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侵蝕,你留下的紫玉髓卻完好無缺
——安恬
洛陽城位於洛水之北,水之北乃謂“陽”,故名洛陽,又稱洛邑、神都。境內山川縱橫,西靠秦嶺,東臨嵩嶽,北依王屋山——太行山,又據黃河之險,南望伏牛山,自古便有“八關都邑,八面環山,五水繞洛城”的說法,因此得“河山拱戴,形勝甲於天下”之名,"天下之中、十省通衢”之稱。洛陽城富庶分明,在洛陽安家落戶做生意的人不在少數。而洛陽本地的安氏一族日益壯大,洛陽大部分的店鋪招牌都是安氏家族的。因此安氏家族也被稱得洛陽安。
安氏家族的直系監管洛陽幾條重要街道的生意。安家娣系子孫安恬是安氏家族中最有經商頭腦的小公子。因父母從小教他算賬,所以長大之後賬目都算的極爲快速。而安氏家族中不僅僅有安姓,還有一個被安恬母親收養的外族人。那個小女孩叫魏鸞燕。是安恬母親長姐的女兒。一家子本在山南一帶生活,後來安恬母親的長姐病死,臨終囑託將自己的女兒魏鸞燕託付給安家。安家也不缺這一雙碗筷,便答應了下來。
魏鸞燕剛到安家之時,起初不太適應。可後來魏鸞燕在賬目方面有着極高的天賦,算賬的速度竟超過了安恬。賬務一經她手便清晰瞭然。從此之後魏鸞燕就開始在安家算賬。每每安恬來到賬房的時候,魏鸞燕早就算好了賬目,等他一一覈對。而到了後來索性安恬就不查了。反正也沒什麼紕漏。
而這件事情被安恬的母親知道後卻是格外生氣。安家的子孫,不能如此頹廢。安恬是安氏家族裡唯一的嫡子,將來是要繼承安家的,怎麼能整日裡不算賬跑出去玩耍。雖說魏鸞燕是安恬的表妹,可以輔佐安恬。可終究不姓安。於是便帶着安恬與魏鸞燕一起算賬。
安恬本是算賬目的好手,可遇到魏鸞燕卻甘拜下風。魏鸞燕有個不好的毛病,她喜歡錢。每每安家人找她做事總要花銷一筆不小的錢財。魏鸞燕纔會答應幫別人做事。魏鸞燕喜歡住在清冷的地方,安恬的母親便把她的住處捅去了紫園。那裡也無一個人伺候。漸漸地府裡的人便越發看不起魏鸞燕。她是一個外族人,而且還沒有一個人伺候,定是好欺負的主兒。
而安恬卻很討厭這憑空冒出來的表妹,那年安恬十六歲,魏鸞燕也是十六歲。那日安恬帶着魏鸞燕上山祈福,一路上安恬總是絮絮叨叨。而魏鸞燕卻不曾說過一句話。
“安恬少爺,您帶我上來不只是祈福吧…”魏鸞燕停下了腳步,望着深山雨林中的樹葉遮擋陽光。青石臺階上的苔蘚光滑的很,一不小心便會被滑倒跌落山崖。
安恬摸了摸頭,望着精明的魏鸞燕。“怎…怎麼會!”他說話的聲音都虛了幾分,想來剛剛絮絮叨叨不停地說話是爲了壯膽。
“那你爲何不走那大道,反而走這溼滑的小路?”魏鸞燕望着手足無措的安恬,更加堅定了心中的想法。轉頭便往山下走。不料那苔蘚好生溼滑,魏鸞燕剛意識到腳下的苔蘚便整個人向前倒了去。頭重重的撞在了青石臺階上。安恬嚇了一跳,他本想把魏鸞燕帶到山林裡嚇嚇她,女孩子家嘛,總怕些獅子老虎。而現在安恬卻闖了**煩。
待安恬把魏鸞燕背起來時,魏鸞燕頭上破了一道橫向的口子。血不停地流出來。安恬每走一步背上的人兒的血液都會滴落在青石臺階上。
“魏鸞燕!撐住!別死啊!我長這麼大還沒殺過人呢!”安恬揹着魏鸞燕,口裡喃喃道。他已經沒有力氣了,卻還要硬撐。安恬突然發覺背上的女子竟如此嬌小。如一塊玉髓般。
“魏鸞燕!你真是不經摔!真沒用!”
