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研菲看着張紹羽熟睡的時候的樣子,有些入神,李研菲仔細的回憶,似乎自己從沒看見過張紹羽非常專注的做過什麼事情,無論做什麼他都嬉皮笑臉的,唯獨在他睡覺的時候,他的表情那麼嚴肅,那麼專注。
小的時候,他們兩個人睡在一個房間,那個時候叔叔家裡只有兩個房間,再說張紹羽和李研菲都還小,所以讓兩個孩子睡在一起。
可能是女孩子比男孩子要更早的知道男女有別,可能是父母早早去世讓李研菲過早的成熟,無論在哪裡,她都離別的男孩子遠遠的,唯獨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她都會鑽進表哥的懷裡,聽他將無聊的故事或者冷笑話,安然入睡。
小的時候無論自己在外面受了什麼樣的委屈創了什麼樣的禍,表哥都會站出來幫自己,幫她報仇或者幫她抗事兒。
記得有一年,李研菲的生日,叔叔和嬸嬸都忘記了,李研菲也不在意,她懂事的早,知道叔叔嬸嬸贍養自己已經很不容易,不能再要求的更多,她也沒有告訴過任何人那天是自己的生日,包括張紹羽。
那天晚上,張紹羽和李研菲一起回家,當李研菲走到門口的時候,張紹羽拉起了她的手,就去了城東的一個大魚塘,他偷了叔叔的魚竿,帶着李研菲在魚塘邊上釣魚。
李研菲清楚的記得,那天上鉤的第一條魚就是一條很大的草魚,張紹羽花了很大力氣才把它拽上來,張紹羽說自己不會釣魚,又釣到了那麼大那麼罕見的草魚,這是老天爺在跟自己一起給菲菲慶生,他把魚抱在懷裡,站在李研菲的面前,對她說:“菲菲,生日快樂,這條魚,是我給你的生日禮物。”
李研菲笑了,張紹羽當時比她高很多,她擡頭看着滿身泥濘的哥哥,笑了,張紹羽也笑了,這時天空下起了大雨,張紹羽一下沒抱住手裡的草魚,魚一下跳回了魚塘裡。
那是李研菲記憶裡的第一個生日禮物,可是那個禮物她還沒碰到,就跑走了。她當時就哭了起來,張紹羽也急了,說妹妹你別急,我下去給你撈回來。
李研菲拉住張紹羽的衣袖,大哭着,不讓他下水,張紹羽摸着她的頭安慰她:“好啦妹妹,不哭。”
“哥哥,老天把他送給我的禮物又收回去了。”李研菲哽咽着說。
張紹羽看着天空,一道閃電劃破天空,伴隨着轟隆隆的雷聲,張紹羽一字一頓的對懷裡的李研菲說:“如果真的有人奪走了你的東西,無論是人還是神,甚至是老天,我也幫你搶回來。”
那天,李研菲知道了爲什麼每每鑽進哥哥懷裡的時候,都會有一種安全感,那可能就是家人的愛護吧,那種不計回報,無私的只爲了你付出的愛護,那種爲了你,可以看着漫天的烏雲,對着閃電說出:“如果他搶了你的東西,我就幫你搶回來。”的那種愛護。
張紹羽的翻身打斷了李研菲的思路,他側過身,臉衝着李研菲,吧唧了兩下嘴。
李研菲也側着躺下,背靠着張紹羽,一股暖流衝進她的全身,自從那次搶劫打傷了人被叔叔趕出家門以後,她再沒跟張紹羽這麼親密過了。
張紹羽曾經談過幾次戀愛,李研菲說過自己不喜歡她們以後,張紹羽就立刻分手了,張紹羽總是想讓李研菲知道,在張紹羽的心裡,李研菲最重要,無論自己是不是正在戀愛,那個戀人,也不會大過李研菲,可是即便這樣,李研菲又能否定多少個表嫂?
他們是表兄妹關係,李研菲又怎麼跟張紹羽表明自己的心思?
