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倪丹猶豫了一下,一咬牙,小腦袋一歪,是個寧死不屈的模樣:“我不認識她。”
“水仙不開花,你裝什麼大頭蒜啊!”我伸手推了倪丹腦袋一把:“你要是不認識她,能嚇成那樣?”
“我真不認識她!”倪丹趕忙說道:“真的,看錯了,就是看錯了……”說着,逃也似的往前走:“我喝那個奶茶。”
跟沒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一樣,也沒法讓故意隱瞞的人吐露實情,我決定想法子詐出來。
給倪丹買了奶茶,我假裝不經意的說道:“你說你們男生是不是都喜歡那種西施姐姐那種御姐類型的?”
倪丹看着十四五歲,正是個不大不小的時候,他翻了個白眼:“你以爲我們男人都這麼以貌取人?”
“能說出這種話,你肯定也是知道人家的內在了。”我還想說,倪丹卻拉住了我,低低的說道:“薑茶,我勸你,什麼也別問,離那個女人遠點,我只能說這麼多。”
算是承認自己認識西施了?
可離遠點怎麼個意思?我揚起眉頭來,要離傅謹時遠,還要離西施遠,我這是要成絕緣體啊。
算了,夏恆說得對,人多肯定熱鬧,那就邊走邊看,是狐狸,總能露出尾巴。
一路無話,倪丹一直躲在我後面,像是不敢跟西施打照面,我被他拖累的沒法橫插在西施和夏恆中間,眼睜睜的看他們倆肩並肩,十分氣悶。
現在是吃飯時間,我們要上的那條街又是個美食街,熱鬧非凡,滿街都是香氣。
不大一會,真的在那條美食街上看到了一個古色古香的牌匾,墨汁淋漓的寫着“醉仙居”三個大字。
可沒想到的是,這個酒樓的鐵拉門嚴嚴實實的,上面還貼着“轉讓”和電話號碼。
不開了?這還怎麼找?
西施則展現了多年賣臘腸的交際手腕,跟旁邊賣章魚丸的攤販先笑了笑,禮貌的打聽道:“這位大哥,請問醉仙樓關了多久了?我們想找人呢。”
“醉仙樓的林家?”那攤販猶豫了一下,但實在架不住西施那個楚楚動人,這才說道:“他們家上個禮拜就不幹了。”
“是麼?”西施接着問道:“出什麼事了?我看這條街人流量不算少,生意不見得難做吧?”
夠專業啊。
“你看,這白蓮花挺愛出風頭的嘛!”萍姐姐的聲音憤憤不平的響了起來:“這個交際把戲還敢拿出來現眼,我是不方便出來,不然姐姐這能耐把她甩東三省去。”
倪丹聽得見萍姐姐的聲音,是個挺擔心的表情。
夏恆倒是事不關己,只展露出了個神秘的微笑來。
我看在眼裡,沒吱聲。
但章魚丸老闆偏偏就吃西施這一套,壓低了聲音說道:“這地段這字號自然是不錯,本來挺賺錢,可是架不住一個作——前一陣子他們家毒倒了好幾十個顧客,工商局驗出來酒有問題,勒令停業啦!老頭子在的時候還好,可自從老頭子去世了,這個兒子,哼。”
說着露出個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但一擡頭,眼睛一亮:“你們運氣挺好,要找的人來了!旺仔!旺仔!有人找你!”
我一轉頭,看見一箇中年大漢愁眉苦臉的走過來,拿出了一串鑰匙想開門,一聽章魚丸老闆的喊聲,這才迷迷糊糊的擡起頭,視線落在了我的臉上,兩隻無神的眼睛一下子就錚錚放光,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跟見了親人一樣:“你是不是認識蘇晗?”
果然……
“看見你這個桃花痣,我就認出來了!”被稱爲旺仔的中年男人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你們終於來了!快請進,再晚來一點的話,沒準等不到你們,我就上吊了!”
跟着他進了店裡,一股子濃郁的酒氣還沒散開,好像是有酒被打碎過,壁龕裡面供奉着綠衣紅袍操着青龍偃月刀的關二爺,眉眼模糊像是褪色了,面前的香爐堆滿了灰,供果都乾巴了。
倪丹四處看看,挺嫌棄的說道:“蘇晗跑的這都是什麼地方……”
那中年男人挺尷尬,擦了桌椅請我們坐下,嘆了口氣:“以前……也不是這樣的……”
倒是看得出來,這個飯店裝潢的很漂亮,可現在一片狼藉,像剛打完羣架似的。
“蘇晗上次來,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夏恆倒是單刀直入:“我們拿了東西就走。”
“東西……”那個中年男人一愣:“這我不知道啊,他就是說,那個不乾淨的跑了之後暫時抓不到,但是以後他會派人來幫我看看。”
“跟我妹妹的事情是一樣的!”西施動情的握住夏恆的手說道:“夏恆,幫幫他吧!”
