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被馨香取代,一股並不太讓人愉快的草藥味。
霖推開屋門,八十來方的小木屋被召喚而來的小妖侵佔,充當起全能鐘點,霆霓喝着茶,一個女孩在餐桌前狼吞虎嚥,毫無儀態,他一時竟無言以對。
“……無可奉告。”她拿起一盤燜雞翅,兩手並用往嘴裡塞。
小妖們見着主人家,忙忙碌碌讓出一條路來,拉開椅子,奉上茶水食物。
“核雕的事情嗎?”雷光在霆霓旁邊坐下。
“霆霓,利誘也沒用,這件事我沒什麼可以說的。”
是那把嗓子、那態度,霖一路盯着桌前並不完全陌生的陌生女孩,比血淋淋的樣子看起來更年幼,她到底纔多大了?就這麼個小屁孩代表異族嗎?未免太兒戲了。
“我也很想知道,昔蛇到底做錯了什麼觸犯了異界,你要毫不留情取它性命。”霖正對她而坐,“如果你能拿出確鑿的事實理據,這個仇,我暫且不報。”
“事實理據?”滿是醬料的手懸在半空,在烤魚和蘑菇湯之間難以取捨,最後拿起餐巾擦乾淨,伸向另一盤焗土豆,“我以爲火之國不吃這套。”
嗤!
霆霓端着的茶杯和托盤發出譏笑聲,雷光無可奈何的瞪着他。
“怎麼回事?”這有什麼好笑的。
“他們一進入國境就被關進監獄。”雷光避重就輕、言簡意賅的講述了下他們的遭遇。
霆霓在邊境小鎮鬧事在火之國一夜間瘋傳,不知是誰鼓動城門城鎮的守衛把他們鎖進監獄的,雷光倒是靈機一動,借霆霓之手把銀索送出監獄,作爲護送他們一路順風到光之國的條件。
想不到人類小孩根本不按牌理出牌。
她擡頭。
“這鍋我可不背。道義上,我該感謝你們。不過,”她笑向雷光,“人情,還是你欠我的。”
這件事就不要在霖面前提及吧!雷光心虛的目光頓時四處閃爍。
在哥哥面前連說謊都不會了?
“飛火在信上說,爲了銀索,你和人類進行了交易。”霖惡氣騰騰緊盯着玥。
飛火?說起那個老頭就有氣!
她抓抓被蛇血弄得癢癢的幼嫩臉蛋,若有所思的道:“那是雷光陛下的私事,就算是至親也不能多管閒事,而且你還是先顧着自己吧。”
砰!
霖憤然站起。
小妖們見形勢不對,慌忙逃竄,屋子一下寬敞下來。
“希望你的反應不叫惱羞成怒。你是蛇的主人,會不知道它吃過什麼東西進肚子嗎?”
三雙眼睛轉而盯向霖。
“你們那是什麼眼神。”懷疑他收藏那件龍族之物嗎?
“儘管山羊時常在我背後亂吃東西,好歹我也是心裡有數的。”
——真的嗎?
山羊探出頭詢問,順便把她手邊的烤魚舔進嘴裡。
“當然。那你呢?”她用餐叉指着霖。
他嗎?
霖閉目尋思好一會,氣憤道:“我當然不知道!我怎麼可能管它吃些什麼東西!”
她點點頭,奪回被山羊偷吃的烤魚。背向他們,把魚刺一根一根挑出來,專心致志,身後燒起來都懶得理會。
良久,她擦擦嘴巴,才轉過身面對三張三八的臉。
“知道那麼多事情對你們,對我都沒什麼好處。”
“你殺了昔蛇。”
那是因爲它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不能說的我也交代過了,被昔蛇吞食的那個核雕封存了某龍族的記憶,是哪個我也不知道,知道也不能說。總之,所謂記憶這類玩意本來就屬於隱私,就算好奇也不能尋根問底,你們要有點道德。再者,重要的東西已經找到了,後面的事情與我無關。”
“既然是那麼重要的東西,爲何會在昔蛇肚子裡?”
兜兜轉轉回到這個問題,三雙眼睛再向問話之人移去。
“這問題是我問的!”霖煩躁地扯下黑袍,在座的心裡都有數了,什麼隱私,那是不惜封口的機密。
好黑!