這時,李研菲感覺一隻有力的胳膊摟住了自己,她沒有反抗,但是她很想回頭看看張紹羽是不是醒着。
“白麒那小子又跟你瞎說什麼了?”張紹羽問。聲音還有些沙啞,聽得出他雖然醒了,但是還有些朦朦朧朧。
李研菲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想說話,但是又不知道該從何開口,只是往張紹羽的懷裡縮了縮自己的身子。
張紹羽皺了皺眉頭,當然這些是李研菲所看不見的,他笑出了聲,更加用力的把李研菲摟進懷裡,把嘴貼在她的耳邊說道:“沒事兒,就是出個門,過兩天就回來了。”
“嗯。”李研菲小聲回答,身體微微有些顫抖,除了張紹羽,她從來沒有跟哪個男人這麼親密的接觸過,即便是張紹羽,在近幾年也頂多就是跟李研菲拉拉手而已。
張紹羽抱着李研菲,聞着她頭髮上的香味,感受着她身體輕微的顫抖,笑了笑,鬆開了她,起身,對依舊躺在牀上的李研菲說:“好啦,丫頭,別擔心了。你躺一會兒,我去給你炒個雞蛋吃。”
“白麒讓我幫忙照顧寵物店。”李研菲說。
張紹羽一愣,這句話在他的腦子裡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他......還說什麼別的了?”
“沒,給了我鑰匙。”李研菲說。
“這件事情白麒跟我說過了。”張紹羽說完,走出了臥室。
......
張紹羽並沒有叮囑白麒要怎麼跟李研菲說這件事,但是從心理講,張紹羽更希望白麒把一切真相都告訴李研菲,不知道是面子使然,還是面對着李研菲的時候的那種對謊言的自責,張紹羽說不出口。
雞蛋在鍋裡慢慢的被煎熟,張紹羽很會煎荷包蛋,他煎荷包蛋的時候,不用翻面,上面的蛋黃還沒熟透,下面的蛋清已經是金黃色的,這叫糖芯蛋,李研菲最喜歡吃張紹羽煎的糖芯蛋。
張紹羽把煎好的雞蛋放在李研菲面前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黑了,燕都市的秋天,白天已經很短了,張紹羽說:“中午沒吃飯吧,快把它趁熱吃了吧。丫頭,我這次是往南邊去,可能會出國境,你想買什麼或者想要什麼禮物,發到我的手機上,我現在得去店裡找白麒了。”
李研菲輕輕點頭,什麼都沒說。
張紹羽穿上了一件黑色的皮衣,出了門。
白麒正喂着魚缸裡的那兩條金色的錦鯉,他說:“今天晚上我和紹羽出遠門,菲菲來照顧你們哥兒倆,她肯定沒力氣換這魚缸裡的水,所以到時候她喂多了喂少了,你們倆把魚食吃的乾淨點,不然這水就臭了。”
“那你叫她別喂不就得了?這屋裡誰需要每天這麼餵食啊?我們一兩年不吃飯也死不了!”金魚對白麒說道。
白麒說:“這不是讓她別發現什麼異常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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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麒!走,我們出發。”張紹羽在門外對白麒大喊道。
“嗯?”白麒看了看錶,還不到七點,他看了看房樑上正在熟睡的小青龍,說:“早了點吧。”
“早點走吧,我希望早點回來。”張紹羽說。
隨後,白麒把小青龍叫了起來,兩人一龍,就坐在白麒新買的車上,風風火火的上路了。
白麒開着車,小青龍在後面的椅子上睡着了,張紹羽把車窗搖了下來,一隻胳膊伸到了車窗外面,另一隻手關掉了收音機里正在放着的娛樂節目,看着窗外高懸的月亮。
“見到李研菲了?”白麒問:“這兩天你變化好大啊。”
張紹羽沉默了一會兒,問白麒道:“你喜歡菲菲嗎?”
白麒笑了,他說道:“你就接這個問題很久了啊,喜歡或者不喜歡,有那麼重要嗎?或者說,應該我問問你,你喜歡她嗎?”