兔死狐悲個什麼勁兒啊,我翻了個白眼。
夏恆抽出了手來,倒像是挺愛看我翻白眼的,似乎心情挺好,讓老闆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提起了這個東西,我恨的牙根兒都癢癢!”老闆一拳錘在了桌子上,發出驚天動地一聲響:“我爸爸,就是那個東西害死的,現在又來害我,我真想把它抽筋扒皮!酒店前次出事,就是它搞的鬼!”
“害死人了?”倪丹都好奇起來:“那是個什麼東西?”
原來一開始是酒窖出了點問題,酒瓶放的好好的,卻會突然從架子上掉下來摔個粉碎。
架子很牢固,要是沒人推,除非地震纔會顫動,但根本沒地震。
而且怪的是,酒瓶摔壞了之後,地上卻沒有酒的痕跡,好像摔的是空瓶一樣。
事情出了幾次,老闆當時還在世的父親就親自去酒窖裡面守夜,打算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第二天他從酒窖裡面出來了之後,卻像是個心情挺好的樣子,並且跟老闆說,以後酒窖再出現這種事情,就當沒看到,不用管。
老闆自然滿心納悶,問父親到底看見什麼了,父親卻怎麼也不說,老闆人孝順,也只好聽了父親的話。
從此以後,他父親後半夜經常都獨自去酒窖裡面,知道幹什麼。
老闆有天跟下去了,結果看見父親在酒窖裡面坐着,身邊一個酒瓶子,可是涼菜酒杯餐具,卻是兩人份的。
老闆當時就嚇得肝膽俱裂,跟父親一起喝酒的,是誰?
父親喜滋滋緘口不言。
與此同時,店裡也開始出現奇怪的現象,廚房經常丟失東西,但是過一陣,又會從匪夷所思的地方出現。
例如炸東西時,怎麼也找不到笊籬,等東西炸完了,又從水缸裡面發現,還有學徒撒胡椒粉時,發現罐子裡的胡椒粉變成了塵土。
老闆以爲員工惡作劇,可是員工之中並沒有喜歡開玩笑的人,開始有員工跟老闆咬耳朵,說也許店裡出現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最好還是請人來瞧瞧。
老闆想起了父親的變化,深以爲然,請了先生來看,先生開始說毛毛雨,會斬妖除魔,來個人間正道是滄桑。
但是誰知一進了廚房,先生就不見了,老闆還以爲他施展神通,挺高興,結果不大會就聽見了哪裡傳來敲打的聲音,原來先生大頭朝下被埋在米缸裡面了,外面就露着倆鞋底子。
先生跟蘿蔔一樣被拔出來之後,粘了一身米逃走了,連說東西太厲害,他搞不掂。
陸陸續續又來了幾個先生,結果一個比一個狼狽,鬧的他家的事情傳滿業界,沒先生敢管。
老闆愁得慌,可是他父親卻是樂呵呵看熱鬧的樣子。
老闆聯想起來酒窖的事情,對他父親動了疑心,結果第二天,他父親下酒窖就再沒上來,他下去一看,自己的父親斜靠在椅子上,臉上雖然還掛着笑,可早停止了呼吸,身上都涼了。
他自然認定是不乾淨的東西將父親害死了,可是人已經死了,醫院也只說是老年人心腦血管病變引起的猝死,無憑無據,這種事情也沒法報警,哪個警察還能來家裡驅邪不成?