她手上的湯匙掉落餐盤。
原來隱藏在黑袍裡的若隱若現的真面目也原形畢露。
可是,魔獸黑就算了,就是黑葉林的守林人也用不着黑得那麼純正。
亮黑的頭髮,黝黑的皮膚,紫黑的眼瞳,黑色的眼白——眼黑,加之一身黑衣,連指甲也是黑的。
她的眼睛是不是全色盲了?所以看不見一點色彩。
兩兄弟拼在一起,霖比雷光黑,比他高,之外,他們幾乎是一模一樣的,之前爲雷光設計的威嚴髮型,就像命中註定一樣,和霖也是一樣的。
論魔力……
“爲何你會在君王之戰輸給雷光?”她肆無忌憚的發問。
“你是想說單看外型,霖就比我強多了?”雷光自嘲道。
這,嘻嘻,她沒有那個意思。
“只能說矮子在靈活度方面的確比較優勝。”敗陣是不齒的,就算對象是自己的弟弟,“別以爲穿上古怪的鞋,弄個髮型就能和我平視。”
“霖,你閉嘴!”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壓力大。說什麼用魔力來決定皇位繼承者很武斷。”他揉揉雷光的發心,莫西幹髮型漸變成鳥巢。
雷光拍開他的手。
“你該清楚了,由最強的魔族統治是火之國的必須。我們國家畢竟不像雷國那麼輕鬆,誰都可以。”霖挑釁地暼向霆霓。
“霖,請注意你的用詞和態度。”霆霓警告,不要隨意把火種往別人身上遷移。
這時,她打了個飽嗝。
“霖,小妖被你嚇跑了,碗碟明天還要用。睡覺之前,你一定得收拾好。”她再三叮囑,小妖打掃之前,廚房都長蛆了。
霖皺起黑色的眉毛,但幾乎是看不到動靜的。
“這裡是我的地方,你們給我客氣一點。還有作爲雷光的跟班,你們得用敬語對守林人的我。不過這次就算了。“他看着徑直走向臥室的人類小孩,那是他的房間。
她迷迷糊糊的,打着哈欠,打開房門才扭過頭問:“誰是誰的跟班?”
“你們不是護送雷光從黒葉林回首府的侍衛嗎?”
哦~
這下誤會可大了,是誰那麼告訴霖的?不會又是那個飛火吧?
玥摸摸下巴,半掩嘴巴笑道:“我不知道有那回事。倒是霖,你想知道我和雷光的交易嗎?”
雷光臉色一下刷白。
“是什麼?”霖擋住往前衝的雷光。
“就是如果我能處理銀索,雷光會和巫女簽訂主從契約,當然我是主。”
雷光?
霖不可置信看着弟弟,一個魔族裡的貴公子要成爲人類的走狗?
“雷光,這是怎麼回事?”執起雷光的衣襟,二話不說就給他一拳,那一桌的餐具也不用洗了,全部報銷。
她再次打了個哈欠,事實上,已經是第一百個了,她下巴都快脫臼了。
“我要睡覺了。現在我想知道的是,雷光你會輸嗎?明早,我們可以出發嗎?”
扭打成一團的兩兄弟停住。
“那請兩位在明早的太陽上山前分出勝負。”
霆霓也離桌,兩隻猴子打架也沒什麼看頭。
“她是你的跟班吧?那是什麼態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爲了銀索那小子,要和巫女簽訂契約?”
“是的。”雷光昂起頭,臉朝向霖的拳頭。
霖舉手又是一拳,雷光頓被打出門外。
真的清官難斷家務事!
她在吵吵嚷嚷中睡過去,在同樣的噪音中醒來,都以爲自己沒睡了。
打鬥聲隨着旭日初昇響徹整個葉林。
霆霓在庭院,悠閒地喝着茶。
昨天沒心情觀賞,這黒葉林裡的景緻十分優美,不同的植被錯落有致,色彩豐富搭配成一幅又一幅的油畫。
“打了一個晚上?”
“後半夜開始的。”霆霓示意她坐下,餐桌上已經準備了早餐,他提起茶壺給她倒上了茶。
怎麼了?一大早就出現幻覺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看着他親手倒的茶,她暗暗咽口水,這不會下藥了吧?
“我們聊了關於昔蛇的事情。霖是魔界大門關閉後許久才收服昔蛇,但是核雕消失是異界分化之前吧。”
“那又如何?”喝吧,總覺得不難以下嚥,不喝吧,感覺很沒種。
“霖沒有嫌疑。”
她捶捶肩膀,一副無所謂的聳聳肩。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們,不過沒必要在不存在的事情上浪費時間。如果你有需要,我們也會協助你找出真相。”
真相?
她笑盈盈地一口喝光茶杯裡的茶,也給他的杯倒滿。
“喂!你別得寸進尺。”
“不要動氣,先來喝茶。其實這對我不重要的,霆霓殿下。”她露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
霆霓無情緒的面具恢復到原來的冰點。這一臉的笑無非要結束話題,同時把他們拒之門外。
“在我們身邊發生的事情,很多都經不起推敲。我只是執行委託,至於事情的原委,巫女是不會過問,也不會提供任何意見,更不會插一腿。所以,我們也不會對霆霓殿下經常光臨人界的事實,諸多阻擾。”
霆霓伸手扶着面具,是默認了。
其實,不用猜也知道。
“只要你們不要拖我後腿,其他的事情都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