“魏鸞燕!你醒醒,快到了!”
“魏鸞燕….”
“魏鸞燕,對不起。”
安恬揹着魏鸞燕走下山。魏鸞燕已經流了很多血了。雖然平時魏鸞燕是討人厭的,可是現在安恬倒有些害怕是去魏鸞燕了。魏鸞燕迷迷糊糊,掏出身上的一塊紫玉髓。
“安…恬,我…告訴你,如果我死了,把這塊…這塊玉收好…不,不準丟。”魏鸞燕拍了拍安恬的臉,把一塊紫玉髓放到安恬的衣服裡。之後便昏了過去。第一次有女子在耳邊說這般話,安恬有一絲臉頰發燙。更加加緊了步伐。
到了醫館,裡面的大夫給魏鸞燕包紮好了,又開了幾副藥。好生囑託了安恬。
“你家小娘子的傷無礙,倒是她積勞成疾的病,得好好用藥啊。”大夫將一碗湯藥遞給安恬,示意安恬去喂魏鸞燕。
“哎!”安恬端着藥碗,扶起魏鸞燕。魏鸞燕望着安恬,喝完了藥。魏鸞燕戲謔道 :“什麼時候成你家小娘子了?答應的如此親熱?”
安恬紅了臉,“對…對不起。”
魏鸞燕笑了笑。不可一世的安恬居然也有這個時候。“傻瓜阿恬。”
自此後安恬每日在安府照料魏鸞燕。大家都當是兄妹情深。殊不知只有安恬自己知道他喜歡上了魏鸞燕。經歷了那次的事情之後,安恬覺得魏鸞燕是個好女子。而魏鸞燕卻不知安恬的心思想的是什麼。而那塊紫玉髓代表着什麼意義,估計也只有魏鸞燕自己知道。
到了安恬十八歲,安府開始給安恬安排相親,見得也自然是大家閨秀,富家千金。而此時此刻安恬心裡卻只有魏鸞燕一人了。魏鸞燕自那次傷好以後,便繼續在安家算賬。從未搭理過安恬一句話。
安恬覺得,魏鸞燕因上次的事情肯定恨他入骨,自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喝着悶酒。安恬的母親見安恬這般,便私自定下了安恬的婚事。對方是帝都的姜家小姐。姜家小姐不僅生的美麗,而且蕙質蘭心。又小安恬一歲。安恬的母親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人選就自私交了聘禮合了八字。當安恬知道的時候已經是大婚當天。安恬望着母親失落的眼神和魏鸞燕冷漠的臉最終選擇了娶姜家小姐過門。而安恬卻並不愛這姜家小姐。
姜家小姐本名姜柔,乃帝都織造府姜風的女兒。平時性格溫順賢良。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而自從安恬娶了妻,魏鸞燕就搬出了安府。並聲稱與安府再無往來。安恬聽到這消息時心裡一怔。果然,安府沒有她留戀的地方。他拿出那日魏鸞燕遞給他的紫玉髓細細觀摩。魏鸞燕啊,我果然一點都不懂的你的心思。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魏鸞燕離開了安府,自己進了一家銀號做算賬先生。日子過得倒也清閒。直到後來安恬誤打誤撞見到了魏鸞燕,魏鸞燕纔不得不帶着安恬進了自己的新家。那是個荒廢的屋子,裡面只有簡簡單單的木牀和幾張板凳。
“你就住這樣的地方?以前人家給你的錢呢?”安恬拍了拍魏鸞燕的肩膀。魏鸞燕生生地躲開了。“安恬少爺,我住什麼地方與你無關。倒是要恭喜安恬少爺了,聽說那姜家小姐都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了啊。”魏鸞燕走出了房門,對着滿樹桃花笑了笑。
