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此話一出,龍小蠻倒是笑道:“既然這般的難得,若翠……看在你這些日子對我悉心照料的份上,這份梅花酥就賞給你了。”
若翠呆了呆,忽然膝蓋一軟跪在地上,說道:“回娘娘的話,奴婢、奴婢受之有愧,不敢……”
“不敢,我看好像沒什麼你不敢做的事情吧?否則怎麼會端着這麼好吃的一盤梅花酥獻給娘娘?”蘇晴冷笑着問道。
若翠自然聽出花蕊話中有話,她不由得臉色一變,有些慌張的說道:“娘娘,娘娘,奴婢、奴婢……”
龍小蠻斜睨她一眼,舉着梅花酥的手沒有一絲的顫抖,她臉上的表情很是平靜,只是淡淡的說道:“這梅花酥既然做起來這般的費力,裡面又放了如此珍惜的材料,不如……你這就把它給吃了吧!”
說完,她芊芊玉手已經將噴香軟糯的梅花酥遞到了若翠的嘴邊。
若翠呆了呆,直到此時她才知道,花蕊只一眼就揭破了她的秘密!
片刻的呆愣之後,她跪爬了幾步,狠命的拽着龍小蠻的衣角,哭喊着說道:“娘娘,娘娘您要相信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有意要害娘娘的!”
“是、是汪必海公公,是他逼奴婢這樣做的,奴婢、奴婢是不得已而爲之,求娘娘開恩啊!”若翠哭着趴在地上,身子因爲恐怖而不住的抖動着。
龍小蠻不動神色的看着她,眼神裡既沒有厭惡,也沒有憐惜,她的眸光很平靜,平靜的讓人害怕。
“你平日裡不是最聽我的話嗎?我說……讓你吃了它!”龍小蠻將手上的梅花酥塞到若翠的手裡,輕輕的拍了拍手掌。
若翠絕望的看着手中的梅花酥,這裡面混有沾之即死的劇毒,當汪公公將這盤點心交到她手上的時候,說的很清楚,不是娘娘死,就是她死!
雖然娘娘對她不錯,可她還不想死啊!
汪公公說這梅花酥中的毒藥世上罕有,任何人都不會查出娘娘的死因,到時候即使她因爲此事被牽連到慎刑司,汪公公也會救她出來。
世人是不知道,汪公公是皇上的心腹,他說的話,就是皇上的旨意!
皇上讓娘娘死,即使她不動手,其他人也會動手……
若翠不明白,皇上不是很寵愛娘娘的嗎?卻又爲何要對娘娘下此毒手?可如今,這些對她而言都不重要了!
她緊緊咬住下脣,默默的捧起手中的梅花酥,顫抖着嘴脣說道:“謝娘娘賞賜。”這句話她這些天已經說了很多遍,只是沒有想到,這竟然是最後一次。
說完,她輕輕的在梅花酥上咬了一口。
若翠覺得,她這一輩子都沒有吃過這般難吃的東西!可這卻註定成爲最後停留在她記憶中僅有的味道。
早知道背叛會得到這樣的下場,她還不如……
可這是她的選擇,她就必須要爲此承擔所有的後果,哪怕這個後果是死,她也必須坦然接受!
這就是皇庭,這就是身爲奴婢的悲哀。
龍小蠻默默的看着她將手中的梅花酥吃了個乾乾淨淨,纔回眸對蘇晴說道:“咱們走吧!”
說完,她輕輕的走下臺階,向殿外走去。
剛剛走到大殿門口的時候,只聽身後的若翠忽然嘶吼道:“娘娘,若翠對不起您!也請您小心皇上!汪公公傳的……是皇上的旨意!”
聞言,龍小蠻的身子猛的一震,她平靜的臉上終於有些變色,但她卻終究沒有回眸,只是淡淡的說:“若翠,相處了這麼久,你終究還是不信我!”
身後,除了輕微的抽泣聲之外,並未傳來任何的聲音。
若翠若能將此事直言相告,又何至於落此下場?龍小蠻知道,她也許是迫於無奈,可她終究是存了要害人的心思。
這樣的人,便一個都留不得!
還有墨行歌……
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難道你也想要我死嗎?那你又何必對我這般的好?有何必裝出一副深情不移的模樣?
這就是你的僞裝,想要我不知不覺的陷入其中,然後在置我於死地?
墨行歌,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若是如此,那對不起了……我不想死,所以你想要的這些,怕是達不到了!
“姐姐,此事恐怕有詐。”蘇晴見龍小蠻眼帶寒霜,擔心她會因此誤會墨行歌,逐開口說道。
墨行歌爲姐姐所做的一切,姐姐雖然已經忘記,可她卻看在眼裡,若說這世上有無數人都想要姐姐死,她信!
可若說墨行歌想要姐姐死,她絕對不會相信!
