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了雨,季嵐光吃完早餐後,從櫃子裡拿出一把傘,準備去師大校園找蘇悅。
“一個人去?”北鬆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問季嵐光。
季嵐光點點頭,對着鏡子整理頭髮,“我今天晚上可能回不來了,你先睡吧。”
北鬆把視線轉回電視,輕輕的應了一聲,“知道了。”
季嵐光走到玄關處,拿起揹包背到肩上,和北鬆說了句再見後,開門走了出去。
電視機的聲音吵的人心煩,北鬆拿起遙控器,關掉了電視。
屋子瞬間變得寂靜,北鬆雙手環胸,端坐在沙發上,原本面無表情的臉,隨着時間的推移,變得愈加陰沉。
他在擔心季嵐光,他害怕季嵐光會有危險。
連猶豫都沒猶豫,北鬆從沙發上站起來,尋着季嵐光的氣息,走出家門,走出西望街,走進了師大的校園。
他沒有隱藏,所以季嵐光在第一時間發現了他。
季嵐光很驚訝,她跑到北鬆身邊,問北鬆,“你怎麼來了?”
北鬆實話實說,“我怕你一個人應付不來。”
季嵐光感動的抱住了北鬆,“還是你好,不像某些人,一點人性也沒有。”
季嵐光口中的某些人,說的是晴音。她怕蘇悅心虛不配合她,特意給晴音打了電話,讓晴音陪她一起去找蘇悅。
晴音是學生會長,在師大還是有一定威懾力的。
可是,晴音說她沒空。
“她都大四了,一節課都沒有,時間多的是。”季嵐光黑着臉,大聲的跟北鬆抱怨,“什麼沒空,她分明就是不想陪我去。”
聽到晴音的名字,北松本能的皺了一下眉頭,“你不用再找她了,以後有什麼事情,我陪你去。”
“到底是血濃於水。”季嵐光挎住北鬆的胳膊,“外人就是不行,有什麼事,還得找我的小表妹。”
北鬆推開季嵐光,無奈的看了季嵐光一眼。不管他告訴季嵐光幾次,他是個窮兇惡極的妖怪,季嵐光總是當時很害怕,然後轉眼又忘掉了。
季嵐光這記性,也真是沒誰了,她要不是真傻,那就是在裝傻。
蘇悅今天一天都有課,午休時,季嵐光纔在食堂裡見到了滿臉倦容的蘇悅。
蘇悅買了三份飯,領着季嵐光和北鬆坐到了角落裡,邊吃邊聊。
蘇悅沒心情吃,她坐在座位上,表情僵硬的看着季嵐光吃光了自己的那份飯,然後又吃光了北鬆的那份飯。
吃飽了之後,季嵐光看着蘇悅的黑眼圈,問她,“一夜沒睡?”
蘇悅怕可昕找她報仇,熬了一晚上沒敢睡覺,今天早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兒,連妝也沒心情畫,直接素面朝天的去了教室。
季嵐光,“我也一夜沒睡,昨天晚上,白裙子去找我了。”
蘇悅訝然,“她找你幹什麼?”
季嵐光沒有回答蘇悅的問題,她直接問蘇悅,“白裙子在哪裡?”
蘇悅眼神飄忽,“我怎麼知道。”
“你不知道的話,那我可幫不了你了,白裙子對我說,要是找不到她的屍體,她會一直跟着你的。”季嵐光語氣平淡,不慌不忙。
她知道,蘇悅已經到了極限,她只要稍微施加點壓力,蘇悅就會妥協。
果然,蘇悅堅持了幾秒後,表情痛苦的趴到桌子上,邊哭邊告訴季嵐光,“圖書館,她在圖書館最裡邊的房間裡,那裡有一個裝書的箱子,箱子上了鎖,她的屍體就在箱子裡邊。”
季嵐光問蘇悅,“你有鑰匙嗎?”
“鑰匙是人血。”蘇悅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她的手腕上,有一條明顯的傷痕,“那個箱子白天看不見,只有晚上纔會出現,等它出現了,把你的血滴在鑰匙孔裡,箱子就會自動打開。”
過程比季嵐光預想的要複雜,看來,要想找到白裙子的屍體,着實會費一番功夫。
午休之後,蘇悅洗了把臉,拿着書去了教學樓。
季嵐光借了蘇悅的學生卡,帶着北鬆去了圖書館。
圖書館一共五層,一樓是借閱室,蘇悅說,白裙子的屍體在借閱室最裡邊。
借閱室很大,很空曠,可能是因爲外邊在下雨,裡邊陰冷的就像地窖一樣。
季嵐光去閱覽室最裡邊的房間看了一眼,那裡都是還沒有錄入系統的新書,根本沒有什麼箱子。
估計,那個箱子真跟蘇悅說的一樣,只有晚上纔會出現。
季嵐光問北鬆,“晚上再來一趟?”
北鬆左右掃了一眼,“留下來吧,這個借閱室有些詭異,我怕晚上再過來,會驚動裡邊的東西。”
北鬆清越的聲音迴盪在空曠的空間裡,季嵐光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她湊到北鬆身邊,小聲的問道,“什麼東西?”
