可否, 只專心專心用花汁抹指甲,周身氣場毫無溫度。
窗外雷聲大作,風吹動枝葉嘩嘩作響, 已經下起了傾盤大雨。
“還不走。”襄玥終於擡眼看了眼跪在地上垂首低眉的人。
桔霜是那時守在陳月儀院外的人之一,那時聽到了些許襄玥與周景安的談話。她親眼見過周景安對陳月儀的縱容, 也親眼瞧見了周景安因襄玥, 那份縱容立刻分毫不剩。
她原是陳月儀身邊伺候的人, 可王府之後再不會有陳月儀的位子,她……
“我有事要稟告王妃。”桔霜下定決心。
襄玥把手鋪平, 看着指甲蓋上綺麗的紅,她說:“我不想聽。”
桔霜驚愕地擡頭,她這才發現襄玥眼裡漫不經心的冷漠與厭惡。
陳月儀是一碼事,桔霜示好是另一碼事。
桔霜一愣,她急了, 知道等襄玥說出“走吧”就再沒機會了, “王妃, 我要說的事事關重大, 與先皇后有關。”
幾句搶言, 襄玥眼裡有了波瀾,她正了正身, 驀地瞥見門口有人影一閃而過。
不待襄玥出聲,就見一人猛地衝進來,拽着桔霜的發把人拉偏身,手裡的簪子閃着銀光直接刺進桔霜的喉口。
桔霜不可置信地倒下,喉口發出模糊的嗚咽。
鮮血噴濺到陳月儀臉上和溼亂的衣裳上,她毫不在意地笑:“呵呵呵……”
“你們別想害我……”
陳月儀轉而面無表情地看向襄玥,手上用力拔出簪子,“我早就說過,沒有你多好。”
襄玥一動不動,恐些微動做會打破陳月儀繃緊的神經。許是受不了周景安要送她走的刺激,陳月儀現在只餘瘋狂,全無見到襄玥的驚嚇。
襄玥隱隱聽到人聲再往這邊聚集,陳月儀一步一步向她一步一步走近。
“你該死。”
襄玥垂眸看向濃麗的花汁,她突兀開口,聲音空洞:“陳月儀,我已經死了。”
可見陳月儀明顯一頓,面上茫然掠過。
襄玥把花汁灑到地上,“你忘了嗎,我摔下去了,很痛很痛,你站在高處,是不是看到它們從我身下慢慢鋪開……很美呢。”
襄玥雪膚染紅,她指着地上逐漸暈染開的花汁,笑得詭譎。
“我現在,是回來找你了,我太痛了……”
陳月儀握簪子的手已經開始發抖,襄玥瞥到桔霜,“那裡黑漆漆的,你猜猜我碰到了誰?”
襄玥擡眼直直看着陳月儀,見陳月儀身後周景安大步走來。
襄玥勾了勾脣,風情和詭秘完美結合,襄玥一字一頓,“皇后娘娘,她和我說,她……”
周景安快速靠近的身形一頓。
陳月儀面上驚惶,倒退兩步,繼而尖叫着打斷,向前不管不顧地撲向襄玥:“你閉嘴!”
周景安來不及多想,上前控制住陳月儀。
“放開……”看到是周景安,陳月儀的聲音弱下來,“表兄。”
她像是清醒過來,顫抖着手扔掉簪子。
周景安的眼裡只有襄玥,他拉着她站起來,把她從頭打量到尾:“沒事吧?”
襄玥搖頭,她看向陳月儀,眸色複雜。她說服不了自己不信,先皇后的死和陳月儀有關。
那時候,陳月儀還是個孩子吧。
襄玥突覺得寒涼,她往周景安身上靠了靠。
周景安擁住襄玥,擰眉問詢地看她。
襄玥神色複雜,不說話,周景安想到進門前聽到的“皇后娘娘”,面色一寒,看陳月儀,“你們說了什麼?”
周景安這才瞥見地上死去的丫鬟,他抿了抿脣,顧不上再問陳月儀,拉着襄玥前後轉了一圈,“你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襄玥好笑,再重複一次,怕他覺得沒有可信度,“她沒來得及碰到我你就來了。”
看着兩人旁若無人的熟稔的親密,陳月儀面色悽惶:“表兄,你真的要狠心趕我走?你知道的,我從小就被皇后娘娘接到宮中陪伴她,我母族沒有人了。”
周景安聽到皇后娘娘,顯然有所觸動,不過不是陳月儀以爲的柔化。
周景安冷笑,眸內有很濃的失望和痛惜:“母后是個溫柔的人,她才念你無依接你在身邊教養,但你可曾學到母后身上的分毫溫和善良。”
沒有殺陳月儀,已經是看母后的面子和多年情分了。
周景安不再多言,喚人進來帶走陳月儀。他拉着襄玥進內室,按着襄玥坐下後道:“我把外面處理乾淨,你先別出去。”
說這話時,周景安眼裡滿是珍重。
襄玥垂眼,乖巧地坐着不動,染着紅的指尖搭在膝上,端莊舒雅。
外面嘈雜過後徹底安靜下來,只聞淅淅瀝瀝的,雨小了。
許久許久,襄玥擡手抹過眼角。
在周景安身旁,她好像還是可以純粹的和初時時一樣。他沒有絲毫彆扭她剛剛詭譎的一面。
陳月儀在這個大雨滂沱的下午被送走了,帶着來不及查清的秘密,許永遠不會再回來。
晚風輕拂,雨後空氣清新混着草木的清香,襄玥坐在鞦韆上,雙眸放空,一粒粒剝着石榴。
周景安不知何時走到了襄玥身後,他俯身從後摟住襄玥。
“在做什麼。”他瞥見襄玥膝上剝了滿盤的石榴,“給我吃的?”
襄玥本不想搭理周景安,聞言擡眉,只差臉上寫不出字來。
想的美。
襄玥不剝了,捻起一顆塞進嘴裡。美人脣紅齒白,石榴飽滿剔透。
周景安挑眉,伸手也要來拿,被襄玥毫不留情地避開。看周景安劍眉蹙起直直看着顆顆飽滿的石榴,襄玥努努嘴,把還沒剝的小半個塞給周景安。
周景安意外手裡被塞進石榴,該怎麼說呢?他想吃的不是這個。
周景安不再糾結,乘襄玥又塞進一顆石榴時,低頭在她脣上啄了下。
軟軟的,雖然並沒有嚐到什麼味道,周景安也滿足了。
襄玥無言,抓了把石榴塞進周景安嘴裡。
周景安嚼了嚼,石榴汁很甜。他無聲把腦袋埋進襄玥頸窩,腰微彎,重量大半都在鞦韆上,悶悶地喚:“玥玥。”
在寂靜的夜裡,聲音、情緒都能被格外放大。
如襄玥,清楚聽到了鞦韆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以及感受到了周景安身上藏着的頹喪。
襄玥摸了摸周景安的頭,尋到他的耳朵捏了捏。
夜幕黑沉沉的,襄玥嘴幾次張合,最終極輕地應聲:“周,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