“魏鸞燕!你可知我也是被逼的,我其實…是一直喜歡你的。”
“哦?那可真是可笑,既然你娶了姜家小姐便好好待她,何必沾花惹草?你這麼做對得起姜小姐,對得起她腹中的孩兒,對得起你的爹孃嗎?”她皺了皺眉,忍住心裡的悸動。大言不慚地說出了這樣的話。
“我……”安恬想起家中的景象,欲言又止。魏鸞燕說的沒錯,他這麼做確實對不起姜小姐,但他更希望能做一件對得起自己的事情。
“你走吧。”魏鸞燕關上了房門,背靠着門板,輕聲落淚。他又何曾知道,她的心思?她說出來,得讓天下多少人笑話。兩個表親,又怎能揹着世俗的眼光生活在一起?安恬看着緊閉的門,果然,是他錯了,是他癡心妄想了。
一月後,安恬接了一個去往東海做生意的活計,然而不幸的是那隻船隊被海上的風暴捲走,無一人生還。安家舉家爲安恬辦喪。安恬的母親更是哭腫了眼睛。姜小姐挺着四個月大的肚子爲安恬守靈。
街上也在紛紛議論此事。銀號裡的活計自然也是。
“聽說了嗎?那洛陽安家裡的大少爺安恬死了!”
“怎麼死的啊?年紀輕輕的。”
“聽說好像是出海淹死的。”
“真可憐。”
魏鸞燕瞪大了雙眼,手中的算盤掉在地上。她跑出去揪着那個夥計的衣領大吼:“你說什麼!安恬死了?”那夥計望着眼眶紅了的魏鸞燕。呆呆的答道一聲:“是啊,怎麼啦?”
魏鸞燕放開了夥計的衣領,飛快的奔向安府。是了,沒錯了。安恬,真的死了。那昭示着死亡的白色綢緞。聽安府的人說,安恬的衣冠冢已經在後山安葬了。因爲沒找到屍首,所以只能安一個衣冠冢。
魏鸞燕打着傘,輕輕地走上當年的青石臺階。就是在這裡,魏鸞燕把那塊紫玉髓交給了安恬。就是在這裡,安恬揹着她下山尋醫,就是在這裡,安恬愛上了她,她也是如此。彷彿他說的話還歷歷在目。
“魏鸞燕!你真是不經摔!真沒用!”
“魏鸞燕!你醒醒,快到了!”
“魏鸞燕….”
“魏鸞燕,對不起。”
想不到再來到這裡時已經物是人非,安恬的衣冠冢就在魏鸞燕的眼前。魏鸞燕跪了下來。雙手緊緊地扣着地,指甲裡全嵌着泥土。她使勁的挖,想把安恬挖出來親自問問爲什麼沒有回來。一邊落着淚,直到指甲挖斷了,血液滴在土中。若是她當年死在這裡就好了。
“安恬,魏鸞燕愛你,十六歲那年,你親自揹我下山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了你。大傻瓜!你爲什麼沒回來!爲什麼!”
魏鸞燕累了,她把自己的情,和自己的心都留在了那裡。自己拖着一具行屍走肉回了銀號,繼續生活了下去。也許她有着一個信念。一個不可思議的信念。
三年後,魏鸞燕還在洛陽,因爲她等着一個人回來。她獨自站那青石臺階上,望着山林。彷彿一切都不曾變過。她喃喃開口:“安恬少爺,您帶我上來不只是祈福吧…”
“怎麼會!就是來帶你祈福的。我可是遊了好幾天才上岸,又湊齊了錢才特地回來帶你祈福的。”時隔境遷,那般熟悉的聲音再次響在魏鸞燕的耳邊。
“安恬…”魏鸞燕擦了擦眼淚,撲到了安恬的懷裡。
安恬笑了笑,摸着魏鸞燕的頭。
“鸞燕,你的紫玉髓。”安恬掏出懷裡的紫玉髓。“山南那邊的人告訴我,紫玉髓…”
魏鸞燕捂住了安恬的嘴,眼角含着淚。
“紫玉髓,戀君入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