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君寧怔了怔,眼瞳倒映着前方的路燈,忽然有些失了神,但是他很快清醒過來,眼角泛出些苦澀,直到下一秒被陰霾覆蓋。他道:“我會如你所願帶他去找傾流,但是請你從此閉上你的嘴,我們都不想傷害她。”
“呵呵。”充滿諷刺味道的笑聲傳了過來,“放心吧,我比你更不想傷害她。”
電話掛斷。
夏君寧把藍牙扯下來丟到副駕駛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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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趟馬不停蹄,從機場再到南方的g市,花了短短四個多小時。
南方的g市是有名的溫暖城市,哪怕是大冬天也很難有冷到水面結霜的地步,它是如此的溫暖,和北方早早就已經被白雪覆蓋的冰天雪地的青市,天差地別一般的暖。
高樓大廈鱗次櫛比,喧囂而充滿慾望紛擾。
傅傾流和傅謹鈺就在這樣一個繁華又冰冷的城市裡,住在一間位於衆多居民樓裡其中一棟的一間公寓裡,和付一旬一樣,度過了一個冰冷安靜的春節。
傅謹鈺穿着棉拖鞋輕手輕腳的從房間裡出來,半開放式的陽臺的燈沒開,卻被這個城市的繁華照亮,隱約的能看到一個纖細的人影正那裡。
傅傾流躺在陽臺裡的貴妃椅上,整個人用毛毯捲成一個繭,雙目無神的看着漆黑無光的夜空,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
——“傅小姐,請問你孩子的父親是誰?是你在鄉下的的某個同學嗎?”
“傅小姐,傅家是百年名門,你爺爺奶奶母親過世後,就做出這種有辱門風的事覺得愧疚嗎?”
“傅小姐,請問你跟多少人有染……”
“傅小姐……”
相機不停的閃,幾乎要閃花她的眼,記者們堵在前方推推搡搡,她雙目無神,不知道被誰推了一把,摔倒在地,沒有人過來扶她,記者們瘋狂的捕捉着這狼狽的一幕。
正是冬天,地面冰冷的可怕,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羊毛衫和牛仔褲,寒意從水泥地面鑽進她的膝蓋,一直爬到她的心臟……
……
“真是不要臉,小小年紀就做出這種事,這種人爲什麼跑到我們村子來?”
“就是,我真怕我女兒被她教壞!”
“我也得看好我兒子,省得被這種小狐狸精給勾走魂……”
“快走快走……”
尖銳的充滿惡意的議論聲毫不遮掩的從屋外傳來,端着碗的一羣婦女最喜歡的就是站在她的住房門口一遍又一遍的說着這件事。
她抱着膝蓋坐在房間裡,身周是幾乎能把她蓋起來的書,她廢寢忘食的看着,只要這樣,她才能聽不到那些聲音——
……
傅謹鈺走到推拉窗後面,他能看到母親的側臉,精緻漂亮,卻很明顯比三個月前瘦了很多。本就是骨架纖細的人,這會兒看着更像風一吹就能把人吹走。
如果只是看外表,大概沒有人能想到,那麼薄的一層肉能在一瞬間爆發出多少力量,那麼細的骨頭,又藏着多麼驚人的倔強。
傅傾流不是一個會輕易彎腰的人,她的驕傲在那些年的磋磨下沒有消失,反而沉澱到了骨子裡,形成一種散不去的執念。
她卻在這三個月裡,有一半的時間是蜷縮着身子的,即使在睡覺的時候,都是蜷縮着身體,彷彿想要把自己縮成一團,像個毫無安全感的孩子。
傅謹鈺覺得有點害怕,自從那天他們急急忙忙的從青市來到這裡之後,傅傾流就變得不對勁起來。
她一日三餐都有按時吃,身體卻以一種肉眼看得到的速度迅速的消瘦下去;她依舊會對他露出懶洋洋的笑,依舊會跟他說話,教他功課,可只要一沒有人跟她講話,她就開始發呆,很多時候是盯着他在發呆,似乎透過他在看着某個人,眼裡的情緒複雜的他無法看懂。
她開始失眠,有時候是整夜畫畫,有時候是在陽臺外盯着夜空發呆,讓人懷疑某一天她是否就會飛到天上去,消失在人世間,傅謹鈺甚至不敢弄出太大的聲響,好像這樣會把她嚇到。
三個月來,傅傾流沒有離開過這個公寓一步,日常生活和一日三餐都有手藝很好又靠得住的阿姨來打理,她什麼都不用做。傅謹鈺也沒有去上學,完全是傅謹鈺在自學,偶爾一些比較難的網上查不到答案的,傅傾流纔會親自教他。
傅謹鈺一開始很喜歡這樣的日子,一天到晚的跟傅傾流在一起,雖然騎士不知道哪裡去了,雖然張冬梅還在青市。只是時間一長,他發現傅傾流的這些不對勁之後,就擔心害怕起來了。
他在想,媽媽是不是在想爸爸?她是不是想回到爸爸身邊?那她爲什麼不回呢?傅謹鈺不希望傅傾流回去那個所謂的父親身邊,他討厭有人跟他搶傅傾流,但是他又希望傅傾流能開心,於是他也陷入了糾結之中。
“叮咚叮咚……”門鈴忽的響了起來,嚇了傅謹鈺一大跳。
傅傾流失神的厲害,沒有聽到門鈴聲,傅謹鈺跑過去,搬着椅子踩上去看了看貓眼,發現來人是很討厭但是是熟人的夏叔叔,衝着傅傾流喊道:“媽媽!媽媽,夏叔叔來了!”