老闆對那個東西更是憤恨不已,當即四處求人,還抱着試試看的心態花重金請來了一個關二爺的神像,正在這個時候,蘇晗來了。
老闆看蘇晗年紀輕輕脣紅齒白,本來不太相信,可是自從蘇晗在廚房裡面溜達了一圈毫髮無損之後,老闆也真的抱有了一絲希望,懇請蘇晗說傾家蕩產,也一定要給父親報仇。
蘇晗是答應了,但看見了那個“關二爺”之後,當即就讓老闆立刻將那個“關二爺”砸碎了埋起來。
老闆讓老闆娘去做,誰知老闆娘倒覺得砸碎神像是大不敬,何況還是重金求來的,自己家不讓擺了,他日轉給別人也行,就偷偷收起來了。
也不知道蘇晗用了什麼法子,反正家裡是真的一下子給安靜了下來,但是蘇晗又說,東西只是走了,保不齊哪天還會出來,過一陣子他會叫人來看看,平安則好,不平安只管讓來人幫忙,他們不會不幫的。
結果就在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家裡又開始出現了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店裡的人,全看見了很可怕的現象。
比如老闆娘揉麪的時候,就看見面連着自己的血肉皮膚,全被搓下來了,只剩下了森森的白骨,還有的後廚明明是好端端的切菜,卻發現筍尖兒變成了自己的手指頭,被砍成一塊兒一塊兒的。
當事人自然嚇得不輕,但實際上那只是本人看到的景象,別人看來,只是當事人自己尖聲大叫,手上卻根本沒有異常,連當事人自己,也是被撒上鹽驅邪之後才發現,手是完好無損的。
還有,廁所裡面有時會傳來熟人的喊聲:“我是xx,給我拿點紙!”
等開了門,廁所裡卻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這種事情,雖然不會造成人身傷害,可是這樣下去誰受得了!
老闆娘想起來了之前藏的那個關二爺,趕緊又拿出來擺上,果然又安寧了一段時間,但是老闆夫婦就開始做噩夢,在夢裡面,有個背對着他們的人,惡狠狠的說道,爲了你們的所作所爲,你們非得付出點代價不可。
老闆和老闆娘說起了這個夢來,倆人都憂心忡忡。
結果還沒等想到什麼法子,前幾天,酒店就真的出了大事,現在店都開不了了。
老闆娘又急又氣住了院,花了不少錢,老闆爲了店上下打點,再賠償了顧客,現在是焦頭爛額,無奈之下,要把老字號給轉手救急。
無奈出了這事兒之後,沒人願意來盤店。
老闆這次是想着將桌椅弄到舊貨市場,賣點錢算點錢,就碰上我們了:“現在我真是求天不應,叫地不靈,全指望你們了!”
又是“售後”服務,我總感覺蘇晗像是在下一盤很大的棋,排兵佈陣,總有各種用意,卻參不透。
他到底想幹嘛?
“蘇晗沒有跟你說過,是誰在鬧騰?”夏恆問。
“沒有啊!”老闆嘆口氣:“蘇晗的意思是說,那個東西走了之後不會回來的,再回來也不會怎麼樣,誰知道,現在事情鬧得這麼大,幸虧你們來得及時,要不都找不到我們了!”
夏恆望向了櫃檯後面的關二爺神像,薄脣一勾:“我知道了,我來幫忙。”
老闆千恩萬謝:“有什麼我能做的嗎?太希望您能幫我報仇了!我們家也沒做過什麼壞事,哪裡來的這個報應!”
夏恆環顧四周:“有面粉嗎?”
“有,麪粉多得是!”
“用麪粉,把屋子鋪滿了。”夏恆說道:“能被腳踩到的地方,全鋪滿了。”
上次給我拔除污穢,用的是米,現在用的是麪粉,浪費糧食啊!
“我來幫忙!”西施忙說道:“衆人拾柴火焰高,薑茶,你也一起來吧。”
說着,特別勤奮的就跟老闆一起搬麪粉袋子了,真是居家旅行必備的賢惠女人。
老闆是個感激不盡的樣子,連聲跟夏恆說道:“您這媳婦真是個好人……”
我一聽不樂意了,又是這樣,那西施跟夏恆那麼相配?
本着不甘落於人後,我趕緊也過去接手,夏恆卻從我身後過來,把麪粉袋子從我手裡拿過去:“走開。”
不就是想着跟西施倆人單獨相處嗎?我在中間都礙眼了不成?
不行,我就得插進去:“那什麼,哥,我就搭把手……”
“說了不用你。”夏恆趕蒼蠅似的把我往後面趕:“除了我,沒人能支使你。”
我一下子怔了。
“夏恆心疼你,你過來!”倪丹倒是將我給抓了過去:“髒兮兮的,你跟我在後面等着吧。”
“你還好意思嫌髒,你不知道你身上是個什麼味道?”
“這倒也是……誒,老闆!”倪丹扯開嗓子說道:“浴室借給我用一下!”
說着,拉着我就走:“你跟我一起去。”
“快拉倒吧,想着讓我給你搓背啊?”我甩開他的手:“男女有別啊!”
