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宇寒將衆人驚駭的神色盡收眼底,他擒笑垂頭,眸光極致溫柔的看着懷裡的十二,她現在這副羸弱病態的模樣,叫他好生心痛!他還是喜她傲氣凌然,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您……您是……神使大人?”穆少秋雙腿一軟,竟是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他堂堂玄武國一代傳奇人物,竟會對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兒郎匍匐叩拜?傳出去誰會相信?
若十二清醒,定會對凌宇寒的身份更加好奇。
雲若寒同樣一臉不可置信,作爲上三宗的人,神王殿意味着什麼,他怎會不知?而眼前這個紅衣少年居然是神王殿的人?還是神使?開什麼玩笑!
“這聲大人,我可擔待不起,穆少秋,今日我留你狗命,滾!”凌宇寒一揮衣袖,一股勁風鋪面朝着穆少秋襲去!
他整個人竟詭異的騰空而起,從屋內筆直的摔出門外,咕嚕嚕順着石階滾了下去,近衛軍被這突然跌出的人給嚇了一跳,急忙想要衝進來,卻被玄武帝率先喝止住。
“無礙!誰都不準進來。”他擲地有聲的話語叫屋外的近衛軍面面相覷,只能止步,穆少秋從地上爬起來,眸光陰鷙的看了眼御書房,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屋內。
凌宇寒眷戀的用拇指撫着十二的臉龐,他多希望能夠這樣一直抱着她!可是,依她的性子,只怕醒來定是一巴掌送給他吧?脣瓣緩緩揚起一抹驚心動魄的笑靨,可下一秒,當他看見地上癱軟的雲氏兄妹時,眸子裡冷光一閃:“今日之事我不希望旁人知道,尤其是她。”
“呃!哦。”雲若寒早已被凌宇寒的身份給驚呆了,吶吶的點頭,倒是一旁的雲若水,不知爲何竟眼冒紅心,那與見到十二時如出一轍的狂熱崇拜,看得凌宇寒心頭一涼。
“皇上,善後的事就麻煩你處理了。”他一揮衣袖,帶着十二飛身躍出御書房,只一瞬,竟消失在了衆人眼簾。
當真是來無影去無蹤,修爲更是深不可測,雲若寒以爲自己在年輕一輩中已算是佼佼者,卻沒想到,今日在凌宇寒面前,卻什麼也不是!他緊握着拳頭,從地上爬起來,帶着雲若水,轉身離開。
明夜同蘭心一聽那紅衣少年又帶走了十二,兩人是又急又怕,回到驛站時,他們卻驚訝的發現,十二居然好端端的躺在房中,衣衫整齊,只臉色略顯蒼白。
“這是怎麼回事?”蘭心抱着小奶包奇怪的問道。
一旁的明夜卻是一臉不甘,什麼話也沒說轉身回房,他從未如此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夠變強,坐在牀榻上,他撩開衣袖,看着自己的手腕,只見他的手腕上,竟有一排排細長的小孔,像是被針頭戳過,留下小小的黑點。
明夜看着那黑點,露出了一抹苦澀至極的笑。
當晚在皇宮北苑舉辦的宴會,十二缺席,而云氏兄妹也未曾出現,玄武帝自然是知道原因的,他隨便找了個理由,聲稱十二肩膀傷勢過重,在家歇息,旁人信以爲真,也沒有過多猜想,倒是睿王,整個晚上,他都是一臉抑鬱,彷彿提不起精神,只一味的喝着酒,顯然,凌宇寒的突然出現,以及他那可怕的身份,讓這位年輕的王爺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十二醒來是已經是日上三竿,她乾咳一聲,小手捂着胸口從牀榻上坐了起來,胸骨依舊隱隱作痛,體內的鬥氣正在緩慢的稀釋着筋脈的淤血,十二脣線緊抿,腦子裡浮現出了穆少秋的身影。
不愧是傳說中的人物,果然很強!
強到在他掌下,她竟如同一隻螻蟻般,只能任他捏圓捏扁!只要他稍稍動動手指頭,就能夠掐斷她的咽喉,要了她的性命!
蘭心支着頭坐在牀沿,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響,冷不防驚醒,見十二從衣櫃裡取出錦袍已經穿戴好,眼眶驀地一紅:“小姐,你終於醒了。”
她低聲哭訴着,眼淚不住的往下掉,以前的司馬如意雖然懦弱,卻從不會三天兩頭被人重傷,天知道,當十二一夜未醒時,她有多害怕,就怕小姐會一覺不醒!
十二輕拍着她的肩膀,柔聲道:“我沒事,對了,小奶包呢?”
蘭心擦擦眼淚,“和明夜在樓下用餐。”
十二瞭然的點頭,將腰間的腰帶繫好,穿着馬靴,扎着馬尾,一副英姿颯爽順着紅漆木梯下樓,明夜一見她出現,雙眼立即明亮起來,他猛地從凳子上站起,激動得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見他這副模樣,十二心底軟得一塌糊塗,被人關心的滋味真的很幸福,她素來冷清的眸子掠過一分柔色,撩開袍子坐到凳子上,將正張牙舞爪抓着盤子裡菜餚的小奶包給抱住,讓他規規矩矩的坐在自己膝蓋上,十二抽出一旁的木筷子,衝明夜和蘭心兩人一揮手:“都坐。”
兩人有些拘束的坐下,十二又揮手要了一壺上等的女兒紅,小二抱着個酒罈過來,“客官,您的酒。”
十二一把扯開酒罈的紅布,咕嚕嚕給自己灌了一盅,一口仰盡後,那股火辣辣的味道燃燒着喉頭,心中那股被人打敗的抑鬱,這纔算消失了不少,十二爽快的一擦嘴角,將大碗扔在桌上,眸子熠熠生輝。
明夜和蘭心錯愕的看着她一個人喝了整壇的烈酒,直到她蒼白的雙頰染上一層紅暈,蘭心才急忙奪走她的碗,罵道:“小姐!酒多傷身!”
