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之下,看似沉謐,卻有黑暗攝魂。
紀青梧定睛細看,發現自己竟然生長在玄龍的寢殿上方。
玄龍只是潛在水下,隨意地擺擺尾巴,水流就被攪得混亂,不停向上翻涌。
就連紀青梧浮於上方,圓盤似的蓮葉都不能倖免,盛了滿滿的潭水,幾欲被壓垮。
好不容易等到水面平息,紀青梧忽然想起一事,都說龍之本性是荒淫的。
這條玄龍,之前還用沾過龍涎的鬍鬚碰她
當真可惡。
來日,待她恢復!定要報此仇!
*
入夜時分。
昭陽殿中的燈火融融,映照着空曠靜謐的大殿,宛如白晝。
紀青梧再醒來時,侵入骨髓的痠麻之感還殘留在體內。
彷彿千萬根細細又帶着電流的針,在肌膚之下輕輕刺着她。
她緩緩睜開眼,稍動一下,喉中溢出嬌哼,嗓子又幹又癢。
紀青梧吞嚥口水,都覺得喉嚨生疼。
更可怕的是,全身像被拉去武館與高手切磋了十二個時辰般,沒有一處肌理是不痠痛。
但好在身子乾爽,沒有汗溼黏膩的感覺。
她垂眼看去,自己已經換上了乾爽的豆綠寢衣,裡邊同色的小衣也穿得齊整。
她身下還蓋着薄薄的毯子,有隱約清新怡人的藥草氣味。
紀青梧掀開看了看,果不其然,雙腿間沒有任何束縛,還有點怪異的涼颼颼之感。
武肅帝爲她穿好了上衣,怎麼就不順手給套上綢褲?
紀青梧貝齒咬了咬脣瓣,就立馬鬆開,腫痛得很。
殿中有細微的響動。
她迷糊地朝着聲音來源處望了過去,才發現自己沒有躺在寬敞的龍牀之上,而是被安置在一旁的軟榻上。
四位宮人正小心翼翼地整理着龍牀上的被褥與枕頭,她們的動作輕盈而有序。
紀青梧見到那玉枕就火速移開眼,那些難堪與羞赧交織的記憶,瘋狂往她的腦海裡擠,人也登時清醒多了。
李渝宗站在邊上指揮着,老臉上出了汗,但卻帶着喜氣。
而後又走到門口叫進來幾個太監,幾人又對着黑紫漆面的龍牀比比劃劃。
沉穩的腳步聲響起。
武肅帝悠然從偏殿的浴池出來,黑髮未乾半披在腦後,神清氣爽的模樣。
紀青梧撩了一眼,隨即迅速移開視線,目光落在毯子上的如意紋上,他應是先把她身上的狼藉處理乾淨後,纔去打理自己。
還算是有一點、但不多的良心。
見紀青梧醒過來,趙明琰徑直走到軟榻邊處,身上帶着冷鬆混着沉香的醇厚味道。
紀青梧鼻子動了動,仔細嗅聞,還有一種非花非果的清淡香氣。
他身上沾染上的氣味,連沐浴都除不掉的,是來自她的。
趙明琰挨着她的大腿處坐下,紀青梧想往裡邊挪動,剛擡臀就嘶了一聲。
皇帝的音色恢復了以往的沉冽,眉眼俱是溫柔地問道:“可還疼?”
紀青梧不知怎麼的,又想起來那句,到了龍牀之上,幾條命都不夠抵的話來。
她神色平靜,淡然道:“不疼。”
趙明琰挑眉道:“也不知是誰求朕輕一點的。”
他不說則已,一說紀青梧心中就氣得牙根癢癢,求了也不管用,他反而變本加厲地磋磨她。
紀青梧裝出一副渾然不在意,都過去了的風輕雲淡模樣。
“許是陛下聽錯了。”
殊不知,要是紀青梧攬鏡自照,就能知道自己一副被人欺負蹂躪過的慘樣兒。
雙眸含光澄澄如秋水,似嗔似喜。
但整個眼圈都是紅的,眼皮還有些紅腫,帶着一股無辜的破碎感。
趙明琰就這麼望着她,目光和暖,笑笑不說話。
寢殿最內,李渝宗那處傳來牀架搬動時,發出的摩擦磚石之聲。
紀青梧擡眸看過去,不知他們好端端地挪動龍牀有何用處。
她問道:“陛下,李公公他們這是要幹什麼?”
