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血開路只是展昭的設想, 湊不奏效不好說,所幸並不要付雲越割腕,這多少讓他心安了一些。當天夜裡幾人聚在展昭那處打算由銅鏡中找出妖怪的老巢, 展昭並不想包思善和春妮摻和進來, 可攔不住, 轉念又想她們不過是旁觀, 便也作罷。
這會兒夜有點深了, 四處靜悄悄的,幾人圍着一面半人高的銅鏡,頗有些開壇做法的意思。包思善心裡有些發毛, 不覺地連聲音都低了幾分,“展大哥, 真的能找到路?”她摸了摸冰涼的鏡面, “路在鏡子裡?要怎麼進去?”
展昭搖頭淡道不知道, 包思善跟春妮對視一眼,心說怎麼連他也不靠譜起來?付雲越這會兒倒大義凜然起來, 匕首在手指間把玩了幾下突然割破手指,幾滴血灑在鏡面上,“找到路自然有辦法進去。”隨後又道:“展昭,你的動作要快些,久了我可撐不住。”
展昭嗯了一聲目不轉睛地盯着鏡面, 不多時鏡面上緩緩出現了影響, 付雲越正了臉色, 低聲道:“來了!”用力一擠傷口, 鮮血又紛紛濺落。包思善看得心裡發緊, 這得多疼啊?付雲越大約是瞧見她肉疼的神情,笑道:“我這全是爲了配合官府查案, 包子,你記得在你爹面前替我多說些好話,賞金不能少。”
春妮撇撇嘴,“事情還沒辦成就想討賞?再說了,你不過是放點血,沒有師兄,你放光血都不頂用!”
付雲越擰着眉就要跟春妮嗆起來,展昭打了個噤聲的手勢,幾人頓時收了心思屏氣凝神看向他。只見他手掌大張懸在鏡面上緩緩移動,似乎在感受什麼。良久他朝付雲越手上瞄了一眼,付雲越立即會意再擠了幾滴血。鏡中景象走馬燈一般變幻着,好一會兒才見鏡中人出現。就這時,展昭皺起眉頭沉聲道:“來了。”
包思善緊張地差點忘了呼吸,小聲問:“怎麼樣?”
展昭道:“有妖氣,很弱。”
春妮急忙問:“能順着妖氣找到他嗎?”
鏡中人依舊自顧自地做着自己的事,但明顯可以感覺到他偶有朝這邊投來目光,不知道是不是能看見付雲越這邊的情形。春妮靈機一動,碰了碰付雲越,“你問問他住哪,說不準能問出什麼來。”
付雲越覺得一陣惡寒,他還得裝着愛慕的樣子套話?雖多有不願,可眼下似乎也只能如此,正思量着要怎麼開口,展昭突然道:“好像找到了入口,我試試看能不能順着進去。”
咦?幾人湊近了幾分,入口在哪?展昭的手掌在鏡面上緩緩摸索着,緩緩對付雲越道:“血能打開入口,別斷。”付雲越來不及抱怨就見展昭的手奇蹟般地沒入鏡子,穿到了不知名的地方。他不禁有些駭然,即便是見慣了妖孽作祟,像今日這樣的詭異還是頭一回。
展昭從容不迫地朝鏡中去,在肩膀沒入之前回頭看了一眼,“撐不住別勉強,我另尋出路。”包思善聽得心一緊,萬一困着出不來呢?想着慌忙拉住他的手,展昭猛地一驚,想甩開她已是來不及,鏡中似有巨大的吸力把他拽入。先時只是手臂沒入他尚且能同這股力道對抗,眼下半個身子沒入早已不是他所能應對的情況。包思善突然拉住他的手無疑也會被一道牽扯進去,他出言早阻止已來不及,只一瞬,兩人先後跌了下去。
跌下之後有短暫的黑暗,黑得連展昭也瞧不見任何東西。緊接着身子急墜而下,展昭略調整了身形穩穩落地,站定一看,竟是一片桃林。隨即他皺了眉,早過了桃花的季節,這片桃林卻依舊桃花盛開,這是什麼地方?環顧一圈他不禁焦急起來,包思善呢?
“思善——”
呼喚的聲音沒有得到任何迴應,找了一圈無果,雖心急卻也不能這麼幹耗着,付雲越還在用血維繫着入口,久了恐怕撐不住。他猜測這裡多半是鏡中人幻化出的幻境,只要除了鏡中人幻境自然不攻而破,屆時找思善便容易了。再者這裡的危險多半就只有鏡中人,將最大的危險除去便能確保她的安全。如此思量着,心也慢慢靜下來,凝神循着微弱的妖氣而去,不管是什麼妖魔鬼怪都要拿下!
