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不知道,皇帝后宮的女人,除了給他美色享受、生育子嗣,還有平衡勢力的作用。這一點,看一兩本史書就知道了。又不是什麼國際機密,要層層封印,還得有這樣口令那樣密碼、這樣令牌那樣憑證才能知道的消息。
她柳蕭蕭雖然不敢打包票,但她絕對有足夠的能力讓那些想將女人往軒轅清宇的後宮裡塞的人閉嘴,並且絕對不敢再打這個主意。只是,軒轅清宇……
她在他心裡,終究不過是有點獨特的女人而已。就如,一個男人看慣了溫和柔順的女人,就會自然而然的喜歡有性格有主見的女人。等有了這樣的女人後,又會對……
不過是白玫瑰紅玫瑰。男人想要擁同時擁有這兩種女人,在必須選擇時,就會選擇自己需要的,而非喜歡的。
軒轅清宇,終究也不過是落了這個俗套。沒什麼好驚訝奇怪的,他軒轅清宇再怎麼像仙人,也不過是個吃五穀雜糧、感人事萬千、有七情六慾的凡人而已。
男人怔愣在原地,劇痛和心靈的衝擊讓他無法立刻做出反應。
柳蕭蕭說得對,他們就是被派來送死的!陛下眼前遍天下,怎麼可能不知道將守衛在此的人近乎分屍般殺死的人是天下第一殺手?但是,那又如何?那是皇命,縱使不願,卻必須執行。
柳蕭蕭說得對,他們就是被派來送死的!陛下眼前遍天下,怎麼可能不知道將守衛在此的人近乎分屍般殺死的人是天下第一殺手?但是,那又如何?那是皇命,縱使不願,卻必須執行。
苦苦一笑的男人,正欲下令讓兄弟們將死去的弟兄們擡回去好好安葬,突然聽到後方不遠處傳來一個好聽但他卻覺不必地獄葬歌有多少差別的聲音。
那聲音道:“啊,還是你走前面吧。我不認得路。”
她聲音裡有符合她年齡的俏皮可愛,男人心想,若不是柳家突生變故,她不會變成這個樣子吧?她會和一般女子一樣,結婚生子。而非剪掉頭髮,退下紅妝扮藍顏。
而那頭髮……他曾遠遠見過一次,長而濃黑,如同玄色瀑布一樣披瀉身後,色澤幽深如黑曜石,煞是好看。
剪掉一頭青絲,是想讓他們爲之付出代價嗎?這是,你的復仇嗎?
……
因爲要帶兵包圍將軍府,他們來之前就先清了道。京城人雖然好奇心重,但是之前被士兵清道了,因此即便是好奇,也沒有人出來,害怕萬一自己因爲好奇而丟了性命,就有點悲劇了。
人生最幸福的事是什麼?
不外乎就是心想事成,事事如意。
譬如說,想要得一個良人,就真的嫁給了這樣的人。譬如說,心心念念,做夢都想嫁給軒轅清宇,然後真的嫁給他了。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高興,更令人幸福的事情呢?
但,人生最悲慘的事是什麼?
許多許多,對人對事各有不同。但對許敏敏而言,最悲慘的就是馬上就要成爲軒轅清宇的妻子了,卻只差臨門一腳。這一腳,該踢的人,怎麼也不行動。於是,就這麼不上不下的掛着,懸着,然後……破滅了。
她知道自己是附帶品,但她有自信,在婚後用自己的溫柔美麗,賢淑雅德,定然會令軒轅清宇喜歡上她。屆時,不管是一個柳蕭蕭也好,十個十萬個也好,都不是她的對手!