龍小蠻聞言,挑了挑眉尖問道:“爲什麼不是他?”
“有些事情我現在沒有辦法與姐姐解釋清楚,我只能說……世上所有人也許都會想要姐姐地,唯有墨行歌不會!”
“你對他這樣有信心嗎?”龍小蠻輕吐了一口氣,問道。
蘇晴毫不猶豫的答道:“對!可用性命擔保!”
龍小蠻盯着她看了很久,才微微笑道:“不必,你的性命於我而言很是珍貴,不要隨意拿來做擔保。”
沉了沉眼眸,她又接着說道:“這世上想我死的人似乎還真是不少,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蘇晴想了想,隨即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嗯,我也不知道……從我醒過來到現在不過十幾日而已,便有很多我從不認識的人想要我死,有時候我甚至在想,我之前會不會是人人得而誅之的惡人?”
不等蘇晴作答,她接着說道:“可我又想,即使我是個惡人又能怎樣?什麼是正,什麼是邪?不過是每個人心中的想法不同罷了。”
“我就是我,即使這個世間的人都想我死,我依舊會這樣盡力活下去……前提是,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要我死的人!”
龍小蠻說完,眸光悠遠的望向遠處漸漸沉落的夕陽,那琥珀般的雙眸中,彷彿藏着無盡的孤獨。
失去的那些曾經的記憶,如同她身體裡極爲重要的一部分,硬生生的分割過後,便會讓她時不時的會感到難言的孤寂。
就像是獨身一身站在萬里冰原之上,天地之間除了白雪皚皚之外,便再無其他。
這樣的她,連
她自己都會不喜歡呢。
蘇晴沉默着看着她,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她此時唯一能夠說的話,便只剩下:“姐姐,相信我,墨行歌絕對不會傷你一分一毫。”
“我信你,也信他!”龍小蠻收回眸光,輕聲言道。
望着沉落的夕陽,她其實也想了很多,從她清醒的那一刻開始,墨行歌對她的寵溺,對她的情意,對她的千依百順,以至於偶爾對她的展露出的溫柔笑意,無一例外的都在表明着這個南國的皇帝對於她的脈脈深情。
她的心上雖然有一道劍傷,可卻並非是寒冰所凝,說不曾感動,那隻能是自欺欺人罷了。
當聽到若翠臨死前的那句話時候,她的心實實在在的被狠狠的揪起,那輕微刺痛的感覺,到現在還讓她記憶猶新。
可細細想來,再加上蘇晴的一番言語,讓龍小蠻覺得,墨行歌對她情真意切,絕對不會眨眼間就對她起了殺意。
而且,如果墨行歌真的要殺她,那根本就不需要假若翠之手,他的修爲本就在花蕊之上,想要在琉璃宮中殺她,簡直是易如反掌。
經過那輕微的刺痛之後,龍小蠻覺得她是在乎墨行歌的,雖然這無關乎愛戀,卻也算是一種難得的友情吧!
可那個人……汪必海,他不僅想要殺死她,更卻試圖將這種友情盡數毀去,當真是該死!
一簇驟然而起的怒火在龍小蠻的心中灼灼燃起,她強忍着幽府中隱隱的疼痛,對蘇晴說道:“我要殺了汪必海!”
她的眼角眉梢盡帶殺意,這讓蘇晴忽然有了一種恍惚的錯覺,此時的她們彷彿又回到了北國冰原之上,那個風雪之夜,面對無數妖兵的時候。
那時候的龍小蠻已經身受重傷,龍血逆流,可爲了夙夜,爲了她與楚尋能夠逃脫妖兵的追擊,還是義無反顧的隻身擋在了數萬妖兵的面前。
姐姐……
你想要做什麼?我拼死都會幫你完成!
我的這條命,從三年之前的那個雪夜開始,就已經是你的了。
心緒瞬間迴轉,蘇晴毫不猶豫的點頭,說道:“好,我去替你殺了他!”
夜風吹過樹梢,忽如而來的寒意讓四周的空氣都失去了僅有的溫度,彷彿預示着從這一夜開始,皇庭註定不會再有平靜。
……
汪必海一直站在內務府的硃紅色的大門之後,他默默的看着如血的夕陽從宮牆處漸漸沉落,這個景象他已經在皇庭中看了無數遍,只是這次似乎有些不同。
因爲,他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個他再也不願見到的女子。
龍妃,她竟然沒有死!
汪必海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因爲他知道,龍妃不死,他就一定會死!在宮中生存多年,他並不是那種會孤注一擲的人,所以……他至少還有兩個未曾使出的手段。
第一個,便是他特意派到龍妃身邊的花蕊!
可再見到花蕊的那一刻,他卻忽然之間猶豫了,因爲那張她熟悉的臉上,竟帶着一種對他來說極爲恐怖的陌生!
對!
就是陌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