桃林極美,跟外頭的景緻截然不同,連節氣都停在三四月。天藍且亮,太陽時不時被雲朵遮蔽,投下時暗時明的的光斑。微風拂過,桃花搖曳花香撲鼻,風在吹雲在動光影變幻,處處皆是美景。就在這片美景之中有一座宅子靜靜佇立,宅子落在湖畔,一條棧道自宅子延伸到湖中央。無亭無臺,彷彿未完工有彷彿就是這般。在棧道的盡頭立着一個人,一個男人,黑髮如綢,髮絲隨着微風輕舞,一派超凡脫俗。
包思善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景象,不過湖太大,她在這頭瞧不清男子的面容。男子應該是瞧見了她,卻並未出言。她有些不安又有些好奇,他是誰?付雲越的命中良人?鏡中的妖怪?他的模樣實在叫人難以將他想成妖怪,先前幾回遇見的那些可都沒有這樣的好皮相。
想了想,她決定離他遠點,出現在這裡的東西多半不是善茬,往前湊那是自投羅網。轉身往林子裡跑了一段,自覺離湖畔夠遠了才緩下腳步。四下看看卻驚得倒吸一口涼氣,怎麼樹影間有人?瞧着好像就是剛纔那個男子!
男子緩緩從樹影間走出,聲音清澈,“姑娘既然來了怎麼不到寒舍坐坐?”包思善盯着他,眼睛一瞬不眨——是他!真的是他!付雲越的命中良人!她緊張地退了退,“你,你別過來!”
男子生得極美,甚至有幾分妖媚,他淺淺一笑,“你們來這裡不就是爲了找我嗎?”
你們?包思善心裡一驚,急忙問:“展大哥在哪?”
“來這的路上。”男子手一揮,周遭的景緻一變,他們已經身處湖畔邊。包思善目瞪口呆地看着男子緩步走先不遠處的石桌上坐下,桌上擺着酒壺酒杯,他斟了一杯抿了一口,轉眼看向她,“與其枯等,不如共飲。”
包思善渾身發僵,眼前的男子果然是妖!她自然沒有飲酒的心思,卻也明白自己是逃不掉,他們現在在他的地盤,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皮底下,無處可躲更無處可逃!既然如此她索性撇開無謂的掙扎在他對面落座,男子笑了笑,替她斟了一杯酒,“嚐嚐我釀的桃花酒。”
桃花?她不由暗想,於那些姑娘而言,豈不正是桃花劫?她盯着酒杯直到杯中的酒液平復了漣漪才道:“水月鏡花是你的妖法?”
“是。”
他答得乾脆,甚至帶着一絲得意。包思善不禁有些惱怒,“她們都是無辜的,你爲什麼要取她們性命?”
“我何曾取她們性命?”
“你用妖法誘着她們放血供養你直到油盡燈枯,難道不是取她們性命?”
男子把玩着酒杯,笑道:“姑娘此言差矣,她們若不願,我再怎麼誘也枉然。”
“強詞奪理!”包思善霍得起身,照他的意思反倒是那些姑娘貪圖他的美色了?男子還是不緊不慢,“難道你們是來跟我講理的?”
包思善頓時語塞,確實,他們不是來講理的。談話至此可謂無話可說,接下來怎麼辦?他會不會就地要了她的命?或是留着脅迫展大哥?忽然,他也站起身,朝右手邊看去,淡淡道了句來了。包思善立即轉頭看去,展昭紅色的身影漸漸靠近,她心中一喜,急忙迎上去。男子微揚嘴角,沒有阻攔。
待看清展昭,男子眉心微微一動,似有些不虞,“你們是什麼人?能找到這裡本事不小。”
“開封府展昭。”
“展昭?”男子微垂着眼眸,低聲唸了這二字,搖搖頭,接着道:“不曾聽聞。”展昭面上無甚表情,反問:“你又是誰?”
“我?”男子略擡頭,臉上滿是笑意,“姑娘們都稱我桃公子。”
他這一笑是極其美豔的,包思善在心裡暗歎他果然生得美,怪不得能迷惑那麼多姑娘。展昭卻四下環顧,猜想他大約是桃花妖之類的妖精。桃公子收了笑,眼裡帶了戾色,“閒話說夠了,你們也差不多該死了。”
呃,剛剛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要殺人?包思善有些反應不過來,桃公子給她的印象並非嗜血兇殘,難道不能規勸他從善?她這話一出口便惹來桃公子的嗤笑,“死到臨頭還口出狂言,能死在本公子手下也不枉費活過一世。要知道,那些姑娘都恨不得能爲我而死,你情我願的事何來謀害一說?你們真是多事得緊!”
展昭伸手將包思善拉到身後護住,對上桃公子的目光,冷聲道:“死不悔改說的便是你!既不能悔改,那便只有死路一條!”
“呵,口氣不小!”桃公子眼睛一眯,“展昭嗎?你瞧着可真叫人生厭!知道爲何麼?”勁風捲着花瓣和香氣衝擊突來,一道寒光閃近脖頸,鏘得一聲被巨闕格擋,桃公子一臉陰毒幾乎貼着展昭的臉惡狠狠道:“你生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