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清風吹來,拂起鳳衍卿的袍角,他微微垂着的一隻手緊握,手心中,有一塊冰涼的物什他怎麼也無法捂熱。不僅如此,還有一種從心底裡透出來的涼意,讓他覺得渾身都浸泡在冰冷的湖水中,讓他覺得窒息,難過,甚至煩悶,消沉。
他從小的願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夠登基爲帝,俯瞰天下,這麼多年一直以來,他夢寐以求的就只有這個。
可如今,他真的夢想成真了,真的登基,成爲了皇帝,坐在了那高位,爲何心中那麼空蕩,那麼憂傷。
擡起手,攤開手心,一塊白色的玉石靜靜躺在其間,那玉石似失去了生命般消失了原本的光澤,變得黯淡無光,似一塊死石。
鳳衍卿眉頭微蹙,這是不是說明,那人已經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
鳳衍卿眉頭緊皺,手握成拳,擡眸望向茫茫雪地,眸中閃過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一抹迷茫。
“死了……”鳳衍卿喃喃,她不會死的,上一次她掉下懸崖,傷的那麼重,不是照樣好好的回來了嗎?她是白雲一,南海普陀山清源宗的嫡傳弟子,又怎麼會是這麼容易就會死的人?一定是姜祁,是姜祁將她帶走了!
鳳衍卿眯眼看向遠方,她一定還會回來的,只要他手裡還有這些她在乎的人,她就一定會回來的。
到時,他只要緊緊的抓住她,不管用什麼樣的方法,也要將她牢牢掌控,再不容許她從他的世界裡來去自如,隨意走開。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鳳衍卿側頭看去,走廊盡頭,有一宮人提着一盞宮燈匆匆走來。
“殿下,不好了,寒暄殿那邊出事兒了。”
……
寒暄殿內,鳳離蘇被五花大綁起來,固定在殿中的柱子上,動彈不得。
鳳衍卿擡腳走了進來,一進門,便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迎面撲來,他挑了挑眉,目光落到鳳離蘇的身上。
幾日不見,他已完全像變了個人,彷彿是在一瞬間消瘦了許多,如今整個人看上去,狼狽而不堪。
鳳衍卿走過去,一個宮婢正蹲在地上爲鳳離蘇包紮,他的手上有一道長長地傷口,宮婢爲他纏上紗布,很快就被涌出的鮮血滲透。他的衣服上,臉上都沾着鮮紅的印記,俊美消瘦的臉上也有着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可沒有手上的那麼深,只微微滲出了一絲血珠,卻也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都多了一份猙獰。
鳳衍卿冷笑着打量他:“五弟,你這般被不知情的人看見,還要以爲我這個做哥哥的如何折磨你了。殊不知,你竟是爲了一個女子而將自己折磨成了這幅鬼樣子。真是可憐吶……”
鳳衍卿一邊嘆息一邊圍着他走了兩圈,鳳離蘇的頭低垂着,嘴裡也被塞上了布條。這些日子以來,他不停地折磨着自己,想着法的想要弄死自己,卻沒有一次成功了。鳳衍卿派在他這裡看守的戒備,完全不比鳳淺月那邊的鬆懈多少
。
“五弟,你這麼做,實在是讓我很頭疼啊。”鳳衍卿真的伸出手來抵着額頭,微微用力,揉搓着自己的太陽穴,似真的對此頭疼至極。
鳳離蘇始終沒有擡起頭,亦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只是任自己被綁着,任鳳衍卿說着,任時間走着。他寧願,下一秒,時間就會奪走他的生命。
“這些天來,你不停的折磨自己,無非就是想要讓那人知道,讓她心疼。你放心,那人會回來的,我也相信,她會回來的,你信嗎?”鳳衍卿的眸盯着鳳離蘇。
鳳離蘇渾身一怔,低垂着的眸中一閃而逝的是痛楚,他閉了閉眼,呼吸也變得不沉穩起來,腦海裡,滿滿地都是她的影子。
鳳衍卿冷冷一笑:“只不過……她回來究竟爲了誰,我們就要拭目以待了。”
鳳離蘇猛然擡起頭,惡狠狠的目光瞪着他,鳳衍卿似乎很滿意他的反應,起身,大笑着離開。
……
這是一處完全黑暗的世界,這裡有一條黑色的河流,奔騰不息,寬廣宏偉。放眼望去,一片漆黑,那望不到邊的黑暗已分不清是這黑暗世界原本的顏色,還是那河流望不到的盡頭。