武肅帝望了一眼,又把目光落回她的臉上。
“這牀的擺放位置有講究,挪一挪。”
紀青梧愈發不解,道:“難道是因爲之前龍牀擺放的位置不對,影響陛下龍體康泰?”
她倒是聽說過,牀位的擺放有很多門道和學問,但她總覺着,武肅帝不是會相信單憑風水,就能滋養龍氣的人。
趙明琰淡聲道:“不是。”
見他不肯說,紀青梧的手輕輕地搭上他的手腕。
“陛下。”
她的手指點了點他的腕骨,似在催促。
趙明琰眼神深邃,頗有深意地緩聲道:“牀移位了。”
移位了。
牀。
紀青梧把這幾個字排列組合,睫毛眨得飛快,眸光忽明忽暗。
實木大牀重達千斤。
如今不止與牆面有了間隙,仔細看,地磚上也出現了挪動的痕跡。
牀都被衝撞得移位,何況是她這個肉體凡軀.
紀青梧瞪着武肅帝,可面前人沒有絲毫愧疚之意。
反而眉眼略有得色地微擡,眼角眉梢都帶着舒朗愜意。
紀青梧終究還是敗下陣來,比起厚臉皮,她還是自嘆弗如。
在臉要被燙得滾熟前,她把毯子拉高,把整張小臉遮住,扒在毯子邊緣的手指尖白嫩嫩的,如同初綻的朵朵梨花。
李渝宗迅速將寢殿收拾妥當,又帶着手下靜悄悄地退了出去。
等人走後,武肅帝好笑地扯下她身上的薄毯,露出她水汪汪的眼睛。
又用毯子將她包裹住,一把打橫抱起。
皇帝的懷抱既讓她心安,卻又心顫。
紀青梧驚慌地睜大眼,眼見這地面離她越來越高。
趙明琰步履穩健地向寢殿最裡邊走去,言之鑿鑿地保證道:“放心,朕不會對你做什麼。”
然而,紀青梧蹙起的眉毛,以及瞪圓的眼眸,明明白白地告訴他。
她不信!
之前他也是這般說的,在她軟下身子,放鬆警惕之時,就給她好好上了一課——
男人在牀笫之間的話,都做不得數。
趙明琰也想到了這畫面,勾脣輕笑,不再解釋。
他將人重新放在三側都是圍擋的龍牀上,紀青梧忍着痠疼,往牀裡頭滾,定要與他保持一定距離。
卻被他一臂就輕鬆地撈了回來。
聲音壓低:“別亂動。”
俺來也
*
深淵之下,看似沉謐,卻有黑暗攝魂。
紀青梧定睛細看,發現自己竟然生長在玄龍的寢殿上方。
玄龍只是隨意地擺擺尾巴,水流就被攪亂,不停上涌。
就連她浮於上方,圓盤似的蓮葉都不能倖免,盛了滿滿的潭水,幾欲被壓垮。
蓮花的根莖橫生,節間有縱行通氣的孔道,節部被迫縊縮,紀青梧覺得呼吸變得艱難。
她把蓮瓣緊閉,抵禦水波層層盪漾過來的強勁侵擾,卻如何都閉不攏。
蓮瓣之心散開,最中心處是嬌豔不勝水波逐浪的淺紅。
紅蓮在水中承受了業火。
是劫難,也是救贖,被迫開至最絢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