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邱樓緊握着拳頭。一隻腿已經跪倒在地上。背脊以一種古怪的姿勢彎曲下。脖子高高揚起。彷彿想要抵擋住這股威壓。即使是十二武尊三階的實力。也只有抵擋。沒有還手之力。更何況是她。
背上彷彿背了一座巨山。每一次艱難的擡頭。都能聽到全身骨骼咔咔的聲響。
鳳凰在半空中盤旋了好一陣。才直衝而下。巨大的勁風席捲着整個校場的黃沙漫天。煙霧散去後。只見它雙腳踩在空地上。龐大的身影立在天地之間。幾乎比人類高出整整四五米。只能仰望。
轎子在三名白衣少女的擡行下。翩然旋落在地面。轎簾上下撲閃。隱隱可以看到裡面坐着一個人。白色的衣角映入眼簾。這股近乎窒息的威壓。便是從轎子裡傳出的。
十二臉上的血色頓退。下顎緊繃。脣齒咯咯碰撞。發出細碎的聲響。一雙眼充血的瞪着轎子。彷彿要隔着轎簾。生吞活颳了裡面那人。好一個下馬威。
司馬如意是誰。一道宛如黃鶯出谷般清脆悅耳的嗓音。帶着絲絲甜膩的味道。在衆人耳畔響起。有那麼一種人。即使沒有見到她的容貌。卻單憑聲音。就可以讓人對她鍾情。爲她付出一切。如癡如狂。
這個聲音的主人便是這樣的存在。清純中帶着點點魅惑。甜膩中又帶着絲絲冷清。一句話。卻擾得在場多少男人心跳如雷。
十二眼眸微合。抗下這股威壓。傲然道:我就是。
放肆。轎子兩側的白衣少女突然大喝一聲。一人身影一閃。竟迅速落到十二面前。手臂一揚。
啪。
一聲巨響。十二被扇得臉頰朝旁邊偏去。左臉火辣辣的痛。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串血漬。額上青絲垂落覆蓋住她清秀的面頰。也同時遮蓋住了。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中。瘋狂涌動的殺戮之氣。
找死。
十二心頭狂怒。她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被人扇耳光。頭高高擡起。體內的鬥氣不停的衝擊着筋脈。減緩了這股威壓帶來的束縛。五指減緩的一張一緊。等到她可以自由控制雙手之際。嘴角滑開一抹冷笑。手腕一翻。雙腿吃力的朝前邁開。白衣少女一個不注意。竟被她抓住了肩頭。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轟向少女的太陽穴。
一擊。
參雜了十二胸腔裡全部的怒火與殺意。帶着她體內十成的鬥氣。
轟。
少女的身體猶如墜蝶。筆直的朝後飛出。空中有血花滴落。隨後便是一聲劇烈的碰撞上。她居然生生被轟到了校場正前方的圍欄中。木質的圍欄深陷進去。形成一個巨大的凹槽。塵土飛揚。少女身體短暫的抽搐幾下後。脖子一歪。死透了。
只是一擊。幾乎耗盡了十二全部的力氣。雙手撐着膝蓋。止不住的喘息着。冷汗豆大。一顆顆落下。
衆人驚呆了。在見識過轎中人近乎恐怖的威壓後。居然還有人敢反抗。
不論是看臺上方還是擂臺上。幾乎所有人都是一副眼睛脫窗的模樣。瞠目結舌的瞪着十二。活像青天白日見了鬼一般。
司馬如意莫不是瘋了吧。
一想到轎中人恐怖的實力。衆人紛紛屏住呼吸。只恨不得把自己化作空氣。唯恐被遷怒。
唯有十二。無畏無懼。
她可不是認人揉捏的軟柿子。旁人打她一巴掌。難道她還不能還回去嗎。
一巴掌賠一條命。值了。
放肆。你居然敢在宮主面前出手傷人。站在轎子兩側的白衣少女。一個急忙跑向圍欄。一個出聲質問道。彷彿十二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錯事。
我便是做了。你又能耐我如何。十二深吸口氣。將體內翻騰不息的氣流壓下。運轉向四肢。堪堪抵擋住這股叫人寒毛倒豎的威壓。傲然開口。一襲黑袍凜凜。神態倨傲。即使是在面對強大到難以撼動的敵人時。她依舊沒有半分的退縮。有的只是一片坦然、無畏。
你就是司馬如意。轎中人好聽的聲音再度響起。明明像個甚遠。卻像是在十二的耳邊耳語一般。無比清晰。帶着絲絲驚訝。還有不知名的敵意。
十二眉梢輕佻。嘴角顫動幾下後。纔開口道:是。怎樣。
只是對話。就讓她覺得呼吸困難。聲線顫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狼狽。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艱難。就好像眼前這轎子裡的人。是一座難以攀越的高山。而她就只是山腳的一隻螞蟻。只要她動動手指。就可以將自己捏死。
這種感覺對十二來說很不好受。眼中冷光爆閃。五指深深掐住膝蓋的黑色褲衫。以一種極其緩慢的姿勢支起背脊。後背上。早已是冷汗遍佈。衣衫被徹底浸溼。粘稠的緊貼着她的肌膚。微涼的觸感。惹得十二渾身雞皮疙瘩都在歡快的跳舞。