姜祁跟着白雲一化爲的那一抹白色流光,不間歇的跟着追了七天七夜,那一抹白色流光停在了這條河流的岸邊,慢慢堆積,竟成爲了白雲一的原形。
“淺兒……”姜祁驚喜的上前,白雲一睜開雙眸,身體依舊是透明的,似倒映在水中的影子,還帶着一絲不穩定的波動,似輕風拂過水麪所帶起的絲絲漣漪。
姜祁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因爲他怕自己一觸碰到她,便會讓她消失不見。
白雲一隻是看着面前浩瀚的黑色流域,一雙眸中,深沉的不見一絲一毫的情緒。
“淺兒?”姜祁察覺到了不對勁,又開口輕喚,然而白雲一卻似沒有聽到,目光仍然望向前方。
姜祁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驚詫的發現,在河的對岸還站着一個人。
那人一襲黑衣,安靜的站立在對岸,看不清他的面容,卻能看到他的衣角被風拂動,還有那黑色的長髮,隨風飄動的形影,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誰?”姜祁警惕起來,在如此詭異的地方,他竟然使用不了體內的靈力,看向面前的白雲一,他的心裡忽然多了一層害怕。他忽然伸手就去抓她的手,卻在這時,她忽又化爲了一縷白光,朝對岸飛去,穩穩的落在了對岸那人舉起的手心裡。
“淺兒……”姜祁焦急的驚呼,奈何無法使用體內靈力,眼看那人轉過身即將離去,姜祁也顧不得許多,當即想也沒想,便跳下了面前波濤翻涌的黑色河流之中。
“唔……”黑色的河流沒過他的頭頂,盡數灌進了他的口鼻之中,他趕緊憋氣,在水中張開四肢,想要憑着還不錯的水技遊過這條寬闊的黑河。
然而,當他順利的游到河的中間,忽覺腳下一沉,水
中似有什麼抓住了他的腳,他想手中定有水草什麼的纏住了他的腳,於是伸出另一隻腳狠狠踹去,卻不料,那隻腳剛伸出去,便又被一個東西緊緊抓住。那東西冰涼冰涼,姜祁心中一驚,不由回頭望去,只見水下不知何時出現了很多的黑色東西,那東西只有兩隻綠油油的眼睛,在黑色的水底散發着詭異的光芒。那緊緊抓着他雙腳的東西,正是那怪東西伸出來的雙手。
“幽靈?”一瞬,姜祁的腦海中猛地蹦出了這兩個字。
那些東西拖着他,將他望水底拉去,越來越多的幽靜聚集過來,圍繞在他的周圍不肯散去,姜祁驚的一身冷汗,奮力掙扎卻無濟於事。跟着白雲一整整七天七夜沒有停歇,早已累極倦極,此刻在水中游了半天,如果在水下呆的時間太長,他會窒息而亡的。
現在,他無法掙脫這些可怕的幽靈,也無法啓用體內的靈力,他就跟一個溺水的普通人沒有任何的區別,被幽靜們拽着往下沉,姜祁的心裡只覺得一陣絕望,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等他再次醒來,無邊的黑暗已經散去,他正躺在一片冰涼的地上,一睜眼,看到的便是漆黑的夜幕和滿天的繁星,並不見月亮。
姜祁猛然從地上坐起,環顧四周,方纔發覺自己身處在一塊巨大的圓形建築上,而不遠處,層層階梯通往的高臺上坐着一個人。
那人一襲黑衣,眉目妖冶,美的像個女人,事實上卻是個男人。
見他醒來,那人看也沒有看他一眼,仍然就那麼淡淡的坐着。
“你是誰?”姜祁從地上站起來,他身上的衣服都還是溼漉漉的,剛剛躺過的地方也是溼漉漉一片,他想起之前在水中的一切,很顯然,他是剛剛纔被人撈上來的!
那人斜斜地靠着,姜祁看不清他的面容,卻又覺得無比熟悉,給人一種詭異而莫名恐懼的感覺。
想起之前的黑色世界,黑色河流,還有河流中無數的冤魂幽靈,姜祁猛然驚覺,驚駭的脫口而出:“你是……幽冥鬼帝?”
幽冥鬼帝,顧名思義,就是執掌地界的主宰,主宰着世間人的生死,主宰着萬物的生長毀滅,那一條黑色的河流就是傳說中的忘川,河中的幽靈就是人死後墮落的靈魂。
他以前也只是聽雲淺偶爾提及,一直當作玩笑來聽,卻不想這世間,竟真的存在這樣的一個地方,還有這樣的一個幽冥鬼帝!
只是……他和雲淺究竟是何關係,雲淺的魂魄爲何會來此處?他曾聽說幽冥鬼帝和白國是勢不兩立的仇敵,傳說幽冥界與白國相接,兩個不同的世界只有一道仙山阻隔,一邊是冰雪不融的白國,一邊是永久黑暗的幽冥。
很久很久以前,幽冥界和白國之間是很友好的,因幽冥界是世間鮮爲人知的存在,也是世人最懼怕去的地方,所以幽冥界一直處於黑暗之中,但若能得到白國皇室的血液,必然就會驅散這無盡的黑暗,讓幽冥界重新獲得光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