“不是……”倪丹壓低了聲音:“我自己洗澡……害怕。”
說着,那個眼色不受控制的望向了西施。
我心裡明白他怕西施,既然如此,他洗澡的時候不設防備,沒準我還真能詐出點什麼來,這才勉爲其難的答應了:“我最多在外面等着你啊。”
“你當然得在外面等着我。”倪丹一皺鼻子,嫌棄的說道:“我這麼激萌,還怕你偷看呢。”
“我說你真是白吃饅頭嫌面黑……”
要不是爲了詐話,我還真不樂意去,留下夏恆和西施獨處,實在放心不下。
拿了個馬紮坐在浴室外面,聽裡面嘩啦啦的水聲,感覺自己跟收費廁所門口阿姨一樣:“快點啊,泡溫泉呢?”
“你懂什麼,洗當然要洗乾淨點了。”
洗那麼幹淨又沒法當唐僧肉吃。
轉念想起了今天的這事兒,比起了鬧事的東西,我倒是感覺那個關二爺的神像更詭異,蘇晗要老闆夫婦砸碎了埋起來,那肯定是有說道的,可是關二爺的神像又是老爺子死了之後才請來的,時間上對不上,俗稱“不在場證明”。
到底是怎麼回事?生人鑰又在什麼地方呢……
“我說倪丹。”
“嗯?”倪丹的聲音挺警惕:“我不用你擦背。”
“你想得美。”我簡直想給他來個廬山升龍霸:“你今兒看見那關二爺的神像啦,那神像跟這家人的事兒有關係嗎?”
“有什麼關係?哦,你說蘇晗非要砸碎了呀?”水聲停止了,倪丹大概在*泡:“大概蘇晗看着不順眼吧,那玩意兒做工粗糙,眉毛不是眉毛眼不是眼的,實在有損關二爺威名。”
就算粗糙,按理說也應該是關二爺的象徵,說砸就砸,不正常。
“那你覺得,這次作祟的是什麼?”我接着問道:“污穢?”
“看不出來,”倪丹說道:“污穢做事情,肯定是因爲執念,是有目標的,可這事兒有點不對,你看,要說爲了整死老爺子,老爺子一死這事兒就算結束了,可它還沒完沒了。”
“會不會,它想着侵佔這個房子?”我忽然突發奇想:“就跟電影裡面的鬼屋一樣。”
“污穢沒必要非獨佔一個房子,他們跟人陰陽相隔,根本不衝突。”水聲繼續嘩嘩的響了起來:“所以夏恆才鋪上面粉,看看對方到底是個什麼路數……”
這次的麪粉上,還會出來腳印子嗎?
“這倒也是……”我這才步入了正題:“今天看西施倒是挺勤快的啊!你說西施這種人,娶了之後會不會很幸福?”
“誰敢娶她!”倪丹張口就來:“要不她至於28了還找不到對象嗎?上次有人給她介紹了趙家的……”
他的話戛然而止,聲音微微的顫了:“我……我什麼也沒說……”
“我知道,我也什麼都沒聽見。”我抿了抿嘴,倪丹跟西施這麼熟悉,只可能是因爲西施是倪家的人!
她怎麼搖身一變,成了廣西的臘腸西施,還是一個受害小丫頭的姐姐?
身份變幻莫測,簡直是白骨精的即視感啊!
趙家……我記得,趙家也是陰陽會的一個家族,這要說是聯姻,很說得過去。
之前在遇上了倪秋的時候,倪秋也說過,前面還有等着我們的天羅地網,那個所謂的天羅地網,難道指的就是西施?
所以,她能說出倪秋和指南針來!
又過了一會兒,按說早該洗完了,浴室裡面的水還是嘩嘩的流個不停,我有點不耐煩了,惴惴不安怕西施又對夏恆出手,就催促道:“你掉地漏裡去了?趕緊出來。”
“譁……”可是屋子只剩下了水聲,連腳步聲都沒有了,我這才意識到,倪丹已經很久沒作聲了。
這裡一片寂靜,熟悉的水聲也顯得有些刺耳:“倪丹?倪丹?你說句話。”
沒人應答。
“倪丹?我進去偷窺了啊!”
還是沒人應答,我的心裡一下子就揪起來了,伸手拍門:“你……”
結果手還沒碰到了門,已經被另一隻手握住了手腕,清新的草木氣息襲來,耳邊微涼,是一個低低的“噓”。
我轉了頭,身後的正是夏恆,不由問道:“西施呢?”