張紹羽看着白麒,看了好一會兒,笑着說:“你說呢?”
白麒和張紹羽同時大笑,白麒說:“我跟你不一樣,我的戀愛和婚姻,我自己是做不了主的,你可以,雖然你現在是妖精獵人,但你還是這個國家,這個世界上的普通人裡的一員,你必須遵守這個國家一夫一妻制的法律的同時,你也可以自由戀愛。”
張紹羽把話接過來,說:“而你不一樣,你是白家的大少爺,你可以娶很多很多女人,但那都是你的家族安排給你的。”
白麒笑着對張紹羽伸出了大拇指,說:“聰明!”
“其實我以前啊,不覺得愛情是什麼好東西,或者說我不覺得我很需要愛情,我泡過那麼多的妞,但我沒有愛過她們之中任何一個,我把她們一腳踹開的時候,心裡也沒有多少波瀾。”張紹羽說。
白麒說:“後來你發現你不是不渴望愛情,是因爲你已經有李研菲在身邊了,所以你看不上那些雜七雜八的女人。”白麒的這句話不是否定句,是肯定句,他自信張紹羽接下來就是要說這番話。
張紹羽笑了,說道:“不完全是,是因爲我突然發現,我們這個世界,其實很貧乏的,就說那些上班的人,每天的時間都已經被固定了,他們知道自己這個禮拜六會放假,下個禮拜六還是會放假,知道自己每天必須要幹什麼工作,在學校的時候就是如此,到了工作崗位還是依舊如此,人生就在這樣被稱爲“兢兢業業”的循環之中度過了。在他們的生命中,只有一樣東西是充滿了變化,充滿了無限的可能和期待的,那就是愛情。”
白麒沉默了一會兒,說:“是啊,每天走一樣的路,看着一樣的風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公交車,每天的早上固定的時間起牀,固定的時間睡覺,每一天都彷彿被別人安排好的生活,一過就是幾十年,等到你終於發現從這樣的死循環當中走出來的時候,就是你退休的時候,年過花甲,已經沒有了年輕的時候的熱血和朝氣,看着自己依舊熟悉的城市,其實心裡已經是一種厭煩了吧。”
“所以我們還是和普通人不一樣的,無論別人眼中我們是什麼樣的人,無論我們正在做的事情能不能被別人所理解,至少我們是這個恪守陳規的世界獨一無二的,你說對吧。”張紹羽對白麒說。
“沒錯。”白麒說。
“你們這樣還算是好的呢!”後面的小青龍聽到了白麒和張紹羽的對話,說道:“西陵獸山,被外人看作是洞天福地,裡面的妖精都比外面的活的更久,我爺爺要求西陵獸山不許人類進入,所有人都覺得那裡應該是讓人長壽的地方,其實呢?屁!一羣活了幾千年的老妖怪,把那裡封閉起來,每天跟我們講外面的世界有多麼紛亂,如何讓西陵獸山在如今這個時代依然能夠屹立不倒什麼的。不在裡面呆過的人根本不知道那裡面有多無聊!”
聽了小青龍的話,白麒和張紹羽又是一陣笑:“看來無論是誰,都對自己的生活狀態不滿意啊。”
“永生其實真的沒有大家想象中的那麼好,我曾經聽過一個說單口相聲的人,說以後如果真的能夠永生,每個人都不死,國家不讓生育,一對夫妻在一起生活了幾千年,真的不敢想象。”白麒說。
張紹羽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我記得我曾經也看到過一個電影,裡面的女巫被英雄打倒的時候,給這個英雄下了一個詛咒,就是讓他永遠都死不掉。這個人活了幾萬年,身邊熟悉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去,他承受着時間帶給他的孤獨和寂寞,世人所在乎的一切,金錢、權利在他看來都不重要了,電影的結尾,這個英雄終於長眠在了墓碑之下,我看到他閉上眼睛的時候,真的是一種解脫和安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