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龍的智商很高,這是毋庸置疑的,在對戰鬥的理解上,巨龍有着人類無法企及的優勢。沒辦法,因爲戰鬥只是人類諸多必要活動中,重要性比較低的一項,而在巨龍那兒,卻是伴隨整個生命歷程的本能。
既如此,再有強大的天賦,巨龍與人類之間的戰爭應該是完全的一面倒纔是,可事實卻恰恰相反,終身侍戰的巨龍,在動用了佔全族四成戰力的情況下,居然還是敗在了人類的手上。
委屈也好,憋悶也罷,輸了就是輸了,巨龍性直爽,不會死不認賬。
戰後仔細研究了人類的戰術,才發現原來戰鬥和戰爭並不是一回事兒,更有許多的技巧並不是單純的戰鬥中可以領悟學習的。
知道不妥,明白到在龍界的那一套放在人類世界未必就好用,於是巨龍們就開始學着改變,開始努力的學習人類的知識。有足夠的智商,有充分的時間,讓每一個巨龍都能成爲讓人類望之無語的淵博知識大家,但是,天性難改,再怎麼聰明的巨龍,卻也還是學不來人類的狡詐多變。
可憐龍貓黑夜就是因此敗在了花憩的手上,被強迫着在那一張寫滿了不平等條款的契約上按下了悔恨終身的手印。
其實呢,答應了談判,就已經代表着龍貓黑夜認了輸,服了軟,敵不過花憩的千方百計,而不得不選擇了和平道路。
放棄自己優勢的一面,反而去跟人類比拼談判技巧,輸得再怎麼慘,也在情理之中。
幾條用來說服談判的理由都是花憩設置的陷阱,首先的一條就是強調談判的時間必須是在白天,堅決不給龍貓使橫的機會。
而答應了談判,龍貓覺得一切就應該爲了談判的效率和可行性考慮,晚上以巨龍的形態進行談判,確實是容易發生暴力事件,於是就答應下來這第一條。卻沒看到,在它點頭的同時,花憩揹着的左手,正衝着默言打出勝利的手勢。
有了這一條,其實就已經定下了結局,後面的諸多說辭,不過是進一步安撫下還有些猶豫和忐忑的龍貓,讓它不至於中途反悔。
所謂的選個光明正大的地方,所謂的不會發生黑幕事件,完全都是花憩隨口說來忽悠傻貓的。大白天的,它一隻貓又不能說話,再怎麼的抗議,也要有人能聽的懂才行,就算真的有誰聽懂了,能給它出頭的機會也不大過萬分之一。
那個什麼拒籤就更是好笑了,以它一隻貓的力氣,完全就是給花憩欺負着玩的,抓着它的爪子,想按幾個手印就按幾個。不自願?不情願?不好意思,契約神忙着呢,沒功夫管這些。
何況申請契約的時候就已經定好了的,是逐條商議簽署,這是商人們常用的手段,一般都是做爲不存在武力威脅,或者威脅無效的情況下,才選用的方式。龍貓傻傻的以爲了公平,就同意了,結果就是第一次品味到了被人強迫的滋味兒,而且還是一個弱質女流。
於是,它哭了。
要說這世界上最恐怖的,應該就是女人了。先是剎娜一箭射哭了荷葉遺下的那一隻跟火舞重名的巨龍,這會兒又是花憩生生的迫哭了龍貓黑夜。
巨龍的眼淚一向都是傳說中的神物,沒辦法,流血不流淚可是巨龍的座右銘,能讓它們哭出來,需要的不僅僅是實力。
剎娜是因爲巧合的打擊了巨龍的自信心,讓在它第一次載人飛行的時候就發生了空難,花憩則是完全憑藉智商,讓龍貓空有滿腹的委屈,卻無以言述,讓從來都是武力脅迫別人的龍貓也享受了一把被人脅迫的滋味兒。
當然了,比起這兩位恐怖的女性,深藍具有的威力也是不凡。剎娜和花憩能把巨龍嚇哭,深藍就能讓哭泣的巨龍安靜下來。
紫色的眼睛裡,一串串的淚珠洶涌而出,可憐的樣子讓爲數不少的女性冒險者動了惻隱之心,不過還沒等她們採取行動,剛好趕到的深藍就讓龍貓收住了淚水,更連一聲“喵嗚”都不敢再出。
沒辦法,法協也黑龍族的兩次直接衝突中,深藍都是領法者的位置,也就是說,前後掛掉的那些只黑龍,都是倒在深藍的手上。雖然當時龍貓沒在場,沒有親眼目睹到深藍的恐怖,但通過其他黑龍的講述,效果只會更佳。
