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一片寂靜。
季嵐光翻了個身,輕輕的碰了北鬆幾下。
北鬆睜開眼睛,問她,“怎麼了?”
季嵐光靠向北鬆,小聲的問他,“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北鬆點頭。
午夜之後,客廳裡不斷傳出奇怪的聲音,悉悉索索的,像是老鼠在偷吃東西。
季嵐光起身,打開牀頭燈,嘆了口氣,“算了,我去看看吧。”
那個白裙子,到底是跟到家裡來了。
北鬆拉住季嵐光,問她,“用我陪你一起去嗎?”
“不用。”季嵐光打了個呵欠,拿起牀邊的外套,穿在身上,起身下牀,“你看不到她,去了也沒用。”
客廳裡連個鬼影都沒有,季嵐光猜測,那個白裙子應該是藏起來了。
“你出來吧。”季嵐光坐到沙發上,盤着腿,四下搜尋,“你要是不出來,我可回去繼續睡了。”
白裙子還是沒有出現,客廳裡死一般的寂靜。
“我數五個數,我數完你還不出來,你的事情,我肯定不會再管了。”有些時候,威脅要比請求更有用。
季嵐光閉上眼睛,開始數數,五個數數完,她睜開了眼睛。
玄關處的聲控燈忽明忽暗,白裙子站在客廳正中間,好奇的打量着坐在沙發上的季嵐光。
這是她死之後,第一次遇到能看到她鬼魂的人,她知道季嵐光膽子小,剛纔她藏起來,也是怕嚇到季嵐光。
“肯出來了?”季嵐光伸出手,示意白裙子到她身邊來。
白裙子的身體很乾淨,沒有流血受傷的痕跡,看起來比那些缺胳膊少腿的鬼魂和善多了。
季嵐光自欺欺人的把白裙子當成了活人,這樣,她心裡的恐懼才能減少一些。
白裙子抿了一下嘴脣,慢慢的走到了沙發旁邊。
季嵐光指了指旁邊的小沙發,對白裙子說:“你坐那裡吧。”
白裙子點點頭,小心的坐好。
季嵐光拿起紙和筆,開始問白裙子問題,“你叫什麼名字?”
“可昕。”
白裙子的聲音沙啞無比,季嵐光擡眼,看到白裙子白皙的脖子上,有一條很細小的勒痕。
“是被勒死的嗎?”季嵐光指了指白裙子的脖子,提醒白裙子,“看傷痕,應該不是自殺。”
勒痕很細,一般人上吊時,都會選擇較粗的繩子,這麼細的勒痕,白裙子應該是被謀殺的。
白裙子想回答季嵐光的問題,可是她剛一發出聲音,嗓子就跟被人掐着一樣,根本說不出話來。
季嵐光看着白裙子痛苦的表情,安慰她,“沒事,慢慢說。”
“是……蘇悅……”白裙子用了好大的力氣,才說出了蘇悅的名字。
這個答案,季嵐光一點也不意外,兇手要不是蘇悅,白裙子也犯不着一直跟着她。
仇恨和怨氣纔是鬼魂存在的理由,被鬼魂緊追不捨的人,一般都是殺人兇手。
“你想讓我怎麼做?幫你報警抓蘇悅嗎?”季嵐光不能幫白裙子報仇,她能做的,只是把蘇悅送進監獄,讓白裙子沉冤得雪。
白裙子搖搖頭,她用手掐着脖子,艱難的說出了一句話,“救我,我不想待在那裡。”
季嵐光忙問,“那裡是哪裡?”
白裙子的表情很痛苦,“不知道,那裡很黑,我什麼也看不到。”
季嵐光想問的詳細一點,可是還沒等她開口,白裙子就像上次一樣,憑空消失了。
季嵐光看着空空的沙發,暴躁的抓了一下頭髮,這麼模糊的線索,她根本推斷不出來白裙子被困住的地方。
算了,明天去找蘇悅吧,蘇悅肯定知道白裙子在哪裡。季嵐光揉了揉痠痛的眼睛,靠到沙發上,想趁着天還沒亮,補一會兒覺。
北鬆從臥室裡走出來,坐到季嵐光旁邊,問她,“鬼在哪?”
季嵐光歪着頭,疲憊的說:“走了。”
北鬆詫異,“這麼快。”
季嵐光側過身,面對着北鬆,好奇的問他,“你真的看不到鬼?”
北鬆,“真的,”
季嵐光不相信,“都是同類,爲什麼看不到。”
“誰說我們是同類。”北鬆挑了一下眉,“我可是妖,別把我和那些低級的東西相提並論。”
季嵐光的思維一向簡單,她不明白,黑人和白人都可以統稱爲外國人,那妖怪和鬼爲什麼不能歸爲一類。
北鬆問季嵐光,“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自己能見到鬼的?”
季嵐光,“記不清了,應該是從有記憶開始吧。”
季嵐光仔細的回想了一下,她記得,她從懂事起就能看到很多別人看不到的人,那些人很奇怪,有的只有半截身子,有的滿臉是血,還有的沒有腦袋。
但剛開始,她並不知道別人看不到。直到有一次,師傅帶她去參加了一個葬禮,她好奇的問別人,爲什麼那個老奶奶要坐在棺材上時,她才知道,原來別人是看不到老奶奶的。
長大以後,季嵐光才明白,那些只有她能看到的東西,都是鬼。
鬼,是人的靈魂,有時候,人的身體死掉了,但靈魂還在,它們孤獨的飄蕩在人世間,要麼投胎轉世,要麼灰飛煙滅。
季嵐光本以爲自己這輩子只能與鬼相伴了,沒想到活得久了,還能遇到妖。
季嵐光問北鬆,“你是什麼妖來着?”
