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情此時正踮腳踩在一枝樹梢上,忽聞沈流螢這一語,驚得他瞬間失去了平衡感,從樹梢上跌了下來!
偏偏還是面朝上仰面往下跌!
若是他自己,這倒無所謂,但此時他背上還有一個沈流螢。
因爲他腳一滑,這麼往後仰倒,以致險些將背上的沈流螢給甩了出去,嚇得沈流螢趕緊抱住他的脖子,以免自己狠狠栽倒在地,但是!
這貨能不能往前倒?往後仰倒是個什麼意思!?要把她砸成肉餅嗎!?
不過她沒有被砸成肉餅,而是砸在了長情懷裡,只因就在他們快要落地的那一瞬間,回過神的長情將身子一轉,將沈流螢摟進自己懷裡來,給她做墊背,讓她跌進自己懷裡來。
倒是因爲長情的動作及速度太快,快得沈流螢什麼都還沒有反應,她的腦門便撞在了長情的下巴上,撞得她腦門疼得要命,不過她倒沒時間顧着自己的腦門,而是趕緊坐起身,伸手摸向長情的頭與臉,一邊着急道:“阿呆?你怎麼樣?”
長情沒有做聲。
沈流螢摸到了他的臉,再摸到他的嘴,發現他的嘴微微抿着,似乎在隱忍什麼似的,沈流螢愈發着急道:“喂,阿呆,你說話啊,你怎麼樣?”
別是她把這個呆貨嚇壞嚇傻愣了吧?
沈流螢說完話,又摸摸長情的臉,就在這時,只聽長情悶聲道:“螢兒,能不能不要坐……我身上?”
沈流螢一怔?什麼?不要坐這貨身上?
沈流螢當即將手朝自己身下摸摸,摸到某樣硬乎的東西。
沈流螢蹙起了眉,這是什麼?
這般想着,沈流螢將那硬乎的東西於手中抓了抓。
就在這時,長情的身子猛地一顫。
沈流螢的手僵住,瞳眸大睜,這這這……這是——!
沈流螢驚得趕緊從長情身上跳了起來,面紅耳赤地罵長情道:“你你你,你個阿呆你在做什麼!?”
她居然……她剛纔居然坐在這呆萌傻貨的身上!而且還是,還是坐在他的那個東西上邊!她甚至還……還……摸了!
沈流螢真是尷尬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我……”沒了沈流螢坐在身上,長情趕緊坐起身,身體僵硬得厲害,連本就呆呆的聲音都變得僵硬不已,“我什麼都沒有做啊……”
他只是護着螢兒不讓她跌到滿是荒草碎石的地面上而已,誰知……
“你沒做,那你爲什麼不把你的東西藏好!”沈流螢惱得直跺腳,尷尬得將過錯全都推到了長情身上。
“……”長情面對沈流螢可謂是第一次覺得尷尬,“我沒有露出來啊,是螢兒你自己……”
“你閉嘴!”沈流螢趕緊撲上來,摸着黑捂上長情的嘴,更加惱道,“你要是再敢說一句,我以後堅決不會再理你了!”
長情立刻閉嘴,不敢再多說一句。
沈流螢這才收回手,卻又覺得自己的手怎麼都不對勁,趕緊將方纔抓過長情那物的手朝他背上用力擦了擦,再擦了擦。
“……”長情受到了深深的打擊。
雨愈下愈大,沈流螢不說話,長情也不敢說話,過了老半晌,才聽得沈流螢道:“你個阿呆,不是要帶我去避雨的嗎,杵在這裡做什麼。”
長情還是不說話。
“你個阿呆,我跟你說話呢!”
長情這才低聲道:“螢兒說不讓我說話的。”
“……”沈流螢真想狠狠捏一把長情的臉,“你現在可以說話了!”
“哦。”長情有些遲疑道,“那螢兒還要我揹着嗎?”