“你對西施有興趣,”夏恆擰了眉頭:“還是對我有興趣?”
“都沒興趣。”我別過臉:“我現在對倪丹怎麼樣了最感興趣。”
“裡面現在沒人。”夏恆壓低了聲音:“不過有個怪東西。”
說着,他望向了地面。
這邊的地面還沒來得及被鋪上面粉,只見地板上有一排淺淺的東西,發白,像是麪粉落在地上,又被抹布擦掉了一樣,一路延伸到了浴室門口。
這什麼玩意兒啊?
我心裡一緊:“這麼說,倪丹現在有危險了?”
“啪嗒啪嗒……”在這個時候,一個幾乎低不可聞的腳步聲響了起來。
我想看看是什麼,夏恆卻偏偏卡住我的頭不讓我動,大聲說道:“薑茶,咱們來玩兒遊戲吧,怎麼樣?”
玩遊戲?這是哪兒對哪兒啊?
但是傻子也知道,他這個時候說這個話,肯定是有用意的,就只好附和道:“可以啊,怎麼玩兒?”
“咱們來玩兒一二三木頭人怎麼樣?”夏恆接着說道:“我在前面,你在後面,看見你動,你就輸了,但是你靠近了我,我還沒看到你動,你就贏了。”
“行吧。”夏恆把萍姐姐的罐子掛在了我脖子上,才轉了身過去:“開始了……”
我注意到,那個“啪嗒啪嗒”的聲音消失了。
是走了,還是……停住了腳步在觀望我們?
這個想法,讓我毛骨悚然,好像身後,真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站了一個怪東西一樣。
“一……二……三……”
這個時候也還要玩兒遊戲,真是夠夠的了……
我趕緊衝着夏恆跳了兩步,就在我動的時候,我非常清楚的聽到了,我身後的那個聲音,也在動!
果然,“它”居然是跟在了我後面,莫名其妙的加入到了這個遊戲裡面來了!
造孽啊……
知道世上有污穢,更知道夏恆能保護我,可是怪東西就在自己背後的感覺,實在是太酸爽了……
夏恆回過頭,衝我露出了個玩世不恭的笑。
“一……二……三……”
“啪嗒啪嗒……”
隨着我對夏恆的靠近,那個聲音也在逐步對我靠近!
“啊,又沒看到……再來!”夏恆的微笑,還是明亮的像是晨光一樣。
“一……”
就在我往前走的時候,忽然覺得身後靠了一個非常溫暖的東西。
而夏恆這次,沒有數“二……三……”就猛地轉過頭來,眯着黑魆魆的眼睛笑了。
“撲哧撲哧……;”我身後一陣亂響,像是有什麼東西跌跌撞撞的跑了,再等我回過頭去,卻發現身後什麼都沒有——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掃帚拖行過的痕跡,和半枚小小的腳印。
那個腳印有點像是狗爪印子。
我一下子反應過來了:“能一邊走,一邊將自己的腳印擦乾淨的,是長着毛蓬蓬尾巴的狐狸!”
這裡鬧騰的,是狐仙?
“沒錯,”夏恆微笑:“只有匆忙逃命的時候,它纔來不及把腳印給擦仔細了。”
怪不得剛纔那個感覺暖呵呵的……才說要看西施的狐狸尾巴,這下子,倒是看到了一個真正的狐狸精!
狐狸精的傳說是非常出名的,聊齋裡面就有多少香豔的故事,要說狐狸精最出名的特點,那也就是“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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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成女人風姿綽約是一種“迷人”,而民間還有一種傳說,那就是狐狸精能夠讓人看到了幻象,或者千變萬化的耍弄人,甚至附到了人的身上,是另一種“迷人”。
看來跟西施來了一個同類。
“狐狸非常喜歡模仿人。”夏恆微笑:“所以,咱們一旦做出了什麼不一樣的舉動,狐狸肯定會過來學習的。”
對了,狐狸喜歡模仿人,正是因爲它們在傳說之中是能夠變成人的,這是在做變成人的練習?
“那……”我剛想問倪丹,就聽見了浴室裡一聲慘叫:“薑茶,薑茶,你快來救我!我出不去了!”
夏恆一手遮住了我的眼睛,另一手“吱呀”一聲開了門,只聽一聲巨響,倪丹似乎從浴室裡面滑出來摔在了地上:“哎呀……哪裡來的毛狐狸敢跟我倪家小爺撒野……簡直放肆!看我不抓住它做個狐狸圍脖!”