可是,就在婚禮中止之時,她深深的意識到,她一直瞧不起——哪怕柳蕭蕭有了巨大變化後,依然將她視作低自己一等——的人,周身散發着的氣息和高高在上、只能仰止,不能觸及的皇帝陛下旗鼓相當,伯仲難分。霎時間,二人如同絕對不可以面對面的王,撇開所有士相車馬卒,直接對戰。
誰也不讓誰一分,就這麼對峙着。周圍的空氣氣氛,因爲他們而做出劇烈變化。所有人都放緩呼吸,壓低心跳,僵硬着身子,如同待宰羔羊般,只能瑟瑟發抖、恐懼萬分的等待着自己不願意接受卻不得不承受的無奈宿命。
許敏敏是囂張的,比起柳欣欣,她的囂張任性、嬌蠻放肆,有底氣多了。只是,被寵過頭,所有想要的東西都被擺在自己面前,幾乎沒花過心思去想該如何得到。久而久之,腦袋就不怎麼靈光,難怪會一次一次的被柳欣欣當槍使。
然而,在柳蕭蕭與皇帝對峙時,她卻只能瑟瑟發抖,連句話都不敢說。因爲不敢,沒辦法開口。
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許敏敏沒有聽到丞相府內驚恐的吵鬧,她如同入定老僧,磐石轉移,也巋然不動。
直到她的母親,丞相結髮之妻許夫人匆匆闖進來。她焦急萬分,完全失了往日矜持禮儀,這讓對這表面功夫十分看重的許敏敏不禁蹙起了眉頭。她正想要說什麼時,卻聽到自己母親用急切並着恐懼的聲音道:“敏敏,你趕快走。趕快離開家。”
許敏敏不解,不悅的冷着一張美顏,疑惑道:“娘,你爲何如此匆忙急切?看你,竟然連腳都露出來了。”女子的美、德和教養的體現之一就是:笑不露齒,行不露足。
許夫人一口氣堵在喉嚨,險些上不來。若是換做其他對許敏敏有微詞意見之人,定然會戲笑說:怎不見你平日將這些做到了阿?真是好意思去說別人。不過,這也是你會做的事情。
許夫人嘆息,她這個女兒,在婚禮後,就一直閉門不出。雖然知道,成親了卻沒有成功出嫁,雖說陛下他們都承認了女兒的地位,可畢竟還差一點纔算夫妻。現在和軒轅清宇之間,名不正言不順,不上不下,別提多讓人難受了。
嘆息過後,又是欣喜,這幾日,許敏敏看起來是成熟了一些。至少,越來越像是一個真正的大家閨秀了。可是……
“你趕快走吧!柳將軍的女兒找上門來了!”許夫人出嫁前是足不出戶、養在深閨的大小姐。出嫁後是賢妻娘母,相夫教子。只是,因爲很久纔有這麼個女兒,本想好好的教導,但無奈何許丞相寵溺,自己也不捨得嚴厲過了。一直後悔,當初應該好好的教導她,不應該讓她被人所詬病。
許夫人不是不知道外人怎麼評價許敏敏的,也不是不知道她這些年做了些什麼。只是……慈父慈母多敗兒。
許敏敏愣了愣,挑眉,驚訝道:“柳蕭蕭?她不是被關起來了嗎?怎麼會到我們府來?”
許敏敏自從婚禮後,就沒出過門,對外面發生的事情,毫不知情。自然不知道,在這個時候,柳蕭蕭找上門來,和死神登門拜訪沒什麼兩樣。
若不是多年教養,許夫人還真想跺跺腳。
她簡潔而急速的將事情大概對許敏敏說了一遍,再度道:“敏敏,你趕快找個地方躲一躲。這次,她恐怕是來找你尋仇的。”
許敏敏嚇得臉色慘白,這到底是怎麼了?那個柳大將軍死了,還是揹着叛國之罪被斬首?柳蕭蕭被關進牢獄卻又出來了?然後跑到將軍府去大肆殺戮了一通,迫使那個禁軍的副統領不得不自斷一臂,好以保全性命?
而柳欣欣,被她弄得半死不活,還被當做貨物豬狗一般,拖着朝丞相府走來?