所以呢,在看到深藍的那一瞬間,龍貓黑夜立刻收住了眼淚,因爲哭泣而導致的氣息不順,也強行憋住不敢弄出聲響。
“怎麼了?這是。”
酒館裡氣氛有些詭異,深藍幫剎娜拉開座椅,順便問了花憩一句。
“沒,很好,只是在管教不聽話的龍貓而已。”
對深藍的躲閃,花憩很有些不滿,回答的時候就收起了笑臉,語氣也是冷冷的。
“那正好,管教的如何了?能派上用場了吧。”
就是爲了這個來的,也不敢跟花憩多說,深藍就問向了旁邊的默言。
“差不多,習練兩天就可以了。”
大話不敢說,默言知道深藍來找,定然是有重要任務,龍貓才被欺負了,心裡鐵定不服氣,所以還需要兩天磨合,否則出了意外不好交代。
“差不多?不聽話?嗯?”
深藍要的可不是模棱兩可的答案,此去聖城幾乎就是極限挑戰,不能允許任何的不穩定因素出現。龍貓是主要戰力,更要擔負起意外時,衝破包圍,保護禹誠希撤離的任務,所以差不多的說法,深藍不能接受。
因爲不能確定禹誠希究竟是哪一天進階,所以要事先準備好,龍貓的不配合讓深藍有些惱火,最後的一個嗯字,就是衝着它去的,嚇得龍貓一哆嗦,險些摔下桌去。
“我知道你能聽的懂,嘶……這句話怎麼這麼熟呢?”
深藍的話讓剎娜險些笑出聲來,或許深藍只是模模糊糊有些印象,但剎娜可是記得很清楚,上一次給巨龍止哭,深藍的開場白就是這一句。
想了一下,沒什麼印象,深藍就放棄了,搖搖頭繼續教訓龍貓。
“你別躲,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跟着他們兩個好好訓練,要聽話,再就是我親自來,放心,我一向不喜歡暴力手段的。”
深藍一把抓住想要躲到桌子下邊的龍貓,把它正正的擺在眼前,一本正經的說道。
可憐的龍貓看看前面冷着臉的花憩,再瞅瞅後面不懷好意的深藍,無奈的低下了頭,四隻爪子猶豫盤旋了好一會兒,終於邁向了花憩的方向,長長的尾巴耷拉着,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沒辦法,在花憩手裡,無非就是遭受些折磨,偶爾再在智商上被鄙視一下,可在深藍那兒的話,難保不會出現生命危險,爲了小命兒着想,權衡利弊之下,龍貓只能於兩害之間,選擇了花憩。
只是那步子邁的是異常的躊躇,紫色眼睛裡邊的哀怨實在是讓人不忍多看,可惜,花憩偏偏就愛這口,它越是委屈,花憩就越是開心,瞧那意思,很有可能是把龍貓當成了因爲不能教訓深藍,而用來出氣的替代品,
貓步確實好看,輕輕擡起,慢慢落下,優雅中透着無限的猶疑。隨着與花憩之間距離的拉近,龍貓的速度是越來越慢,幾乎就是一步一心酸,一步一哀怨。
前面是地獄,走過去就要重複過去幾天經歷過的重重摺磨,那一幕幕悽慘的畫面,就在它的腦子裡不停的輪轉,每邁出一步都會引來不同情景,但卻同樣悲慘的回憶。
後面……是天堂,會送命的,所以哪怕步子再慢,龍貓也不敢真的停下來,生怕被深藍抓住機會誤會掉。
“我是黑龍,是驕傲的天才黑夜,不應該這樣屈辱的活着。”
“不,我是龍貓,是一隻掙扎於生死邊緣的可憐蟲,活下去纔是最重要的。”
兩個念頭不停的在龍貓黑夜的腦子裡爭執,暫時的,是活下去佔了上風,所以它還是掙扎着向花憩的方向挪着步子,走過的地方,留下一道道抓痕,可見心裡有多麼的不甘。
人急生智,這貓急了,腦子也靈光。既然前後都是絕望,那不妨試試左右。
低着的頭微微向左一個搖擺,對上了剎娜滿臉的好奇,狠狠地打個哆嗦。
“這個……這個跟花憩好像,不成。”
轉向右邊。
“呃……”
默言眼觀鼻,鼻觀口,一臉嚴肅認真,似乎眼前發生的一切跟他都沒有絲毫的關係,一丁點做主人的自覺都沒有,任由他那可憐的龍貓被深藍和花憩欺負。
“怎麼辦?”
