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神馬都是浮雲。
人,是智慧生物。他還有個別稱:高等動物。
雖然是高等動物,但本質還是動物。動物的天性就是弱肉強食,強者爲尊。實力,代表一切。不過,也只有人這麼犯賤,經常眼高手低,看不清真實。
很久之後,柳蕭蕭回憶起今日發生的事情,突然覺得自己很蠢。
她完全沒必要費這麼多力氣去做那些蠢事。報復?報復了又怎樣,一切該塵歸塵、土歸土的,就逃脫不了這一種命運。她其實應該直接離開,看着這些自以爲是的人,如何的沉淪痛苦,迫於現實無奈,再走向毀滅。
對弱者發威,從某方面證明自己不夠強大。柳蕭蕭已經能夠坦然承認彼時自己的弱小,但她不後悔。哪怕,她不自己動手,不論是柳欣欣、許敏敏、沐雪雪,甚至是軒轅昊等人……都要得一個比她出手後的結局還要悲慘的結果。包括,軒轅清宇……
但是,她,不悔。
有些恨,有些憤,有些怨,必須親手報復,才能抹平。不然,日久天長,會慢慢的在自己心中潰爛,留下無法治癒的傷。
***
坐在丞相府的古雅大廳裡,許丞相被招入宮中,府內主持大局的,只有許夫人。
許夫人是個溫婉聰慧的女人,也有一點膽識。放在現代,雖然不至於成爲名聞天下的強人,但也會有屬於自己的一番事業。但,這個時代的格侷限制了她。不過,這對於她而言,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世間萬事,七情六慾,如人飲水。
許夫人看着翹着腿、似笑非笑的柳蕭蕭,雖然身配長劍,身旁癱倒着被折磨得不堪重負的柳欣欣,依然給人一種倜儻不羈、風流瀟灑的感覺。
心中情緒百般複雜。她想:若是柳蕭蕭生做男兒身,定然會建功立業,成爲一代英豪,最不濟,也是名爲天下的貴公子。但……
心中憐惜百般,雖同情自幼喪母、如今喪父、柳家家破人亡的柳蕭蕭,但身爲一個母親,她絕對不容許任何人傷害自己的孩子。哪怕,拼了她這條老命。
柳蕭蕭揉捏着手指,看着絞來絞去十指,不無誠懇的慢悠悠的道:“今日我攜妹妹前來拜訪故友,還請夫人不嫌叨擾。”
許夫人嘴角不禁抽了抽,她還真是好意思將這話說出口。有這麼帶妹妹來拜訪故友的嗎?說是示威挑釁,還差不多。
“柳姑娘是要見敏敏嗎?”許夫人說完,露出十分遺憾的表情,“真是不巧,敏敏昨日去了南山寺禮佛。”南山寺位於京城東北面一百餘里外的谷南山山腳,是一座香火鼎盛的百年老廟。
“禮佛?”
“嗯,你知道的,那件事情後,敏敏受了不小的打擊。所以……”許夫人一臉爲難,還有些難堪神色。這讓柳蕭蕭不禁想鼓掌叫好,她的演技,還真是不錯阿!
“南山寺禮佛,還真是有閒情雅緻阿!哎,我也想去燒燒香,拜拜佛。最近的日子,一直不太平順。不如這樣吧,我就先去南山寺看望敏敏,順道一起禮佛。”柳蕭蕭差點吐了,沒想到自己的承受力這麼低,只是親暱的叫了聲“敏敏”,就噁心成這樣。
許夫人聞言,剛想說什麼時,又聽柳蕭蕭道:“妹妹就暫時留在丞相府,還請夫人多多關照。”
“……呃,這個……”
似乎沒看到許夫人的爲難,她又補充道:“噢,還有,等會兒我有個朋友要來,我就讓他留下來照顧欣欣,好讓她早日恢復活力精神。”
許夫人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柳蕭蕭說的朋友是誰,不言而喻。
許敏敏根本就沒去什麼南山寺禮佛,現在還留在自己的閨房裡,死活也不肯離開。許夫人無奈,只能讓人看着她,自己出來應付柳蕭蕭。可是,她到底是小看了柳蕭蕭,或者說她的藉口實在過分幼稚,連推敲的餘地都沒有。
所以,柳蕭蕭就反將了她一軍。她雖然沒多少時間可以耽誤,但她就不信,許夫人敢讓柳欣欣和刺留下來。
這一回,柳蕭蕭毫無懸念的贏了。
“好了,那我先告辭了。此去南山寺,快馬加鞭也要一夜披星戴月。”柳蕭蕭佯裝起身,表情裡帶着一點點不甘不願,彷彿十分不想這麼辛苦趕去,卻不得不爲之。
“等等!”許夫人在她跨出第一步時,立刻伸出手,想要阻止,“柳姑娘何必這麼辛苦?等敏敏回來了,我會轉告她的。”
柳蕭蕭挑挑眉,“夫人的意思是,不想我見她?”瞬時,語氣低沉了幾分,不怒自威,“夫人莫不是認爲,我不配稱爲她的朋友嗎?所以,沒有資格見她?”
