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嗎?”
雷光率先走到昔蛇蛇頭一探虛實,一般來說,纔剛把食物嚥下去,應該還在食道前端。
“你是說蛇還是人類小孩?”霆霓跟在他身後,莫名其妙一問。
雷光倏地回頭,霆霓感到一頓被雷劈的麻痹。
霆霓是看熱鬧還嫌事小。異界聯盟公約,他有一字不漏看過的,巫女在人界死亡是遵循大自然規律,是老死,是意外,死在異界則是事故,是陰謀,不論緣由,一律列爲最高級別的危機事件,異界聯盟會嚴肅處正。
要保護她們至此,簡直無理取鬧,如此荒誕無稽的事情還是不要在自己國土發生的好。
蛇是氣絕了,瞳孔放大,怒目圓睜,臉部肌肉緊張,蛇口怒張,它還保留着生前一刻火爆狂飆的神氣,它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被一手推進地獄之門。
怎麼做到的?蛇身無明顯致命的外傷,是體內發生了什麼……
突然,蛇尾晃動,身下的亂石承受不住壓力而傾斜,血突然從蛇身迸出,霆霓和雷光被濺到一臉紅。
在蛇尾部,玥艱難地爬出,她左手的環形切刀還在旋轉,右手緊緊握住一球狀物,全身被蛇血染紅。
“找到了,巨龍的鏤空記憶核雕。”她舉着戰利品,開心宣佈。
“你還活着?”霆霓驚訝之餘還有些微慶幸。
“霆霓,你有點禮貌好嗎?“她幽幽地道,雖說從不曾指望狗嘴裡能吐出象牙。
雷光抹去臉上粘稠的蛇血,眼睛和嘴巴都被濺到了,一陣難受,不若霆霓戴着面具,那玩意還是防水的,甩甩就好了。
隨着亂石滑坡,修長的蛇身上下兩截不明顯的移位,紅色的液體環繞蛇身一週,慢慢滲出。
看着慘死的昔蛇,雷光嘆了口氣。小時候,他們也有過一段開心的回憶,哥哥知道了,大概會很生氣,知道他也在旁就更生氣——胡說的,霖生氣是免不了的,他和昔蛇並沒有回憶,甚至不知道霖什麼時候馴服了那麼罕有的蛇獸。
看似完好的大蛇,實際已被起骨分離。藉着它一個勁向她衝來、緊繃呈直線的身體,以脊骨爲主線並貼緊內脊,用刀從頸部至尾部剔下一側蛇肉,並完美避開食道的隔膜,最後她穿梭在它的食道里,在一處隱蔽的凹位找到了和骨鞭共鳴的記憶碎片。
“你剛剛說什麼雕?”昔蛇的死狀可沒讓霆霓忽略她勝利的宣言。
“這只是核桃雕塑吧!”雷光端詳着血淋淋的,直徑20公分的球體。
哼哼!
“機會只有一次,你們瞪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了,這不是普通核雕,造工卓異,世間絕無僅有。”
兩人四目圍着核雕,透過鏤空透出的光線,可以隱約看到裡面不停旋轉的更細小的核雕,在更深的裡面,一層包裹着一層,星星點點閃爍着奇異的光芒。
話是讓他們看清楚,不消一刻,她轉身趕緊往兜裡揣,更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其實只是工藝品一枚,在昔蛇的胃裡浸潤時久,最外層的殼已經被腐蝕,已經看不出原來的塑型了,真可惜。”
它到底獲取了裡面多少的記憶?只有拿回去再研究了。
果然不簡單!
霆霓和雷光豎起耳朵,也沒有聽到重點之重。
“你剛剛說的是——”雷光找到那段記憶,即時把話複製出來,和霆霓異口同聲的道:“巨龍的鏤空記憶核雕。”
玥蹙眉,耳朵真靈!
她不過標誌性的宣告一下,有點得意忘形,把他們也在附近的事實忘記了而已。
能用什麼糊弄過去嗎?似乎不可能。
“所以,顧名思義,這是能封鎖記憶裝置,雖然不知道昔蛇是不小心巧合亂吃進肚子,還是被故意設計的……”
封鎖着某龍族記憶的裝置?故意設計指代的又是什麼?
一陣狂風,百眼黑蜂帶着它的主人席捲而下。
一身黑袍包裹的守林人降臨亂石野草之上,黑色戰靴上還帶着溼氣,果然跑去游泳了。
“昔蛇?”他的目光落在曾並肩作戰的蛇獸上,久久不能自已。
玥也在凝望着昔蛇,臉上帶着淺淺的哀傷,哀悼三分鐘後,才慢條斯理轉向霖,哀傷已被微笑取代。
“是你殺了它?”霖舉劍指向她。
“獸類是最無辜的受害者,雖然很可惜,但對一條蛇來說,知道得太多了,它必須死。”冷硬的鋒芒透過最後的字眼迸出齒間,很遺憾作出不得已的舉措,但她態度十分堅定。
這是黒葉林,他的地盤,他的責任也是不容置疑的。先是叢林蒼狼,然後是獨角火牛……陸續從守林人的身後踏出,紛紛對她露出了鋒利的牙齒。
她抱胸,若有所思的打量一衆魔獸和它們的主人。
怎麼回事?從一開始,他彷彿就被莫名的力量懾住,現在那又是什麼眼神?似乎能把人看透般,還有把他完全當成犯人的審判的目光,若不是霆霓在場,霖挖下她雙目的衝動都有。
“你在看什麼?”