沈流螢默了默,道:“你把背轉過來。”
長情即刻背對着沈流螢,在她面前躬下身。
沈流螢摸索着又伏上了長情的背。
長情的背已經被雨水溼透,很涼,但沈流螢伏在上邊,卻覺得很是安心。
方纔若不是這個呆貨轉過身以他自己的身子護着她,那狠狠栽到地上的人就會是她,在那樣根本不由人思考的短促時間裡,那個呆貨想到的卻是她。
護着她,不讓她受傷。
就算她再怎麼生氣再怎麼衝他惱,他都由着她。
他雖然有些傻,但卻真的對她很好,很好。
也正因她知道他對她好,所以一直對他耍脾氣,因爲她知道他都會忍着她讓着她。
其實,這個呆貨除了不聰明之外,其他的,都很好。
會千里迢迢追來保護她,會心疼她在馬背上顛簸不舒服所以一直抱着她,會在下雨的時候將自己的外袍脫下來爲她擋雨,會背起她帶她找可以避雨的地方,會急急忙忙地爲她生起火讓她將身上的溼衣裳烤烤以免着涼。
他們此時已經找到了能避雨的小山洞,長情正就着山洞裡堆放着的一些乾柴要生起火,偏偏他們身上的火摺子都已被雨水溼透,再吹不起火星子來。
就在這時,本是漆黑的山洞忽然亮起了一團幽綠的光。
這團幽綠的光浮在沈流螢的左手掌心上,不算明亮,卻已足夠他們看見對方。
長情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沈流螢也在看他,觀察着他的反應,但長情除了一副呆呆怔怔的模樣,再沒有其他反應,這才聽得沈流螢問他道:“怕嗎?”
她指的是她掌心上這團詭異的綠光。
只聽長情想也不想便道:“只要是螢兒,我都不怕。”
他若是怕,在他第一次見到那名爲墨衣的幽魂時就早已選擇遠離她。
聽罷長情的答案,只見沈流螢朝他招了招手,長情走到她身邊來,在她身旁坐下,沈流螢隨即將自己的右手掌心輕輕貼到他的心口,當即見着幽綠的光在他的心口與她的掌心間顯現,一邊聽得沈流螢道:“暖身子用,柴禾生不起火來,就只能這樣了,彆着涼了就行。”
長情漸漸覺得周身暖洋洋的,退去了雨水打在身上的涼意,他身上的衣裳也漸漸變幹了。
待得長情身上的衣裳幹了,沈流螢這才收回手,將掌心輕貼在自己額頭上,一邊盯着長情道:“這也是秘密,你知我知,不可告訴第三人。”
若非坐在這兒的是這個呆萌傻面癱,她是不會用這個能力的,她還不想嚇死人或者被當成妖女對待。
“螢兒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長情道得很認真。
沈流螢摸摸他的頭,誇讚他道:“這才乖。”
待得身上衣裳暖幹了,沈流螢將左手輕輕一握,綠光消失,山洞歸於黑暗,安靜得洞外的雨聲異常清晰。
沈流螢覺着有些困了,便扯了扯長情的衣袖,喚他道:“喂,阿呆。”
“嗯?”
“我困了,借你肩膀給我靠靠行不行?”
“好。”
沈流螢當即理所當然地將腦袋靠到了長情肩上,長情的心跳得有些快。
山洞裡很安靜,安靜得長情以爲沈流螢睡着了,便將她搭在腿上的他的外袍挪到她肩上來爲她蓋好,就在這時,忽聽得她道:“阿呆,我前邊和你說的話,你聽到了對不對?”
這個呆萌傻若是沒有聽到的話,方纔就不會反應得那麼強烈害得他們兩人都從樹梢少跌下來。
但這貨聽到了卻爲何遲遲不作聲。
不想娶她?
或許是。
要娶她就無異與皇權作對,即便他再怎麼喜歡她,也不會拿整個莫家來開玩笑纔是。
她前邊纔想着三哥荒唐,原來她自己也是沒良心的,居然問這個呆貨這種問題,這無異於是她在利用這個呆貨,就算這個呆貨點頭,他家裡也不會同意的。
她方纔在想什麼呢,是因爲這個呆貨的背讓她覺得太安穩了麼?
這般一想,還不待長情說什麼,只聽沈流螢又道:“沒事,我隨便問問的。”
過了良久,久得沈流螢靠着長情的肩都快要睡去的時候,才聽得長情遲疑着問她道:“螢兒說的,可都是真的?”
真的願意嫁給他?
但沈流螢這會兒已經想清楚了,是以想也不想便道:“假的,我騙你的。”
“我不信。”長情也是想也不想便道,“螢兒不會騙我,螢兒說的都是心裡話。”
他聽得出來,也感覺得出來,螢兒方纔的那一句問話,並非玩笑,而是發自內心。
且莫說螢兒不願意嫁給白華,縱是她願意,他也要將她從白華手中搶過來,更何況她不願意。
沈流螢忽然笑了,逗長情道:“你這個呆貨這麼傻,怎麼知道我不會騙你?怎麼知道我說的都是心裡話?”
沈流螢在笑,長情卻很認真,“我不傻,我感覺得出來,螢兒不想嫁給白華,螢兒在苦惱。”
沈流螢蹙起了眉,不笑了,“我三哥告訴你的吧?”