便是你。出手傷我玄女宮三名門人。重傷我玄女宮白衣使者。並沒有太多情緒起伏的聲音。卻能夠讓人產生驚恐、害怕的感覺。
她這是問罪來了。十二眼眸中滑過一絲譏諷。再度開口:是。
她做了便是做了。既然敢做。她就敢認。這是十二的原則。
哪怕是在此刻危機四伏的情況下。她也從未想過爲自己辯解。
很好。轎中人輕笑一聲。那笑。聽在衆人耳中。彷彿一隻小貓在撓着他們的心窩。心潮難耐。你想好如何謝罪了嗎。
哼。要殺要刮。悉隨尊便。我司馬如意即使是死。也絕無可能向你認罪。十二倔強的說道。臉上一片無畏之色。她能夠感覺到。隨着她的話語而來的。是身上愈發沉重的威壓。渾身的骨骼都在叫囂着跪下。渾身的血液都在瘋狂的倒流。可她硬是咬着牙齒。哪怕臉色已是慘白如雪。依舊不曾彎下半分背脊。
如同一株松竹。傲然於這天地之間。
明夜躺在地上。嘴裡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即使他再如何不甘。可實力的高低就擺在眼前。他根本無法做到如十二這樣。去抵擋這股讓人窒息的威壓。臉幾乎被這股壓力壓得變形。緊貼着黃沙地。脣紅齒白的容貌。猙獰一片。神色不甘。
雙手死死扣住地上的沙土。即使是指甲翻飛。他也渾然未曾發覺。
與他同樣的還有睿王、邱樓等人。在這近乎駭人的威壓下。除了十二。幾乎沒有人還能夠保持站立的姿勢。跪的跪。倒的倒。校場內一片狼藉。
有骨氣。轎簾忽然被一股勁風吹得翻飛。一抹白色的人影翩然從裡面走出。一襲如瀑般黑潤的墨發用一條銀色綢緞隨意綁在身後。一襲朦朧的白色紗衣。寬袖窄腰。腳踏一雙白色布靴。明眸皓齒。眉黛輕掃。朱脣微點。活脫脫一副仙女下凡的模樣。飄渺出塵。彷彿凝聚了這世間所有的美好。恬靜、安詳、傾國傾城。
如果說凌宇寒時一朵罌粟花。那麼此刻這個女人就是一朵純潔的白蓮。
她靜靜站定在轎子外。身後左右兩側各有一名白衣少女。姿態並不高傲。卻叫人有種。彷彿在她面前。自己一身污穢的錯覺。
只不過。十二還是清楚的在她眼底看到了屬於凡人才有的七情六慾。
該死。你居然敢直視宮主容貌。一名白衣少女冷聲低喝道。手指指向十二。那模樣。彷彿十二就是地上的爬蟲。只是看這宮主一眼。就會玷污了她一般。
十二垂頭低笑一聲。難不成她還是什麼九天玄女。自己這等凡人。甚至連看都是一種錯。
無礙。璇璣略一擡手。止住了侍婢的話。一副大度的模樣。好似一尊佛。原諒了對她不敬之人。只可惜。她這般做派。在十二眼中嫣然成爲了惺惺作態。
俗話說。做人莫裝逼。裝逼遭雷劈。
顯然。這句話璇璣是不知道的。
你自我了結吧。璇璣靜靜站立在原地。雙手帶着一雙白絲手套。纖細的十指被包裹在手套中。她看着十二。淡漠的開口。
明夜面露驚駭。邱樓一副活見鬼的模樣。驟然間。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匆忙擡頭。視線紛紛落在那孤立在擂臺上。身旁是七名跪地不起武者的清冷身影上。
不要……
心頭淒涼的吶喊、嘶吼着。
不要……
千萬不要答應……
十二小指頭微微一顫。她險些懷疑自己聽錯了。剛纔。她說什麼。疑惑的目光移向璇璣。吃力的抵擋住這股恐怖的威壓。勞煩你。再說一次。
璇璣微微蹙眉。即使連皺眉。依舊美得驚心動魄。有些天生就是如此。一舉手一投足。就能夠牽扯住所有人的目光。她是如此。凌宇寒也是如此。你自我了結。我賜你一個痛快。
這話。聽着好像十二撿了什麼大便宜。得到了什麼恩賜一般。
如果她沒聽錯……
十二兩頰的肌肉不自然的抖動幾下。這個女人。是在讓她自裁。
叫她自殺。
十二的神色有瞬間的變化。臉色由青轉紅。由紅轉白。活脫脫一個調色盤。許久。她怒極反笑。仰天猖狂大笑道:哈哈哈。你是瘋了還是傻了。你以爲單憑你一句話。就可讓我放棄這逃命。笑聲一頓。一雙猩紅的眸子。發狠的瞪着璇璣。你做夢。
她十二。就算是受到再痛苦的折磨。受到再恐怖的打壓。也從沒有過輕生的點頭。
而這個女人。又憑什麼。
以爲她一句話。自己就可以捨棄掉生命。
她還不配。
璇璣臉色驟變。似乎是第一次被人當衆拒絕。淡漠的眸子染上幾分不悅。我已經給了你最後一次機會。只要你……
得了吧。要殺就殺。想讓我司馬如意自殺。別說是你。天王老子來了都不行。十二態度倨傲。雙手在身側緊握。眸光冷冽如刀。視線直接扎向正前方的璇璣。眸子裡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我司馬如意。要死。也是戰死。
想讓她自殺。
除非讓這具身體。再換一個靈魂。若不然。絕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