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你家主子莫不是被那名叫純苓的姑娘給勾了魂了?”雲子君倚在窗邊的太師椅上,一手支着腮,一手接過初一遞來的茶盞,眼睛打量了一遭眼前的書房,玩味道,“瞧瞧他這書房,都快成了姑娘家的閨房了。”
雲子君說的倒是大實話,莫凜這書房,而今銅鏡梳子繡鞋等等姑娘家用的東西都擺放着,不僅如此,這好端端的一間書房還添置了一張牀榻,牀榻上的被褥枕頭皆是姑娘家纔會用的那種顏色,而且還看得出是用心準備的這些東西。
初一站在雲子君身旁,目不斜視,只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
雲子君呷了一口熱茶,又笑着問初一道:“初一啊,你這主子是什麼時候開始金屋藏嬌娥的啊?”
“回大公子,初一不知。”初一面不改色地恭敬道。
“我看你不是不知,你是不想告訴我,省得我笑話你主子吧?”雲子君輕輕一笑,又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接着又問道,“不過話說回來,這是個什麼樣兒的姑娘,竟能讓阿凜把魂兒都給丟了,京城那麼多有才有藝的姑娘小姐他都沒有動心,我這才幾個月沒見他,他就忽然有心上人了?”
“回大公子,初一的確不知。”初一很恭敬,“近些幾個月來,主上不許任何人擅入這書房院子,初一也不例外,初一也不曾見過大公子所說的這個姑娘。”
“不得了不得了。”雲子君笑意濃濃,“連初一你都被阿凜排斥在外不給進這書房來了,看來阿凜真的是給那個姑娘給勾了魂了。”
初一不語,他總是能少說一句話便不會多說一句。
“不過話說回來,初一你就不擔心麼?”雲子君笑着笑着,漸漸斂起了笑容,面上的神色變成了嚴肅凝重,“若那是心懷不軌的女子,阿凜當如何?”
“擔心。”初一很直截了當地回答雲子君的問題,他的神色與雲子君一般的嚴肅,“只是初一相信主上心儀的女子不會是心懷不軌之人。”
所以他儘管不放心,卻始終沒有越矩問過莫凜這些日子裡來的事情。
這回輪到雲子君沉默不做聲。
倒是初一反問雲子君道:“大公子心中不也是正如初一這般想的?”
“哦?”雲子君挑挑眉,似笑非笑,“你又如何知道我心中如你一般想的?”
初一肯定道:“若非如此,大公子此時定已跟着主上去找他想見的人,而不是坐在這兒慢悠悠地喝茶。”
“說的可真有道理。”雲子君不由又笑了,不得不承認道,“是啊,我就是相信阿凜不會看錯人,所以纔會安然地坐在這兒喝茶,不過初一你這屬下做得可不夠格了啊,你怎麼也和我一樣沒有跟着去呢?”
“主上不讓初一跟着。”初一又是恭敬道,“再說,大公子點明瞭要和初一沏的茶,初一不得不留下來。”
“說的好像是我攔着你不讓你跟着去似的。”雲子君嫌棄地看了初一一眼,又慢慢地喝起茶水來,“嗯,不錯,初一泡的茶依舊合我的胃口。”
“謝過大公子誇獎。”
雲子君忽地注意到眼前桌上擺放着的甜糕和甜湯,不由伸出手指了指,挑眉問道:“那是什麼?”
“甜糕和甜湯。”初一道。
雲子君白他一眼,“我又沒瞎,我當然知道那是甜湯和甜糕,我是問阿凜的書房裡怎會有這些吃食,我可是記得很清楚,阿凜從來都不喜吃這些東西的。”
初一不做聲。
下一瞬,雲子君便自己明白了,以致他又笑了起來,一副恍悟的模樣,道:“初一啊,看來過不了多久,你們這男人窩似的莫府就要添女主子了。”
此時此刻,莫凜一騎快馬正疾疾往南邊方向而去。
他沒有乘車,在這冰雪寒天裡,就這麼騎着馬迎着風雪離開了莫府,離開了京城。
十萬大山,濃霧瀰漫,骸骨遍地。
莫凜警惕小心地走在白霧濃稠得連眼前半丈距離的路都看不見的密林裡,踩着不知在這山上躺了多久的白骨,他心裡不安到了極點。
雲子君給他的消息是曾有人見過他要找的那一個姑娘在這十萬大山的山腳下出現過,除此之外,便再打聽不到關於她的任何消息,就好像她不是這個世上的人似的,連雲家那樣廣的人脈都打聽不到關於她的任何事情。
可哪怕只有這一個消息,莫凜還是毫不猶豫地趕來了。
十萬大山,極樂之地,尋常人根本不敢踏足的地方,莫凜不知純苓爲何要來這個地方,他只知道,他很擔心,擔心她會有危險。
他甚至根本不知道他是否找得到她。
而他腳下每踩到一次骸骨,他的心中的不安就疊加一分。
如今他的心,想的全都是那個純澈的姑娘。
他想再見到她,很想。
在十萬大山上走着的莫凜,愈走愈慢,愈走他愈覺得呼吸困難且沉重,心跳得愈來愈快,彷彿隨時都會撐破他的胸膛跳出來似的,便是他的視線,也漸漸變得朦朧。
不管他揉了多少次眼,他的視線依舊朦朧,甚至還變得愈來愈模糊。
忽地,他虛浮的腳被一根凸出在地面上的樹根絆到,使得他重重栽倒在地,他雙手撐着地面想要站起身,可他才稍稍撐起身子,他整個人又跌回到地,再撐不起身來。
他雙手使不出力,根本撐不起身子,不僅是雙手,他整個人都沒有站起來的力氣,視線更是模糊得連近在眼前的一棵小草都看不清。
漸漸地,他就在這濃稠的白霧中閉起了眼,失去了意識。
而就在他即將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他似乎看見濃霧裡有一個小東西來到了他眼前。
一隻兔子。
一隻白白淨淨的兔子。
可他尚未來得及瞧清楚,便失去了意識。
莫凜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他看見的是夜空中一輪皎潔的月。
他耳邊有潺潺溪流聲。
他先是怔了怔,而後猛地坐起身,才發現他躺在一條小溪流邊。
這兒沒有濃霧,甚至能看得見夜空中的月。
不是他昏迷過去的那片濃霧林,他的周身也沒有那巨大參天得遮天蔽日的樹木。
是誰救了他?是誰將他從濃霧裡挪到了這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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