“不是。”三哥至始至終都沒有與他提到螢兒不想嫁與白華的話,“我感覺得出來。”
“你個呆貨,你自己都這麼呆這麼傻,你還能感覺出來什麼?”沈流螢這會兒不想在長情面前承認。
誰知這貨如宣告一般道:“螢兒是我的,誰也不能與我搶,白華不行,皇上也一樣。”
沈流螢驚得趕緊坐直身,擡手摸上長情的臉,用力扯了一把,沉聲道:“阿呆你瘋了,說這是什麼話!?”
“我說的都是實話。”長情道得肯定,“誰也休想搶走我的螢兒。”
“你個呆貨!別張口閉口都說我是你的,我什麼時候是你的了!?”沈流螢被長情的話整得無奈。
“我在螢兒身上留了我的味道,螢兒就是我的。”
“……你屬狗的!?還留味道,你朝我身上撒尿了!?”
“不是,我蹭的。”
“……”沈流螢扶額,當她什麼都沒說。
就在這時,長情忽然伸出手,將沈流螢摟進自己懷裡來,沈流螢的第一反應是要將他推開,但長情的臂膀很是有力,根本由不得她掙開,是能靠在他懷裡,打着他的胸膛道:“阿呆你放開我!你這是做什麼!快放開我!”
誰知長情非但不放開她,反是低下頭,吻上了她的額,而後霸道道:“不放,螢兒是我的,說不放就不放。”
“你——”沈流螢氣不打一處來,對着他的胸膛又打又咬,“你再不放開我,我就咬死你!”
“螢兒不會的。”長情很篤定,依舊不放開沈流螢。
其實,沈流螢可以用她左手的墨衣之力,只是面對長情,她想不到,也不想用。
因爲打從她心底就從未想過要傷害長情。
只不過她自己沒有注意到罷了。
她只是覺得,這個呆萌傻雖然呆呆傻傻的,但可真是個地地道道的男性,她的這點小力氣,根本沒法掙開他!
“莫長情!”沈流螢怒了,連名帶姓呵斥長情,“你到底放不放手!你到底什麼意思!?”
“螢兒。”長情則是將沈流螢摟緊一分,認真道,“我娶螢兒。”
本是怒不可遏的沈流螢瞬間安靜了下來。
這貨說什麼?他說他要娶她?
只聽長情又道:“螢兒是我的,我也早就與螢兒說過的,我要娶螢兒爲妻。”
只不過,他不想強娶,他想等螢兒心甘情願地嫁給他時,他再到沈府提親,卻不想橫生枝節。
“可是我不嫁。”沈流螢一字一句道。
說完這話時,她雙手緊握成拳,貝齒緊咬住下脣。
長情卻沒有鬆手,而是道:“回京後我就到螢兒家裡提親。”
“我說了我不嫁!”沈流螢又開始猛推長情。
長情依舊不放手,卻什麼話都沒有再說。
沈流螢推打得累了,又安靜了下來,只聽她低聲道:“阿呆,我知道你喜歡我,我知道你對我好,但你知不知道你若是要娶我,後果會是怎樣?”
“我知道。”他當然知道,與皇權爲敵,不過,這又如何?
“你不知道。”沈流螢搖搖頭,“這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錯了還能從頭來,我不能害你,更不能害你的整個家。”
“螢兒,我不傻。”長情道得堅定,“我莫長情今生,非螢兒不娶,誰人也攔不得我。”
沈流螢頗爲震驚,因爲這一瞬間,她覺得擁抱她的不是一個呆萌傻面癱,而是一個再正常不過且有實力有擔當的真男人。
但長情的下一句話,還是讓她覺得她想多了。
長情道:“我不管,我就要螢兒。”
以防沈流螢察覺不對勁,長情只能繼續賣傻,誰讓螢兒對傻傻的他不設防。
“……你這麼任性,你爹孃會由着你這麼連累整個莫家?”沈流螢非但不覺開心,反是緊擰起了眉心。
“嗯。”長情點點頭,“我認定的事情,我爹從來沒有不答應的。”
他若是要反了皇權,父親也絕不會說他一二,只會站在他身旁而已。
“……”這是什麼爹,果真是任性的爹才養得出任性的兒子?