“發生什麼事情了……”南邊又傳來了一聲柔柔的驚呼聲:“倪丹?哎呀……”
這聲音柔酥酥的,真是嬌羞無比。
萍姐姐的聲音陰測測的響了起來:“裝什麼清純少女呢,還臉紅!那小臉,真想上去撕兩把。”
夏恆鬆開了遮在我眼睛上面的手,我轉頭一看,倪丹身上已經蓋了夏恆的衣服,兩條光着的腿還在打顫,膝蓋上青了一塊兒。
老闆原來也跟着西施一起過來了,此時兩眼通紅:“你剛纔說,狐狸?我爸爸,是被狐狸給害死的!”
夏恆搖搖頭:“事情還沒鬧清楚。但是目擊你父親死亡的,應該也就是那隻狐狸了。”
這麼說,那老爺子天天晚上去酒窖,一個人兩份餐具,是在跟狐狸一起喝酒?
“那現在怎麼辦?”西施特別難過的說道:“要捉住它麼?真希望兇手不是它……殺掉一個生命,實在是太可憐,太讓人心疼了。”
你賣臘腸的時候怎麼沒想想那都是用動物的屍體填充的?
夏恆讓老闆把他帶到酒窖去,倪丹手忙腳亂穿衣服,差點倆腳伸進了同一個褲腿裡面去,帶着哭腔扯嗓子:“你們等等我……”
我轉頭看他:“你那個小木人不是用的挺得心應手嗎?長舌頭一舔一舔的,現在怎麼慫了?”
“那隻能讓沒防備的人中招,現在這些人心裡全小心翼翼,我怎麼趁虛而入!”倪丹飛快的把襪子套上:“你可千萬別走啊!”
倪丹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低低的說道:“我可是聽說了,狐狸學人,就是因爲能變成人,你可得小心點,在場這些人裡,沒準兒哪個就是狐狸精變的。”
望着依偎在夏恆身邊做恐懼狀的西施,我暗想道,那就有個原裝狐狸精,還用的着變?
到了酒窖邊上,西施更是無助的纏繞在夏恆身邊,萍姐姐則躍躍欲試:“你說把她推下去怎麼樣?”
“不怎麼樣,摔壞了也是得夏恆揹着她。”我嘆口氣,她真要是倪家的,那肯定萍姐姐吃虧。
“這倒也是。”萍姐姐憤然說道:“我不能給她創造這種機會,頂看不上那個裝可憐的暗騷。”
“這個大媽,”倪丹低低的說道:“現在那叫悶騷。”
“你跟誰叫大媽呢!”
“你要下去麼?”西施流露出了一個特別擔憂的表情來:“那下面會不會很危險?我陪你下去吧?”
“正是因爲下面危險,纔不能叫你們陪着。”夏恆倒是對我伸出了手:“薑茶,下去。”
爬樹下窖這一類的,看來也只能非我莫屬了。
“讓薑茶自己下去不太好吧?”西施接着的說道:“夏恆,你陪她下去可以嗎?不然她一個女孩子,我不放心……”
還挺會說話啊!這夏恆跟着我,還成了她要來的人情了。
我又翻了個白眼,假裝沒聽見,順着幽暗漫長的臺階下去了。
夏恆果然也跟着下來了,我存心挖苦他:“怎麼着,耳根子這麼軟,還挺聽西施的話啊!”
“你知道爲什麼我要讓你下來?”夏恆倒是完全不把我這挖苦放在了心上:“因爲這一次身邊人太多,總也沒法跟你獨處……所以才創造個機會。”
這話一入耳,我也不知道怎麼了,腳就滑了一下,夏恆一把撈住了我的手:“我就說,不知道你身邊沒我的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活過來的。”說話間,已經到了地窖下面,裡面一片漆黑,我擡起手來想着摸摸燈繩在哪裡,手卻被夏恆按下來了:“不用開,只要聽聲音就可以了。”
不用開?
我剛想問,忽然陰暗的地窖裡面傳來了一個怪異的聲音:“老頭兒,什麼時候回來?”
狐仙?我頭皮一下子炸起來,“老頭兒”這指的……是過世的老爺子麼?
夏恆卻坦然自若的答道:“人死了,就不會再回來了……你等了他做什麼?”
“我等着老頭兒,跟我喝酒。”那個聲音繼續說道:“可是,他總不回來,我等來等去,等到這個家裡,出現了怪東西。”
你自己就是個怪東西吧?
不過他說的怪東西,莫非是指那個關二爺?我好像有點猜出來是個什麼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