北鬆,“蛇妖。”
季嵐光,“什麼蛇?”
北鬆,“黑蛇。”
“我問的不是顏色,是品種。”季嵐光想起《動物世界》裡的那些動物,舉例給北鬆聽,“是眼鏡蛇,還是蟒蛇,還是水蛇。”
北鬆搖頭,“不知道。”
季嵐光,“怎麼可能連自己的品種都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北鬆轉頭,看向季嵐光,“沒人告訴過我。”
北鬆這麼一說,季嵐光頓時問不下去了,仔細想想,北鬆也挺可憐的,活了這麼多年了,也沒什麼朋友,一個人住在深山老林裡,想找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
季嵐光突然聖母上身,她摸了摸北鬆的頭,安慰他,“沒事,都過去了,以後我做你的朋友。”
北鬆扯了一下嘴角,他活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遇見主動要和妖怪做朋友的人類,不得不說,季嵐光這心,真不是一般的大。
北鬆往旁邊挪了一個位置,避開了季嵐光的手。
季嵐光感覺很受傷,她質問北鬆,“爲什麼躲着我?”
北鬆問季嵐光,“我是妖怪,你沒忘吧?”
季嵐光笑着搖頭,“當然沒有,你是蛇妖嘛,黑色的蛇。”
說完,季嵐光還即興跳了一段新疆舞,“就像這樣,扭來扭去的。”
北鬆握住季嵐光的手,盯着她的眼睛,問她,“那你知道,妖怪都是吃什麼的嗎?”
季嵐光搖頭,在她的印象裡,北鬆從五里莊出來以後,只吃過半個包子。
“妖怪都吃什麼?”季嵐光好奇的問道,“難道是像孫悟空一樣,吸取日月精華?”
北鬆靠近季嵐光,嘴貼着她的耳朵,告訴她,“吃人。”
“啊?”季嵐光一時沒反應過來。吃人是什麼意思?生吃,還是燉着吃?
北鬆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季嵐光的耳垂,“妖怪都是吃人的,吃像你一樣,白白嫩嫩的人。”
季嵐光的皮膚白嫩光滑,一副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北鬆的舌頭很涼,被他舔過的地方,就像有蛇爬過一樣,陰冷黏膩,讓人從心底裡往出冒涼氣。
季嵐光一把推開北鬆,縮到一邊,捂着耳朵尖叫。
北鬆又湊了過去,他掰開季嵐光的手,問她,“還想和我做朋友嗎?”
季嵐光閉着眼睛狂搖頭,“不做了,打死我也不做了。”
北鬆,“不是朋友的話,那我們是什麼關係?”
“主僕。”季嵐光擡起頭,吞了一下口水,“從今天開始,您是主人,我是僕人,只要您不吃我,我絕對聽從您的吩咐,爲您做一切事情。”
妖怪是吃人,不過那都是剛精變的小妖怪乾的事情,像北鬆這樣強大的妖怪,不用靠吃人來增加妖力。
可是,他還是壞心眼的嚇唬季嵐光,“吃了你,妖力應該會強大不少,你說,我到底要不要吃你?”
“當然不要。”季嵐光可憐兮兮的看着北鬆,“你又不是男人,腰力再強也用不上。”
北鬆瞪了季嵐光一眼,“你思想能不能純潔點,什麼事情都往不健康的東西上想,一點小姑娘的矜持都沒有。”
季嵐光尷尬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條件反射,我下次注意。”
再說下去,天真的要亮了。
北鬆放開手,看着季嵐光的眼睛,嚴肅的告訴她,“記住,妖怪沒一個好東西,以後你再遇到妖怪,一定要跑的遠遠的,千萬不要靠近他們,要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怎麼可能跑的過妖怪。”季嵐光捏了捏自己的小短腿,問北鬆,“有沒有善良的,不吃人的妖怪?”
北鬆想了一下,回答季嵐光,“沒有。”
反正,他活了一千年,也沒遇見過不吃人的妖怪。
“那怎麼辦?我這麼倒黴,妖怪遇到我,一定會先吃我的。”季嵐光拄着下巴,一臉苦惱。
不過,苦惱歸苦惱,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季嵐光安慰自己,“沒事,我活了二十多年,也只遇到了你這麼一隻妖怪,遇到下一隻還不一定是哪年呢。”
北鬆問季嵐光,“你上次跟我說,你的朋友都是哪幾個人來着?”
季嵐光伸出兩根手指,驕傲的告訴北鬆,“小九和晴音。”
北鬆,“就兩個?”
季嵐光伸出第三根手指,“本來你也是我的朋友,不過你剛纔告訴我,千萬不要和妖怪交朋友,他們沒一個好東西。”
圍在季嵐光身邊的竟然都是妖怪,一個正常人也沒有。北鬆看着季嵐光,眼神中滿是憐憫。
她的人生,也真是夠苦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