傅傾流這才遲緩的回過神,伸手摸了一把臉,乾乾的,不見一絲水痕。起身慢悠悠的走過去,看了眼貓眼,打開門。
“傾流。”夏君寧對她露出溫潤和煦的笑。
“怎麼這麼晚過來?也沒先打個電話過來,怎麼了嗎?”傅傾流奇怪的問道,傅謹鈺在她身後護食似的緊緊盯着夏君寧。
夏君寧看到傅傾流的時候大概被她突然瘦了那麼多驚了下,卻很快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是這樣,我有……”
她的眼眸忽然穿過他的手臂,直愣愣的落到前方,眼眸鏡子一般,漸漸的倒映出那抹身影。
先是一隻腳,一條腿,然後整個人,還有那張精緻到鋒利的面容,他面無表情的站在電梯前看着她,深邃的棕色眼眸裡的情感又複雜又多的幾乎要滿出來……
傅傾流就這麼怔怔的看着他,直到廖康也急匆匆的從電梯裡跑出看到她,她纔在一瞬間猛然想到了什麼,驀地側身一把把她身後的傅謹鈺推進屋裡,迅速的把門關上。她寧願這些事都發生在外面被鄰居圍觀,也不願意傅謹鈺被他們發現。
被推的險些絆到玄關摔跤的傅謹鈺呆了下,猛然轉身想要開門再出去,卻發現怎麼也打不開,於是他只好拉過椅子爬上去從貓眼往外看。
敞亮的走廊裡安靜的有些詭異。
傅傾流背對着幾人面向公寓門,垂着頭,她幾乎能看到淡黃色的瓷磚地板倒映出來的自己那蒼白的模樣。握着門把的手緊緊的,緊到手掌慘白無血色,不知道是害怕傅謹鈺不聽話的開門出來,還是因爲其他。
後面傳來腳步聲,一聲一聲,明明又緩又輕,卻像鼓點落在她心口,一抽一抽的疼,那些在三個月被她壓得死死的不敢有絲毫鬆懈讓它漂浮上來的回憶,一股腦的涌現出來,就像走馬燈一樣快速猛烈卻又清晰到讓她身體忽冷忽熱,各種壓抑的情緒,憤怒、怨恨、美好、愛戀……所有所有,都匯聚在一起讓她頭疼欲裂呼吸困難。
付一旬走到她身後,心臟那空了的一塊終於又被填滿,他以爲他會憤怒的質問她爲什麼不說一聲突然跑到這裡來讓他找那麼久,卻不料在這一刻,他只想將失而復得的人緊緊抱進懷裡,問她爲什麼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怎麼會瘦成這樣。
“傾流,”他輕輕出聲,悅耳的聲音壓得很低,驕傲的付一旬,只有在面對易碎的歷史文物的時候,他纔會這樣小心翼翼。他極力的忽略掉忽然間產生的慌亂,藝術品般的手朝她的肩膀伸去,“你又沒有好好吃飯?不是說過不准你……”
“啪!”他的指尖才觸到傅傾流的肩膀,下一瞬猛地被撞開,纖細的手腕撞開同樣能輕易摸到骨頭的手腕,撞擊聲不大,卻一瞬間叫整個走廊氛圍壓抑緊迫了起來。
這點撞擊產生的痛,彷彿讓骨頭受到了極大的衝擊,所以纔會疼成這樣。
傅傾流用力的深呼吸,緩緩的擡頭面對付一旬,神色像以往那樣的慵懶散漫,蒼白的脣瓣卻緊抿着,透着一股絕情冷酷。
“你怎麼在這裡?”傅傾流平靜的問道,聲音帶着微不可查的顫抖。
付一旬收回僵硬冰冷的手,看着傅傾流微微抿了抿脣,“我來帶你回去。”
“回去?”傅傾流冷冷的扯了扯嘴角,眼裡都是諷刺,“付先生,我是不是沒跟你說過,青市從來不是我的家?你讓我跟你回去?憑什麼?”
