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下午,納蘭氏還跑到點絳院,在李寶珠面前,做出一副看淡滄桑的模樣,說沈家的祖產理應由嫡長子繼承。
這才隔了一個晚上,她就變了臉。
果真是女人的心,海底針。
李寶珠和沈少澤心中有數,只把納蘭氏的眼神當作沒看到,想聽聽她還有什麼計劃。
“……大哥,大嫂這件事呢,我昨兒也和寶珠提起過……”納蘭氏說着竟然把李寶珠被帶了進去。
果然許氏和沈臨雲的視線就聚集了過來。
不過這一次,出乎意料的,許氏並沒有因此表露出什麼不悅的神情,反倒看起來有些蔫蔫的,像是受到了重大的打擊還沒恢復過來。
許氏一直以沈家未來主母的身份自居,即使有了個能幹的兒媳婦,她也是理所當然的婆婆不是?
懷着這樣美好的想法,終於婆婆走了,她從媳婦熬成了婆,結果沈家卻也倒了。
這麼多天多去,她始終緩不過神來。
盤踞揚州百年,跺跺腳,江南就要抖三抖的沈家,怎麼就能忽然倒了呢?
所以許氏是壓根就徹底變成了霜打的茄子,對於那點子佔據一個山頭的祖產,她壓根就沒放在眼裡。
就算沈家倒了,那個要什麼沒什麼的山頭,能幹什麼使?
既不是良田,又不能種稻谷,頂多有幾眼湯泉,能當飯吃嗎?守着座光禿禿山頭,只等着喝西北風罷了!
因此許氏聽到納蘭氏有意無意的挑撥,也只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連向李寶珠擺出個不高興的表情都懶得擺。
大爺清楚明白的說了,這次是因爲兒媳婦親自拿着錢財去求了皇上,皇上才網開一面,放了沈家衆人一條活路。
他們娶進門的這位平民縣主,不但不低賤,還是他們沈家的貴人!
難怪老太太生前這麼信任她,把沈家的家產都交給她管着。
許氏雖然愛財,卻也知道小命比銀子更重要的道理。
“父親,母親,昨天三嬸孃確實過來和我們談及的事情。”沈少澤忽然開口說道,“但兒子覺得這件事還是應該和父親母親商議,因此並未應承什麼。”
沈少澤雖然覺得解不解釋沒什麼要緊,但他不想自己心愛之人受絲毫誤解。
“我知道你們倆懂事。”
沈臨雲點點頭,看向沈臨風,面色嚴肅:“如今府裡這麼個狀況,三弟和三弟妹要分家另過,我雖然是做兄長的,卻也不能攔着。”
他沉吟一會,又說道:“至於弟妹所說祖產的事,也不無道理,明天我便會請縣令大人來,把祖產的文書分成兩份……”
“大哥……”
納蘭氏忽然打斷他的話,繃緊了臉說:“我們下午就回離開揚州,搬到京城納蘭家安置。恐怕沒那麼多時間等着。”
沈臨雲一怔,隨即點頭道:“那麼,等文書辦好了,我會讓人送過去……”
“大哥,我想您沒明白我的意思……”
納蘭氏再次打斷他的話。
這一次,不僅沈臨雲,就連沈臨風的表情都開始尷尬起來。
在他的印象裡,出身名門,向來溫柔持重的妻子,是絕不會做出隨意打算旁人說話的事情來的。
更何況說話的還是他們的兄長?
沈臨風忍不住扯扯納蘭氏的袖子,皺眉道:“夫人,你這是怎麼了?”
“我沒事。”納蘭氏把袖子拿開,表情不變,淡淡的說,“我的意思是,我們馬上就要離開這裡,祖產那塊地皮,我們也帶不走,倒不如……”
李寶珠和沈少澤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了她想說的話。
果然,她很快說了出來:“……我和三爺商量過,祖產還是應該讓長房守着,我們反正要離開這裡,倒不如換成些銀子來的方便。”
沈臨雲:“……”
許氏:“……”
原來納蘭氏繞了半天,就打着這個主意?
說的是要分祖產,其實就是要拿銀子走人。
什麼破山頭,許氏不稀罕,納蘭氏更是沒放在眼裡。
可她二房的人要一起搬到京城,說是分出來獨立過活,其實以後也就相當於寄人籬下,雖然還有一點私房,可要養活這一家子,哪還會嫌銀子多?
一窮二白的投奔孃家,一點東西不帶,不僅討人嫌,也沒面子啊……
雖然明白了她的心思,可沈臨雲還真說不出什麼不是來。
弟弟和弟媳要分家,讓他們不帶一文錢的走,確實也有些不合情理。
可他又能上哪弄點銀子出來?
根本就是有心無力啊……
眼看丈夫面上露出爲難之色,許氏慢悠悠站了起來,睨眼冷笑,道:“三弟妹倒是打的好算計,扔個破山頭給我們,憑白的就想拿銀子走。府裡什麼狀況你不清楚?但凡你能從我房裡搜出一兩銀子,你就拿去!”
一番話說得沈臨風面紅耳赤。
他的性子可是從不把銀子放在眼裡的,用士大夫的話來說,千金散盡還復來,斤斤計較那點銅臭味,簡直是有辱斯文!
他忙站了起來,訕訕的打圓場:“大嫂您別生氣,小玉她也不是這個意思……”
“我就是這個意思。”
納蘭玉倒是完全不給自己的丈夫面子了,冷着臉,直接就否定了沈臨風的話。
“你……簡直不可理喻!”沈臨風臉色立即漲紅起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一拂袖子,轉身離去。
在場還有沈少澤和李寶珠兩個晚輩,這叫他的臉往哪擱?
沈臨風一走,花廳的氣氛就更凝重了。
納蘭氏也不管他,端坐不動,繼續說道:“大嫂,我知道府裡的情況,可您也別忘了,抄家那天,府裡有一個地方,可是一絲都沒被損壞的……”
她的眼神有意無意的朝李寶珠身上飄。
李寶珠瞬間就明白了。
感情她打的不僅不是祖產的主意,更不是沈臨風的主意,根本就是她點絳院的主意!
說起來那天她的點絳院是一分損失都沒有,把所有的值錢物件都一起運到了飄香院。
可那些東西看着多,實際上大部分都是阿澤這些年的藏書,真正值錢的物件,除了一點字畫花瓶,也就數李寶珠的那盒首飾了。
納蘭氏話音剛落,許氏和沈臨雲的眼神又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