十二滿不在乎的挑高眉梢,鮮少的露出了一抹燦爛的笑靨:“我今天高興,高興啊。”
明明她笑得那麼開心,可蘭心卻覺得她心裡很苦。
“小姐,你要是難受就說出來,別自個兒憋在心裡邊兒。”
“我難受什麼?”十二冷嗤一聲,雙手搓了搓面頰,“只是輸了而已,我輸得起!”
她還年輕!她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她還可以報仇!
“主子。”明夜擔憂的輕喚一聲。
“我沒事,”十二大手一揮,“總有一天我會打敗他!然後把他給我的恥辱一筆一筆通通還回去!”她擲地有聲的說道,眸子裡一片堅定。
她以爲自己足夠強,可現實卻給了她迎頭痛擊,她還是太弱了,十二捧起大碗,又是一口烈酒入喉,雲若寒和雲若水過來時,看見的就是她歪歪斜斜倒在木桌上,整個人爛醉如泥的景象。
“她這是怎麼了?”雲若寒將手中骨扇插到腰間的腰帶上,指着十二問道。
“主子喝醉了。”明夜漠然的回答道。
蘭心正給十二拍着背,她倒在桌上,嘴裡不停呢喃着:“我不會輸了……不會輸了……”
雲若寒眸光一顫,看見這樣的十二,他的心竟像是被一根針狠狠的插入,生生的疼!
“如意姐姐。”雲若水亦是紅了眼眶,昨天御書房那一幕,還清晰的在她的腦子裡不散,她忘不了,十二在穆少秋雄渾的威壓下,被迫屈膝的霎那,忘不了她那時瘋狂的不甘,兩行清淚簌簌落下,她捂着嘴嚶嚶啼哭着。
將爛醉的十二送上二樓的客房,雲若寒等人圍坐在一樓大堂的桌邊,個個面目慘敗,相顧無言。
“小姐她……”蘭心想要說什麼,可話剛說出口,鼻子一酸,也是淚上心頭:“昨天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小姐不是被人帶走了嗎?”
“是穆少秋,他想要爲那幾名傭兵討要說法,如意……如意寧死不從,被重傷。”雲若寒緊握着茶杯,指骨泛青,一字一字咬牙說道:“如果不是那男人及時趕到,我不敢想象如意的下場,穆少秋太強了,只是威壓,我居然連反抗的力氣也沒有,只能眼睜睜看着如意……”
看着他喜歡的女人,被打敗,備受屈辱!
雲若寒眸光深沉,胸腔裡涌動着的是幾多的自責、幾多的不甘、幾多的內疚,如果他能再強大一點!他就不會眼睜睜看着她被穆少秋欺負,不會看着她被別的男人救走!眼猛地閉上,他細長的睫毛微微撲扇着,陽光在他的眼瞼周圍灑落一圈圈深深淺淺的暗色,整個人再不似平日的溫柔倜儻,像是承受了無數的壓力,臉上一片頹敗之色。
氣氛凝重,雲若水和蘭心不住的抹着眼淚。
雲若寒喉頭微動,劍眉鬱黑,面若冠玉,臉廓剛毅,他緊抿着脣線,一字一字的說道:“過幾日,我會回雲天門,之後如意就拜託你們照顧了。”他莊重的道。
明夜冷嗤一聲:“主子自有我們照顧,無需雲少俠關心。”
“那就好。”雲若寒擡眸看了眼二樓緊閉的門房,眸光黯淡,起身告辭,他轉身離開的背影在陽光中顯得格外蕭條,雲若水一咬牙,緊隨着跟了上去,對他們來說,眼看着朋友受傷的滋味絕不好受!
雲若寒緊握着手中的骨扇,一雙碧波盪漾的黑眸閃爍着堅定的光芒!
他要儘快提升實力,他再也不要品嚐心儀的女人被別人打敗,被別人奪走的痛!
夜色深沉,街頭巷尾的民居內,燈火具息,打更的人敲響着銅鑼在冷清的大姐上穿梭。
一道黑影自驛站的高牆上一閃而過,本在沉睡中的十二猛地睜開眼,眼中一片清明,她一揉宿醉後作痛的太陽穴,翻身從牀上躍起,窗戶無聲的打開,她翩然落於驛站的後院,耳畔是此起彼伏的蟲鳴,還有徐徐的風聲,衣訣在風中撲撲作響,一頭青絲由上至下的飛舞着。
她慵懶的打了個哈欠,眸光卻滿是冰冷,薄脣微啓:“既然來了,還不現身一見?”
枝椏在月光下左右搖曳,一陣沙沙的細碎聲響後,一道黑影於十二跟前落下,來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面覆紗巾,身材高大健碩,渾身透着一股肅殺之氣。
十二眉梢一翹,深不可測的黑眸裡,隱有暗光微閃:“父親大人大半夜不在府中待着,去偏生跑到我這兒來當樑上君子,傳揚出去豈不是辱沒了父親大人的威名?”
“你怎麼知是我?”司馬雄見自己的身份被揭穿,索性將面紗一掀,露出了那張剛毅的國字臉。
十二冷冷的勾起脣角:“猜的”
司馬雄那一身鬥氣修爲在皇城中屈指可數,且大半夜跑來驛站,還把自己包裹得如此嚴實,擺明不想讓人知道,十二起先也不過是抱着試一試的態度,可沒想到真是他。
司馬雄可不是來與十二敘舊的,他一把將紗巾扔到地上,濃眉欲黑,沉聲道:“三日後,你當真要與懿兒決鬥?她可是你的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