“不,不,不是這個意思。”許夫人一連三個“不”字否認,些許慌亂後,她道:“哎……柳姑娘何必逼人太甚。”
柳蕭蕭笑了,嘖嘖嘖,怎麼不繼續裝下去了呢?本來,還想看看你怎麼將這出荒誕喜劇演下去呢,誰知道……哎,看戲最悲劇的不是劇情狗血惡俗,演員演技太爛,而是演員罷工阿!
“夫人的意思,我不懂。”主演之一的許夫人罷工了,另一個主角卻還是興致盎然的演下去。
柳蕭蕭不喜歡做半截事,就算是裝逼也要裝到“theend”到來。
“柳姑娘,你我柳、許兩家,素來友好。柳將軍在世時,與我家老爺同朝爲官,關係和睦。請你看在這份上,不要計較敏敏年少不知事時,得罪冒犯了你。”
柳蕭蕭沉默,靜靜的看着許夫人。她想聽聽,她還能說些什麼出來。
見柳蕭蕭不語,許夫人以爲自己說動了她,於是繼續道:“對於婚禮上的事,我替敏敏爲你道歉。我知道,那讓你很受傷,可敏敏也是受害者。她……現在成了京城人的笑柄談資,連門都不敢出了。你能理解嗎?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大姑娘,未婚先孕,成親成了一半,婚禮就終止了。她……很可憐。”
許夫人一臉哀慼,眼角泛出一點淚珠,她趕緊擦去。
柳蕭蕭重新坐下,拄着扶手,歪着頭,拖住臉頰,右手規律的敲打着扶手,清脆有節奏的敲打聲幽幽傳響沉默又帶點尷尬緊張的大廳。
“許夫人,我不才,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你。”
“誒……哦,請說。”
“假如有人如貴千金對我那般對待她,對方在你找上門去時,反而與你哭訴,並以種種看似悲哀可憐實際卻無不是自找的事情來乞求同情,你……”微微眯眼,看着她,“會有什麼反應。”
許夫人愣了。
“難不成,許夫人並不知道貴千金做過的好事麼?”右手頓住,片刻後,加重力道敲打了扶手一下,“如果是這樣,我還真是佩服你,我還沒登門,就一幅知道我要找上門來的樣子。”
許夫人心一悸,敲打扶手的聲音,一瞬間讓心漏了一拍。她更加複雜的看着柳蕭蕭,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許夫人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她說這些話也在受良心的譴責。如此做,完全是出於母親的愛。如今,柳蕭蕭將話挑明瞭,她又怎麼能昧着良心說話?將敏敏所有的過錯都推掉?
就在彼此沉默間,事主出來了。
比起柳欣欣的瘋狂,許敏敏的反應可以稱得上是冷靜。但此刻,柳蕭蕭一點欣賞這份冷靜的心都沒有。
和許夫人短短的對白,她很快的瞭解了這個女人所有舉動的目的。但,正是因爲知道,原本平靜如止水的心,泛起了圈圈漣漪。
她突然想到了柳青崖,想到了雲雅,還想到了唧唧咋咋個不停的流星……
柳青崖的慈愛寵溺,雲雅的溫柔,流星的吵鬧和好色……
失去後才知道懂得嗎?
呵……在看到許敏敏出來後,許夫人露出的擔心憂鬱的表情時,柳蕭蕭才懂得明白,自己一直說要遠離柳青崖和雲雅,不是因爲自己對他們真的沒有絲毫感情,而是……
害怕。
害怕習慣他們的好,可自己卻不能擁有。
因爲,愛雖然能讓人變得堅強,但帶來更多的是軟弱。
愛,還會讓一個強大的人有弱點。柳蕭蕭允許自己有弱點,但絕對不能容許自己的弱點在別人身上!更加無法接受的是,這個弱點是自己無法控制或者改變的!
倦了。
“給你兩個選擇,一,變成她這幅模樣跟我走。二,乖乖的跟我走。”柳蕭蕭指着柳欣欣,看着許敏敏,緩緩道。
許敏敏凝視着狼狽不堪、頭髮亂如瘋婦、身上沾滿血跡的柳欣欣,被她這幅樣子狠狠的嚇了一跳。但隨即慘白着臉色,假裝鎮定。
聽到柳蕭蕭的話,許敏敏撕破平靜,怒道:“我憑什麼要跟你走?你以爲你是天皇老子,我什麼都要聽你的嗎?”
柳蕭蕭平靜道:“你選擇了一?”
話音剛落,一個黑影出現。柳蕭蕭淡淡的看了一眼,瞧也不瞧他仍貨物版的將被折騰得和柳欣欣一個模樣的沐雪雪。
許敏敏狠狠的倒抽一口氣,大大的退了好幾步,雙手撐在桌子上,脣瓣瑟瑟蠕動了好一會兒,才道:“你、你、你……你竟然,你竟然……”她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那個人是沐雪雪!這個女人,竟然如此狠心!
許敏敏無法否認自己心裡很爽,但一想到自己也可能變成這幅模樣,就忍不住害怕起來。
說到底,無論這幾日的事情讓她有了多少變化,她始終是朵養在溫室的花朵,即便有風吹雨打,也是微風細雨。真正的大風大浪,連影子都沒瞧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