“看,你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笑。
“秘密多的去了。你以爲你能聽哪一件?”霖不退縮,不忌諱,挺起胸膛,對付這種乳臭未乾的丫頭,身高就能嚇唬她。
“貪食蛇那一段吧。”她像點菜一樣理所當然。
這小孩是聽不懂人話嗎?
“等一下,這之間肯定有誤會。”雷光拉着玥。
“是否誤會,龍族那些老傢伙會自己判斷。”
龍族那些老傢伙?他聽說了,她是代表異界而來,異族正用她的眼睛看着。
霖收起佩劍。
“我不知道你想知道什麼,不過你的意思是作爲魔獸主的我有嫌疑?”他不想昔蛇,自己,甚至是火之國蒙上不白之冤。
“只是嫌疑還是既成事實,唯獨你自己清楚。而只有死亡才能把秘密帶離一個世界,你看你是要在這裡自刎還是跟我回去異界審判處接受審判再定罪?”
什麼?
強行用理智熄滅的仇怨一下重燃。
霖黝黑的臉一層寒冰一層怒火,厲眼直射向她,她當然也不甘示弱,仰起下巴,只用側臉睨向他,囂張的態度直讓人生氣。
兩人對峙了半刻,她的脖子終於有點累了,這守林人足有兩米高。餘光掃過越發憤怒的魔獸,看着它們呲牙咧嘴的,她不禁也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
魔獸們面面相覷,溢不出丁點兇猛,它們只好裝模作樣起來。
——無禮,誰準她忽然打哈欠的。
——就算她是雷光陛下的跟班,也不準侮辱霖。
——還殺了昔蛇,完全不把我們放眼內,讓她見識一下我們的厲害,絕不讓她活着離開黒葉林。
魔獸們七嘴八舌討論起來,自尊倒讓它漸漸振作起來。
一面的羣情洶涌,她視若無睹,再來一個哈欠她伸手揉揉疲倦的眼睛,今天有點過頭了,肚子也好餓。
倒是山羊前蹄踏着她的肩膀,隨時準備迎戰之勢。
“這種粗重功夫留給霆霓吧。”她猛地拍向霆霓的後背,“殿下,讓它們瞧瞧什麼叫自取其辱!”
霆霓踉蹌一步,看到被推出來的是誰,魔獸條件反射地退卻。
“好了,你們退下。”
——但是……
就這樣,感覺好慫!
“我來對付她。”她肩膀上可不是山羊,而且她的手沾滿了血腥,昔蛇的血腥味,此仇不報,他枉爲獸主。
“那麼說,你是接受挑戰了?”她掏出手帕,擦去眼所能及的血跡,這身腥味,不知要洗多久。
“我從來不和女人打,但是你不一樣,可是根本還只是個孩子,但你是殺害昔蛇的劊子手。”
呃……這毫無條理的轉折是怎麼回事?
“總之,你是接受挑戰就是了。”真是的,那麼多話。
他重新拔出身上的佩劍:“是,按照我國的規定,你們輸了就可以離開。”
被他打得滿地找牙方可離開?
她的眉毛和嘴角不禁抽動,但是還是強壓着不滿,裝作滿意地一笑,退開一步,亮出了她的武器——雷光,並做了“請”的姿勢。
“戰書是雷光下的。”
雷光和霖不滿地詢向旁人——她一向如此嗎?把事情鬧大後,退到一旁納涼!
山羊甩甩腦袋縮回影子裡,霆霓也退到一邊。
有錢使得鬼推磨,如果他們有自覺,她倒是願意多說兩句。
不過,她今天確實有點累了,張開鼻孔,她嗅到炊煙的味道。
“對了,守林人的房子在附近吧。我想泡個幾個澡,期間有豐富餐飲提供,再來個雙人大牀的就最好。”
“你覺得葉林深處可能有一棟豪華的宮殿嗎?”霆霓和她並列離開,受不了她的異想天開,但他也累了。
“對的,沒有嗎?”她期待地追問。
挑戰書上的兩人在原地對視好一會才決定暫時休戰,連忙趕上正前往守林人老窩的兩人。
“300年不見,你總算有點長進,這兩個跟班比銀索或是時雨好多了。”雖然看起來一樣的不靠譜。
“請你不要那樣說他們。”
“他們是指這兩個還是那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