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色已晚,沈老太太和劉世珩說了許多往年的舊事,心裡很是高興,便要留他們在這裡用晚飯。
劉世珩忙站起身推辭道:“原本不該拒絕,只是我那小鋪子剛開業不久,店裡只有一個夥計照應,恐怕有病人上門忙不過來。下次過來一定多陪您說會子話。”
沈老太太笑道:“我知道你轉了鋪子到縣城裡和子女一起住時,心裡還惋惜浪費了你的醫術,沒想到你又開了藥鋪,以後我這裡的平安脈你可要準時過來,不要藉故推諉。”
給沈府老太太診平安脈是多少大夫求之不得的事情,只是每月兩次的例行診脈,診金卻絕對豐厚的讓任何一個大夫都無法拒絕。
沈老太太把這個肥差給了劉世珩,一方面是看在兩人之間認識多年的情分上,二來也是變相照應他,畢竟他那個兒子不成器是衆所周知的事情。最後一個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劉世珩曾經是給皇家看診的,醫術自然無可置喙。
劉世珩自己也知道這是沈老太太照顧他,感激的應下了。
老太太又笑道:“你走的話我不攔着,不過寶珠丫頭可要留在這裡,陪我用了晚飯再回去。可使得?”
李寶珠看了眼師傅,見他點頭了,這才起身說道:“既是老太太厚愛,寶珠便叨擾了。”
“哼,下賤的丫頭……”沈若兮看不慣老太太對李寶珠態度和藹,一時沒忍住低聲罵了一句。
她的聲音雖低,坐在她附近的沈若竹和若蘭以及明月和沈少澤卻是聽了個清清楚楚。
“三妹妹你說什麼?”沈少澤不悅道。
沈府裡向來遵守長幼尊卑,沈少澤是這一代的嫡長孫,天然的便具有威嚴和管教弟妹的權利。沈若兮雖然在府裡備受寵愛,對別的兄弟姐妹都毫不放在眼裡,卻唯獨有些懼怕這個長相俊美的大哥。他的話一問出口,沈若兮便有些發憷。
沈若蘭囁嚅道:“我何曾說了什麼,想必大哥聽錯了……”
“這是怎麼了?”沈老太太注意到這邊似乎有了爭執,吩咐碧荷下去安排馬車把劉世珩送回去後,開口問道。
“回老太太的話,三妹妹似乎對您留下李姑娘用飯頗有微詞。”沈少澤直截了當的說。
沈老太太聽了臉上現出不高興的神情,聲音有些冷淡:“三丫頭,上次讓你抄的《女戒》都白抄了不成?
“老太太,兮兒錯了,兮兒只是,只是……”沈若兮忙站起身,卻不敢說沈少澤冤枉她,只是只是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想到一會又要被罰抄寫不許出門,沈若兮眼裡便溢出了眼淚。
暖閣裡的氣氛一時有些僵硬,忽然一個婦人聲音傳來:“喲,這又是誰惹老太太不高興了?”
話音未落便走進來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頭上戴着鑲嵌翡翠的頭額,一身寶石藍色的華麗毛大衣,襯托着一張臉嬌豔無比。
“母親……”沈若竹和沈少君忙站起身叫道。
沈少澤等人則是叫了聲“三嬸孃”。
李寶珠便知道這就是沈府三房夫人納蘭氏了,沒想到她長得比大房許氏和二房楊氏都貌美許多,遠遠不像三十四歲的人。
顯然這位納蘭氏在沈老太太面前很有地位,她一進來便笑着坐到老太太身邊,幫她捏着肩膀,笑道:“老太太何必爲小孩子生氣?若兮這麼個嬌人兒,您看看,金豆子都要流下來了,快消消氣,我已經叫人備下了酒席。有您最愛吃的糯米五香糕。”
老太太被納蘭氏說的果然高興起來,笑道:“就是你會說話,只可憐我們六丫頭沒傳了你這張嘴,到處受欺負。算了,三丫頭也起來吧。”
“有老太太在,誰敢欺負我們若竹?你們也一起來吧。”納蘭氏笑着攬起老太太的胳膊,親自扶着她朝花廳走去。
納蘭氏看了一圈,眼神落到明月身上時頓時愣住了。
“這位就是李姑娘的表哥,明月公子?”
“是啊,這孩子長得比我們阿澤還好呢,呵呵……”沈老太太慈愛的看了一眼沈少澤,對於自己的嫡長孫,她是怎麼看怎麼喜愛。
沈少澤恭順一笑,走上前一步,和納蘭氏一左一右扶着沈老太太。
一羣人很快來到沈園碧晶軒的花廳裡,廳裡已經佈置好了兩排桌子,沈老太太坐在上首,左面是納蘭氏,右面坐着沈少澤,沈少澤下首依次是沈若蘭、明月、李寶珠。
左側納蘭氏下首依次按長幼是沈少恩、沈若兮、沈若竹和沈少君。
沈老太太問道:“老大和老二家的呢?”
納蘭氏忙回道:“大嫂和二嫂今兒禮佛吃素,就不過來了。”
沈老太太點頭:“倒也罷了。既如此,我們吃吧。”她見李寶珠孤零零一個人坐在最下首,便招手道:“寶珠丫頭,你到我這裡來坐。”
衆人視線都集中到李寶珠身上,李寶珠也不推辭,大大方方站起身走到老太太身邊,坐到碧荷搬來的凳子上。這麼一來,她又和沈少澤挨在一起了。
沈少澤仍是看也不看她,只是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的坐得遠了一些。
明月和沈若蘭湊在一起不知在說什麼,而對面的沈若兮不時用幾乎噴火的眼神看過來,不過她卻不敢再在老太太面前做什麼。
沈老太太笑道:“好了,都動筷子吧,別光顧着說話。”
衆人沉默的吃了一會,忽聽納蘭氏說道:“聽說阿澤把那塊麒麟玉佩給了李姑娘,這件事我問大嫂她卻說沒有,現在見着正主了,我啊必須要解一解惑。李姑娘,阿澤當真把那玉佩給你了?”
花廳裡因爲納蘭氏的一句話立刻安靜下來,連一直竊竊私語的明月和沈若蘭也不再說話。
這位納蘭氏還真是地位特殊啊,簡直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連老太太都沒問過這件事,她倒是毫不猶豫的提了出來。衆人目光再次聚焦到李寶珠身上,她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剛要說話,沈少澤已經搶先說道:“我是已經把麒麟玉佩給了她,不過……”李寶珠一聽立刻截斷沈少澤的話,溫婉笑道:“不過當時我還沒想好,現在我想清楚了,這支髮釵就是我給沈大公子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