北鬆眼神鋒利,語氣卻冷淡,“不成氣候的東西而已,你不用怕。”
季嵐光拍了拍胸口,“那就好。”
陰天,讓人幹什麼都提不起興致。季嵐光靠着書架,坐到了地板上,仰頭看看北鬆。
北鬆低頭,視線與季嵐光交匯。
季嵐光笑了一下,對北鬆說:“要不然以後你和我合夥吧,掙的錢四六分,我四你六。”
有北鬆在,季嵐光確信,她今年的營業額絕對爆表。
“好啊。”北鬆挑了一下眉,提出條件,“不過,我要一九分。”
“一九分?”季嵐光苦着臉說:“這也太過分了,你不是妖怪嗎,怎麼這麼貪婪,不怕遭天譴嗎?”
北鬆勾脣笑,“我說的是你九我一。”
季嵐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北鬆,現在的節奏,根本就是北鬆上趕着給她送錢。
北鬆坐到季嵐光旁邊,側過頭,對季嵐光說:“我以爲你會盼着我走,畢竟開始時講好了,三個月以後我主動離開。”
“你話少,吃的不多,還能掙錢,我爲什麼要盼着你走?”季嵐光迎上北鬆的視線,“而且,你也沒地方去,不是嗎?”
季嵐光是真心想讓北鬆留下,她的家雖然不大,但是一個人住,心裡總覺得空空的。
北鬆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兩坨肉,“三個月以後再說吧,我得先去找我的身體,待在別人的身體裡,總不是長久之計。”
季嵐光一點也不擔心,“小九當時來我家樓下開燒烤店時,說好的開兩年就走,但現在已經是第九年了,還有晴音,當時說的好好的,在師大隻上一年學,然後就去國外留學,可是一轉眼,她都快大學畢業了。”
總有一些理由,讓人捨不得離開。
“說不定你也像小九和晴音一樣,住慣了,捨不得離開。”季嵐光握住北鬆的手,“再說你一個小姑娘,孤身在外被人欺負了可怎麼辦,連個能給你撐腰的人都沒有。”
北鬆愣了一下神,問季嵐光,“你想讓我留下?”
季嵐光語氣誠懇,“當然。”
那些被遺忘的記憶,總會在最恰當的時候被人想起。
北鬆記得,很多年前,季嵐光也收留過他一回。
那時,他還是隻小黑蛇,不斷吐着信子,在潮溼的草叢裡蜿蜒爬行。
季嵐光那時還是一個小女孩的模樣,她穿着白色的裙子,一個人在山裡玩耍。
北鬆鼓起勇氣爬到季嵐光身邊時,季嵐光伸手把他拎了起來,放到眼前,自言自語的嘟囔,“蛇的話,是清蒸好吃,還是油炸好吃呢?”
幸運的是,他並沒有被吃掉。
他被帶到了一個山洞,那個山洞很大,他在裡邊生活,長大,精變,然後不知不覺的,五百年過去了。
季嵐光看北鬆一直髮呆,伸出手,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想什麼呢?”
北鬆仰着頭,認真的考慮了一下,然後回答季嵐光,“按你們的話說,應該是初戀。”
“初戀?”季嵐光八卦的問:“誰啊?和你青梅竹馬的小公蛇嗎?”
北鬆試着繼續回憶,但是其他的記憶還在沉睡中,他告訴季嵐光,“有些東西還沒想起來,等我的記憶完全恢復了,再一起告訴你。”
“好吧。”季嵐光很失望,“本來想聊點八卦打發一下時間呢,現在不行了。”
季嵐光用手託着下巴,嘆了口氣,“這漫長的十個小時,要怎麼度過啊?”
北鬆看了一下四周,“這裡有好多書,你看書吧。”
季嵐光,“也是啊,我也學點知識,省得晴音總說我是文盲?”
這裡少說也得有好幾萬本書。
季嵐光隨便走到一個書架前,抽出一本書,認真翻閱。
季嵐光屬於那種三分鐘熱血的人,北鬆以爲季嵐光看不了幾分鐘書就得睡過去,可是半個小時過去了,季嵐光還筆直的站在書架前,聚精會神的看着手中的書。
“什麼書這麼好看?”北鬆好奇,走到季嵐光身邊,搶過書,看了一眼封面。
《中國古代房內考》
北鬆狠狠的合上書,把書扔回了書架,“你一個小姑娘,讀這種書,不害臊嗎?”
季嵐光心有不甘的狡辯,“我這不是無聊嘛。”
北鬆冷哼了一聲,親自幫季嵐光選了一本書,“半夜之前必須把這本書看完,要不然我就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
一個人留在這裡得被嚇死,季嵐光接過書,噘着嘴抱怨,“就你厲害,行了吧。”
北鬆坐到原來的位置上,對季嵐光說:“腦袋裡不許想別的,從書名開始,一個字一個字的讀給我聽。”
季嵐光瞪了北鬆一眼,“讀就讀,有什麼了不起的,不知道的還以爲你佔領了道德制高點呢。”
北鬆反瞪回去,“別說廢話,趕緊讀。”
季嵐光看了一眼封面,有氣無力的開始念,“佛學並不每止。”
“你個文盲。”北鬆大喊了一聲,“那念晦澀。”
“好吧。”季嵐光臉皮厚,被糾正了也不嫌丟人,她把書名重新讀了一遍,“佛學並不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