龍貓問自己。
看起來,好像只有這一路生機最大,只是怎麼才能讓那默言擡起頭來,發出救命的邀請是個難題。
“喵嗚!”
隨着次數的增多,龍貓已經漸漸習慣了這樣表達自己的想法和念頭,不覺得有多難爲情了。更何況這會兒也不是講究面子的時候,只期望這冒着天大危機吼的一嗓子別被默言無視嘍。那兩個人精絕對能猜出是什麼意思來,如果沒被默言解救脫險,這一嗓子直接就會導致天堂與地獄的完美結合,而它,可憐的龍貓黑夜,就將成爲天堂牌地獄,或者地獄牌天堂的第一個光顧者。
“呼……呼……”
低沉而悠長的呼吸聲隱隱的傳到龍貓的耳朵裡,不祥的預感讓它的心緊緊的縮成一團,顫抖的步子險些卡住停下來,還是身後突然增大的冷氣激起了脊背上寒毛,才讓龍貓馬上反應過來,急急的向前搶出兩步。
“唉……”
一聲似有似無的嘆息從天堂裡傳來,讓龍貓大嘆運氣,只是一擡頭,卻發現自己距離那地獄女魔王只有不到一米,地獄的味道已經清晰可聞,彷彿就在鼻端。
“喵……嗚……”
絕望的掙扎的呼救,讓這一聲顯得異常的委屈,而且,距離花憩過近,直接導致了這最後的一次對生的渴望,變得低微而不可聞,連龍貓自己都有些聽不清楚,就更別提默言了。
“完……蛋……了。”
“啊哈……不好意思,打了個瞌睡。”
就在龍貓已經絕望了的時候,默言突然出了聲。
“沒關係,是不是訓它累的,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這貓交給我好了。”
深藍重分表現出了一個合格老闆對待員工的體貼,只是在龍貓聽來,這卻是噩夢一般的聲音。
“是有點兒累了,不過這傢伙不大聽話,我最好還是跟在一邊盯着點兒好。”
似乎才找回主人的自覺,默言這話說的龍貓好一陣的感動。
“不需要,有它在,不怕死貓起刺兒。”
嘩嘩響動,卻是花憩擡手晃了晃印滿了爪印的契約憑證,一臉的無所謂。
“也是哈。”
默言從善如流,馬上就不再堅持。
“那就這麼定了,這貓我帶回去了。”
花憩不再給龍貓掙扎的機會,直接伸手抓住了它,站起身來就要離開。
“喵!”
生死攸關的關口,龍貓拼盡了全力,猛地一掙,硬是從花憩的手中脫了出來,直直的撲在了默言的肩上,一把抓牢,並且擺出一副死也不肯放的架勢。
“死貓!”
掙開的時候,龍貓的後爪傷到了花憩的手,深藍當時的急了,一句死貓過後就要出手,嚇得龍貓渾身上下的毛全都立了起來。
“算了,跟它計較個什麼勁兒,先治傷要緊。”
剎娜及時的插了一句,挽救了龍貓那顆頻臨崩潰的心臟。
“就是就是,先治傷,這貓回頭我再收拾它。”
默言也急忙打岔。
“那就先記着,這裡人亂,先回去吧。”
“好的,你們先,我去付賬。”
默言欠了欠身,目送深藍三人離開。直到三人的背影完全消失,龍貓纔鬆下一口氣,接着就是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好笑的是,哪怕是暈了,也是牢牢的抓在默言的肩上,甩都甩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