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三人說話間,便在這時有小二叩門端着托盤緩緩走近,一臉恭敬道:“無憂公子,這是您點的烤鴨。”
青衣婢女接過小二手中的托盤放到桌上,接着用道具將那隻烤鴨熟練地切成小塊,那嫺熟的動作就好像已經做過千百次了一樣。
在小二萬分期待的目光中,無憂公子用金筷夾了一塊鴨肉放進嘴裡細細咀嚼,原本恬淡的眉宇間微微蹙了起來。
小二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着無憂公子的神色,此刻見狀心裡不由一緊,臉上像往常一樣露些許失望的表情。
雖然每次無憂公子什麼都沒說,但是他看得出來無憂公子對這些烤鴨的味道並不滿意,起碼可以說明如今烤鴨的味道並不是無憂公子心中期望的。
果然,下一刻無憂公子挑起桌上雪白的絹布擦了擦嘴角,淡淡開口道:“撤下去吧。”
“是。”小二上前一步端起托盤神色黯然地退了下去。
其實他心裡多少有些委屈。他在這家望月樓已經幹了五六個春秋,當初無憂公子將這家望月樓收購之後,並沒有辭退他們這些老員工,這讓他們都十分感激無憂公子,更讓他們驚喜的是無憂公子接手之後望月樓的生意比以前更紅火,他們得到的酬勞自然也是水漲船高。
他們對無憂公子一直都含着一顆感恩的心,所以他們做製作烤鴨的技藝上精益求精,自認爲烤鴨的口味比以前更爲美好,可是不知爲何無憂公子每日在品嚐完烤鴨的味道之後都會不經意間露出失望的表情,這讓他們這些原本想報答無憂公子恩情的老員工心裡十分的不是滋味,總覺得沒有做出讓無憂公子滿意的烤鴨,辜負了當初無憂公子的恩情。
等小二退去之後,無憂公子神色略顯黯然,喃喃道:“怎麼不是那個味道呢?”明明仍然是當初的望月樓,也是原來的那般廚師,可是這烤鴨的味道總讓她覺得像是缺少了什麼。
“公子……”一身藍色衣裙的婢女輕喚一聲,後面的話又咽回肚中。
已經三年了,可是眼前的主子依然還是無法忘懷那個人,以至於將這家望月樓收購了,主子的私有財富如今絕對可以將整個藍璃國輕鬆地買下來。所以收購望月樓不是爲了賺錢,而是出於對那個人的緬懷。
此刻,青衣婢女也是一臉心疼地望着自己的主子,心中微微地感到酸澀和悶痛。外人都看到了她家主子的風光,卻無人看到他家主子的寂寞。
無憂公子斂去眼裡的傷感情緒,轉身向旁邊的青衣婢女淡然詢問道:“採茵,什麼時辰了?”
採茵回答道:“公子,快申時了。”
藍衣婢女接着道:“公子是要回府嗎?”
無憂公子點頭道:“巧鳶,待會兒路過福心閣給孃親買些點心,聽說那裡最近又出了一些新式點心,孃親一向最喜歡吃那裡的糕點了。”
“嗯,奴婢知道了。”
朱門石獅前,幾個濃妝豔抹的媒婆在原地團團轉,忍不住抱怨連連。
“哎,說了一趟媒就這相府的門檻高,可惜受人之託,要不然我才懶得跑這趟呢。”
“可不是,我王媒婆都跑了不下七次!”
“我還不是一樣,跑了不下十次,還不是每次都被拒之門外。”
……
此刻,幾個媒婆吃了相府的閉門羹,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便在這時,一輛華美的馬車停在了相府門前,幾個媒婆頓時眼睛一亮,接着目光鎖定了在馬車上。
少卿,只見馬車上走下一個白衣男子,只見男子眉目如畫,氣質出塵,宛如降臨人間的謫仙一般。枉是這幾個媒婆平時不知湊成了多少婚姻,見過不知多少出衆的男子,但是此刻見到的眼前之人她們發誓這般驚爲天人的男子還是生平僅見。
一時間幾個媒婆怔怔地望着這個俊美無儔的男子,連此行的目的都忘得一乾二淨。直到無憂公子轉眸淡淡掃視了一眼,幾人皆被無憂公子那雙冰凍的眼眸駭得猛然驚醒。
那麼凜冽的眼神竟然在一個年輕公子的身上看到,實在叫她們有些難以置信。不過這樣一個俊美無雙的男子擁有如此強大的氣場,不得不說魅力瞬間提升了不少。這幾個媒婆眼神交織了一番,瞬間明白爲何各個官家千金爭着搶着託媒婆要來相府說親呢。
這相府的無憂公子論相貌即便說是當世無雙也一點兒不爲過,此刻連她們這幾個徐娘半老的媒婆看到這麼一個俊俏的公子,也有些許的春心蕩漾呢。
採茵上前叩響門環,片刻就有人前來開門。開門的是一個福利的小廝,看到是他家少爺回來了,臉上帶着敬畏無比的笑容,招呼道:“少爺,您回來了?”