丞相府和將軍府相隔並不遠,大概就六七百米的距離。
之前,柳蕭蕭和刺進將軍府找柳欣欣“好好談一談”,並“邀請”她一起去拜訪故人前,以極爲殘忍的手段殺了三十多名守衛。這個舉動,很快被人所知,並迅速的傳達給了各方勢力。丞相府的人自然也知道了。
後來,皇帝派禁軍副統領趙誠——那個騎馬男人——去將柳蕭蕭帶入宮裡。可帶去的人,近乎一半輕易的死在了刺的手裡。那些暗中觀察的探子們,看着平日威風凜凜在刺面前卻是一顆顆大白菜,只能由着對方單方面的殺戮。
等柳蕭蕭拖着柳欣欣,由刺帶路朝下一個目的地出發後,探子們紛紛離開,一些立刻去上報了消息,一些則暗中潛伏,忍着恐懼跟着他們。
一些人不知道他們要去哪裡,畢竟他們走在京城主幹道上,去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包括皇宮。可是,一些人卻瞭然他們的下個目的地。就譬如說,許夫人。
許夫人聽過許多關於柳蕭蕭的傳言,也知道女兒經常欺辱柳蕭蕭,又公然和一個“妒忌成性”的女人搶男人,還與之一同拜堂。事後,不來報仇才奇怪了呢。
所以,許夫人在得到消息後,立刻匆匆趕來,讓她的女兒在柳蕭蕭來之前,先離開避難。
……
在快到丞相府時,柳蕭蕭突然頓住腳步,看着刺,“我突然忘記一個人。”
刺默默的看着她。
“沐太傅的女兒,我也想去拜訪她。可是,怎麼辦呢?時間不夠。萬一皇帝陛下早早去了刑場,讓他老人家久等了,我們不就犯了辱君、輕君大罪了嗎?要被滅九族的耶!”
刺:“……”
片刻後,刺破天荒的道:“你,很無恥。”她現在做的哪一件事情,不足以讓皇帝滅她九族。不,是十九族都想滅了。
柳蕭蕭嫣然一笑,“多謝讚美。不過,我比較喜歡別人讚我聰明。但還是謝謝你的誇獎。爲了表示我真誠的謝意,就將邀請沐小姐的光榮而偉大的任務交託給你了。”
刺默然。
“你可要小心點噢,粗手粗腳的,不要將沐小姐給碰壞了。至少,不得將腦子和舌頭給弄壞掉,我需要一個能好好說話的沐小姐。”柳蕭蕭突然露出十分懷念的表情,悠悠道:“啊,要是再能聽到沐小姐誇我一句‘賤人’的話,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和她一樣?”須臾後,刺指着狼狽不堪的柳欣欣。
柳蕭蕭看了眼,挑挑眉,“唔,不錯,就這麼辦。”
刺點點頭,一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柳蕭蕭微微張嘴,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開口說道:“哇,這就是傳說中的原地消失阿!”稍頓,“不過,好歹也得在地上留下一兩個風圈圈或者瀰漫煙塵嘛。”
一陣風,刮過,朗朗晴天,似乎有烏鴉有節奏的啼叫着。
丞相府看門人見到柳蕭蕭越來越近,雖然身邊沒有了那個黑衣男人,但他們仍然忍不住恐懼。不到一個時辰,柳蕭蕭的惡名可以說傳遍了整個京城,人口相傳,傳言越誇越大。現在她儼然是惡魔的象徵。——並非以前的那種品行敗壞的惡魔,而是不折不扣的噬血吞頭的惡魔!
比起去將軍府直接殺人開路,現在柳蕭蕭的行爲簡直可以說是有禮得讓人惶恐膽顫。
她禮貌的說:“柳蕭蕭特來拜見許小姐,還請代爲通傳。”
換做平日,這些仗勢欺人、目中無人、自以爲高人一等的宰相門前九品官一定不會這麼爽快的什麼都不問就跑進去彙報,可如今輕視不同,看門人哪敢問什麼,在她話剛落音時,就如獲大赦,連滾帶爬的跑進去通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