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慕曉少年顯然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想要非禮她,這點顯而易見。

在他的嘴脣挨近的那一刻,肖宋捏緊拳頭,正想一拳揍得他桃花開!就算桃花不開,也要讓他熊貓眼開!卻聽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略帶壓抑的聲音:“大師兄。”

是離渚秦!

肖宋心裡略略一鬆,捏緊的拳頭倏忽放下;而慕曉被撞破這等尷尬事,更是慌忙跳開,臉紅耳赤了好一會兒才鎮定下來,乾咳兩聲:“離師弟怎麼……過來了?”

離渚秦往慕曉身後看了一眼,肖宋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有些事情瞬間明瞭,他黑色無光的眼底掠過一層隱晦的怒氣,語氣卻出乎意料地平靜:“我有事,來找師妹。不知師兄……?”逐客的意思不是很明顯,逐客的語氣卻很是明顯。

慕曉心裡一跳,飛快地說道:“我也找師妹有事。”

“什麼事?”肖宋清冷的聲音。

“師妹,你醒了?!”慕曉又是嚇了一跳,轉過身去,待看到肖宋冷清的眼神,想到方纔自己差點……臉上又是一燒。“師妹……你什麼時候醒來的?”

肖宋向離渚秦投去一記感激的目光,瞥了一眼慕曉,眸色清泠,沒什麼多餘的感情,淡淡說道:“剛醒。”

聽到這個答案,慕曉鬆了一口氣。與此同時,卻也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感。

肖宋將他失落的表情看在眼裡,頓時滿臉黑線。你失落個毛啊魂淡!這種時候多說無益,她也不想將這窗紙挑破——肖宋一點都不懷疑,這大師兄要是知道她已經知道他的心思,估計會徹底破罐子破摔大膽表白也說不準。表白不成……想必以他的個性,那就是死皮賴臉地糾纏了吧。

被這個想法給弄得肉疼了一把,肖宋決定裝傻到底,就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事實也確實如此。慕曉雖然想要非禮,奈何被打斷,只能算是——‘非禮未遂’。

既然未遂,就沒什麼好計較的了。

“大師兄找我,可是有什麼事?”肖宋話是對着慕曉說的,眼睛看的確實離渚秦。

出於小動物的敏感,她能感覺到離渚秦的情緒……好像不太對?

“我……”慕曉被肖宋這麼直白的問話弄得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將方纔的尷尬事扔在了腦後,開朗一笑:“是這樣的。今日是師妹你的生辰,我想借着這個機會讓我們師兄妹幾人好好聚上一聚,爲師妹大辦一場。師妹你意下如何?”

肖宋恍惚,這纔想起今日個她這具身體確實是滿十三歲了——原來一晃已是五年時光了啊。

劇情要開始了麼?

真沒有真實感啊……

對於慕曉的提議,肖宋直覺皺眉:“……大師兄知道的,我並不喜歡熱鬧,不必如此勞師動衆。”按照劇情,封靈姑娘的初次便是交代在這十三歲生辰之夜,她雖今時不同往日,總歸還要提防劇情劇攙和,可不想出什麼不必要的意外。

“沒有勞師動衆,只是我們師兄妹幾人湊在一起吃上一頓,簡單得很……可惜師傅現在還在閉關沒辦法參加師妹的生辰。”話末倒是嘆息了一把。

肖宋眉頭皺得更深:“只是個普通的生辰而已,按照往年的便好。”往年也只是收收禮物,兼之翠湖爲她煮一碗長壽麪,便湊合着過去了。本來就不是她的生辰,當然沒有要過的心思。

慕曉略帶譴責的眼神飄來,難得地氣概了一把:“師妹你太不講究了。”

肖宋沒有反駁,淡淡說道道:“我本也不是什麼講究的人。”奈何講究起來不是人。

“以往你可以不講究,今日卻是不行的。”

心中卻是暗忖——往年也沒見他強迫自己過生辰,如今卻如此……難道劇情就真的這麼強大?肖宋眼底浮光乍現:“爲何?”

“師妹,你忘記了麼?今日過後,你該及笄了。”

肖宋一陣錯愕,下意識看向離渚秦,“及笄?”