無憂公子點了點頭,一隻腳剛邁進門檻,一直被亮仔外面的媒婆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湊前開口道:“無憂公子且慢,奴家是來給公子說親的。”
“無憂公子,奴家說的這門親事一定準成。那吳將軍的千金不但有沉魚落雁之姿,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當真和公子是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
“無憂公子聽奴家說,奴家要介紹的是威遠候的二小姐,人不但長得閉月羞花,性子更是嫺雅,公子見了一定喜歡。”
“公子可不要聽她們瞎說,那吳將軍的千金腿有隱疾,是個瘸子。那個威遠候的二小姐更離譜,是個鬥雞眼。公子,奴家介紹的是張員外的千金,雖然這張員外不在朝中做官,但是卻是咱們藍璃國第一首富,張員外就只有一個女兒,故其將那女兒簡直如珠如寶地對待。公子若是娶得這樣的女子,到時……”
眼見幾個媒婆你言我一語說得不可開交,頓時修眉蹙起,玉容上閃過明顯的不耐煩之色。小斯察言觀色,生怕他家小主子震怒,急忙對幾個媒婆怒斥道:“夠了,剛纔夫人已經說過不准你們再來打擾,這麼你們如此聒噪衝撞了我家公子,看你們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那幾個媒婆原本還吵得不可開交,被相府小廝那麼一呵斥,頓時全都噤聲不敢多言。俗話說民不與官鬥,她們如此所爲若是惹惱了相府少爺,當真是沒有好果子吃。一時間只好隱忍心中的不甘情緒,訕訕開口道:“那奴家就先行告退了,改日再登門爲無憂公子說親。”
採茵和巧鳶聞言,沒好氣道:“以後都別來了,我們家少爺的親事無需你們操心。”
那幾個媒婆在京城也算是有頭面的一號人,那張嘴皮一向可以將死人說成活人,也可以將活人說成死人,如今被兩個丫頭這般不客氣地對待,當下臉上露出一絲慍色,剛要反脣相譏,可是看到無憂公子那張冷酷的面容,只好將心裡的話咽回肚中。
無憂公子懶得搭理那幾個媒婆,徑自進了府,採茵和巧鳶連忙跟隨上去,小廝將大門關好後快步追上了無憂公子。無憂公子一邊行走一邊對小廝問道:“老爺和夫人在忙什麼?”
“回公子,午飯後老爺被張大人應邀去府上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夫人剛纔聽到這幾個媒婆登門求見,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無憂公子聞言,發出一聲低微的嘆息。一時間再不多言,顧自埋頭往前走。
“公子,回翠煙閣應該走這條路。”採茵以爲她家主子心不在焉走錯了路,於是提醒道。
“先將從福心閣買來的點心送去給孃親吧。採茵,你先回去給我準備洗澡水吧,這天氣真是熱死了。”無憂公子開口解釋道。
如今已經進入仲夏,驕陽似火,走幾步路都能出一身熱汗,衣服黏在身上極爲不舒服。
無憂公子和巧鳶來到月舞閣,進去的時候看到素渃半躺在鋪着玉竹涼蓆的美人榻上,眼眸微闔,只是眉心之間有淡淡的褶皺。
房間裡放置着冰塊,所以即便今日天氣格外炎熱,但是房間裡卻一片清涼。無憂公子見素渃愁眉不展的樣子,就知道必定是剛纔那幾個媒婆攪得素渃心情欠佳。當下她斂去心緒,輕步上前喚道:“孃親,無憂回來了。”
素渃聞言,急忙睜開眼睛,望着眼前出現的無憂欣喜道:“快坐下歇息一會兒,看這大熱天的你還往外面跑,頭上出了這麼多汗。”
說着,素渃拿起絹帕開始給無憂擦拭額頭上的細汗,她動作輕柔,目光寵溺,眉宇之間洋溢着淡淡的笑容,與剛纔的輕愁縈繞眉間判若兩人。
無憂見狀,臉上雖然含着一縷淡淡的笑,可是心裡卻又忍不住嘆息了一番。她知道自己的婚姻大事一直是孃親和爹爹的心頭病。可是如今的自己已經沒有了退路。再者自己早已經沒有了成親的想法。如今的自己無牽無掛,倒也活得十分瀟灑快意。
只是她還是不忍看到爹爹和孃親每日爲她發愁,這讓她的內心總感到一絲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