“螢兒,你就嫁給我好不好?”長情將下巴在沈流螢額上蹭了蹭,討乖似的道,“螢兒前邊已經自己說了的,我也已經聽得清清楚楚的了,螢兒要反悔,我不依,不作數。”
“……”沈流螢覺得這貨撒起嬌來真是讓她完全沒有抵抗力,“可若是我嫁給了你,就覺得像是我在利用你一樣,利用了你,讓你的日子再不得安寧,我……於心不忍。”
這是實話,本有些殘忍,可長情卻覺得開心,因爲這證明螢兒並非不在乎他,因爲在乎,所以纔會爲他着想,纔會不想拖累他。
只是,她不知,“我不介意螢兒是否利用我,爲了螢兒,我甘願與全天下爲敵。”
明明是一句好似唸書語氣一般的話,明明不是什麼動聽的情話,卻讓沈流螢的心爲之震撼,讓她鼻尖有些發酸。
她從來就沒對這個呆萌傻有過好,他卻是對她比任何人都要好。
“好,我嫁給你。”本就是沈流螢先問出口的話,卻到現下她才終於肯點頭。
長情激動得將沈流螢壓到了地上,驚得她忙推他道:“阿呆你做什麼!?”
“我只是想。”長情依舊只是抱着沈流螢而已,並沒有什麼非分舉動,唯將她摟得緊緊的而已,高興道,“我只是想抱緊螢兒而已。”
長情的話真是讓沈流螢覺得尷尬,這呆貨這麼純情!她還以爲——
是這呆貨的舉動很容易讓人往那方面想,絕對不是她污!
長情激動開心得像個孩子,久久都不鬆手,久到沈流螢都以爲他睡着了的時候,這貨才用下巴蹭蹭她的頭頂,有些小心翼翼地問她道,“我想問螢兒一個問題,好不好?”
“你問。”這個呆貨想問什麼還用得着這麼小心翼翼的。
“我想問,螢兒……是否也稀罕我?”長情將沈流螢摟得有些緊,沈流螢感覺得出,他很緊張她的答案。
“我啊……”沈流螢沒有再抗拒長情的懷抱,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是笑着逗他道,“你猜。”
“我猜不出來。”長情很誠實。
“傻。”沈流螢的嘴也不留情,她要是不喜歡他的話,會給他這麼抱着自己!?
不過,太喜歡是算不上,目前……就一點點吧。
雖然是個呆貨,但也算是用行動俘獲了她的心,嗯,一點點。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她自己也道不上來,或許是在臨城那會兒他爲她擋住危險的時候?又或許是他躲着不敢見她的那個時候?又或許是就在今日,他忽然來到她身邊保護她的時候?
總之,她承認她有一點點喜歡這個漂亮的呆萌傻面癱就是。
至於他知不知道,她可不管。
倒是這個呆貨的懷抱,寬敞又溫暖,讓人覺得安穩又舒服,真是和他的人一點都不像。
“喂,阿呆。”沈流螢用腳踢踢長情的腿。
“螢兒叫我。”長情呆呆道。
“我困了,我想睡了。”
“那螢兒睡。”長情將他的外袍扯過來爲沈流螢裹上,繼續摟着她不捨得鬆手,“我抱着螢兒睡。”
沈流螢沒有抗拒,亦沒有反對,只又道:“要是有什麼危險,你得保護我。”
這個呆萌傻面癱的身手,她完全信得過。
“我會的,螢兒睡吧。”長情說着,得寸進尺地在沈流螢頭頂上蹭了蹭。
沈流螢應了一聲,很快便在長情懷裡睡了去。
長情由原本的小心翼翼慢慢變得得寸進尺,只見他將沈流螢摟得愈來愈靠近自己,恨不得能將她用力揉進自己懷裡來。
只不過他不敢太放肆太過分,就怕適得其反,螢兒能讓他這麼摟着而不是再抗拒他,沒有再像初時那般一見着他便惱得不得了,他就已經很滿足了,其他的再慢慢來就好。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感情的事情急不了快不得。
他不想也不會強求螢兒,如今這般,已然很好,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沈流螢睡着睡着,漸漸覺得有些涼,不由往長情懷裡蹭蹭,再蹭蹭,甚至還將手環到他背上,將自己整個人都貼到了長情身上來。
長情的心跳得很快,滿足得想笑。
但就當他低下頭想要親一親沈流螢的額時,他心口忽傳來錐痛感,令他不由心慌。
只見他當即匆匆收回墊在沈流螢頭下以及摟着她的手,要從她身旁離開,誰知沈流螢這會兒不僅手臂環到他背上,甚至將腿也搭到了他身上,一副巴着他不撒手的模樣。
許是長情忽然收回手讓沈流螢覺得睡得不舒坦的緣故,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
長情心驚,當下什麼都再顧不得,慌忙將沈流螢從自己身上推開。
然,就在他坐起身的一瞬間,他的人憑空消失不見!唯有他的衣裳掉落在地。
沈流螢此時迷糊地半睜開眼,喚他道:“阿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