離渚秦微微點頭。

“是啊,及笄。”慕曉跟着附和,隨即譴責的眼神盯向肖宋:“師妹你不會這般迷糊,連自己的及笄之年都忘記了吧?你如今已年滿十三,該是及笄的年紀了。以往不講究也就算了,及笄這麼大的事情,女孩子一生便只有一次,斷然是不能隨便過的。”

及笄……也就是傳說中的成人禮。她這麼一個不講究的姑娘當然是沒有過過的,但是好歹也知道這確實是件大事情,至少她沒有正當理由推脫。

不過,十三歲就成人禮了??

肖宋姑娘只覺得記憶混亂得可以:“不是十五及笄的麼?”怎麼會是十三?!

“十五?”慕曉比她還要混亂,“師妹在說笑?怎麼會是十五?明明便是十三啊!”

即使慕曉言之鑿鑿,鑑於他平時的不良表現,肖宋還是不太信任,將詢問的視線再度投向離渚秦。

離渚秦斂眉,不溫不火地說道:“江湖中人不計較那麼多,一般女子都比平常人家早兩年及笄。”

……好吧。

這種事情是躲不過去的,該來的遲早要來。

肖宋終於頷首:“那好吧。”

頓時喜得慕曉不知該說什麼是好,難得沒有糾纏她,便匆匆回去親自監督了。

肖宋遠望慕曉風一般的身姿消失在樹木深處,所過之處一片風捲雲殘,靜默半晌,默默收回目光,看向離渚秦:“離師兄,你……可還好?”從方纔她便察覺到他不對勁,他體內的內力似乎波動得厲害,連他與他站得這麼遠都能感覺到一絲來。

離渚秦眼中晦暗不清,毫無一絲神采。

“離師兄?”肖宋心中存疑,試探性地走上前去。

豈料離渚秦驀然後退兩步,與她拉開了距離,表情僵硬,似在抗拒。

肖宋表示:“?”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師兄。”她停住腳步不再上前,兩眼定定地看着他晦暗的眼眸,想要從中找出蛛絲馬跡來:“你怎麼了?”

“無事,我很好。”他深吸了一口氣,嘴角扯出一道略微發僵的弧度,“方纔……突然便有些恍惚了。”

肖宋垂眸,語中帶着淺淺的安撫意味:“師兄想必是累了吧?不若便休息一會,養足精神?晚上可還有一些消耗體力的事情要做。”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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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及笄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複雜,甚至沒有宴請外賓,參加的不過是整個碧波門的老少。還是應了那句話,江湖兒女,哪來的那麼多的講究?

肖宋對此完全沒有概念,只聽那伺候她的老嬤嬤說這普通家庭的女子及笄之時共有三加,十分繁瑣;然江湖中人則將這及笄之禮減到一加,簡單了許多。

由着這嬤嬤爲她沐浴淨身之後,肖宋換了一套上衣下裳的大袖長裙禮服。內着素色襦裙,衣緣沒有文飾,外罩曲裾深衣,披散着長髮被老嬤嬤牽引到了正廳之中。廳中高朋列坐,肖宋粗粗一瞟,除了東方尋之外,整個碧波門的人基本都在這裡。

肖宋無視一堆驚豔的表情,視線從兩個師兄的臉上一一瞟過,沒有發現離渚秦,讓她很是疑惑。然而她並沒有疑惑多久,老嬤嬤已經牽着她的手,讓她向東正坐,爲她挽起長髮。東方尋不在,主持及笄之禮的自然是大師兄慕曉。他所要做的事情也十分簡單,就是將釵冠戴在她的髮髻之上,如此而已。

讓肖宋詫異的是,奉上釵冠的有司竟然是離渚秦。

“離師兄,你怎會在此?”她壓低聲音。

離渚秦臉上掛着平日裡的溫潤笑容,同樣壓低聲音,“別說話,開始了。”

肖宋便乖乖閉了嘴,聽離渚秦用溫潤低沉的聲音高吟誦着祝辭:“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

慕曉顫抖着接過接過離渚秦奉上的釵冠,爲肖宋戴上,過程有些糾結,肖宋的頭髮被扯斷了兩根,弄得她差點沒有暴走。慕曉臉色紅得滴血,在他耳邊低聲道歉:“師妹,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肖宋咬牙——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要是有意的,她現在就替天行道滅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