“你到底怎麼了?!”那些擔憂恐慌在這一刻驟然轉爲火氣,付一旬一把握住傅傾流的胳膊皺眉質問道,“有什麼問題不能好好說?”
“付先生!”夏君寧連忙出聲。
“滾開!”付一旬兇狠的瞪了夏君寧一眼,拉着傅傾流往電梯走去,“有什麼問題我們找個地方說!”
“不用了!”傅傾流用力掙脫付一旬的手,某些情緒也隨着她的這一動作從她心口掙脫而出,她胸口劇烈起伏了兩下,冰冷冷的看着他,充滿不耐,“非要我說清楚是嗎?那我就告訴你,我發現我根本不喜歡你,跟你一起沒幾天就膩了,因爲你先前幫我很多,所以我不好意思開口跟你提分手才悄無聲息的離開,我以爲你這麼聰明的人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沒想到你竟然還跑到這裡來了。”她的語氣充滿諷刺,好像他幹了一件多麼滑天下之大稽的事。
走廊靜的可怕。
空氣冰冷而壓抑。
廖康氣得幾乎要立刻跳起來。
付一旬怔怔的看着傅傾流。
傅傾流深呼吸了一口,轉身,“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之前我們不是也說好了,那只是一場對自己內心的試探,而現在,我已經有答案了。”
“你的答案就是這個?”
“沒錯。”
付一旬扯住她的胳膊,語氣也有些冷了下來,“你以爲我會相信?你是不是太小看我的智商了?你喜歡我,傅傾流,別否認,你很喜歡我!”
傅傾流忽然受了刺激般的瞳孔猛地縮小,驟然轉身揮手一巴掌甩了過去。
“啪!”
巴掌聲清脆逼人的響起。
漂亮的棕色捲髮好幾縷有些凌亂的貼着他的臉頰,側臉上一陣麻麻的疼,完全可以想到傅傾流用了多大的力。付一旬深邃的眼眸裡滿是震驚的看着傅傾流。
“給我滾!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你!滾!”傅傾流歇斯底里的衝他吼,眼裡滿是憤怒和恨意,是的,她喜歡他,很喜歡,所以她越是喜歡這個人,對他的恨意就越深!對自己的憤怒也更多,她竟然會喜歡上他!
“傾流!”夏君寧快步上前,擠開付一旬把全身都在顫的傅傾流摟進懷裡。他看向付一旬,嚴肅道:“付先生,請你離開吧,你這樣貿然跑來打攪我們的生活給我們帶來很大的困擾,以後傾流由我來照顧,我不會讓她受一絲苦難的,請吧。”
付一旬緩緩的放下手,聲音森冷壓抑,“你們的生活?”
“沒錯,我會照顧傾流,一輩子都不會讓她吃苦受難。”夏君寧有些用力的將傅傾流壓在懷裡,與溫潤的嗓音不同的是,他的眸很冷,充滿了警告。
夏君寧話裡所表達出來的意思讓付一旬忽的眼前黑了黑,身子搖晃了下,廖康連忙上前將他扶住,卻在下一秒被付一旬推了開,他的目光落在乖順的躲在夏君寧懷裡的傅傾流,“傅傾流?”
傅傾流捏着拳,沒有動。
她的沉默讓他緩緩的後退了幾步,有什麼明亮璀璨的東西在一瞬間變得黯淡微弱,然後轉身大步離開。
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在表明,這三個月來他的瘋狂找尋都成了最大的笑話,那些回憶和傅傾流方纔所說的話還有眼前的場景都讓他的心猶如刀割,有生之年,他唯一一次爲了這麼一個女人放下驕傲,卻被傷的鮮血淋漓。
也許他們說的是對的,在愛情裡,先放下驕傲的那一個,就是輸家。而他,輸的一敗塗地。可也正因爲如此,他付一旬也要保留着最後的那點驕傲。
廖康憤怒的看着傅傾流,“你完全不知道他找你找得多瘋狂,他那麼驕傲優秀的一個人,這麼赤誠的把真心交給你,你把他玩弄於鼓掌之間,這是不是讓你很有成就感?等着吧,你會爲你今天所做的一切後悔的!”說罷快速的追上去。
腳步聲飛快的走遠,很快又靜了下來。空氣中壓抑冰冷的粒子卻並沒有消失。
傅傾流推開夏君寧,轉身就要走進屋內。
“傾流。”夏君寧拉住傅傾流的手,手心因爲緊張而有些潮溼,語氣有些忐忑有些期待和祈求,“以後讓我來照顧你好不好?”
傅傾流垂着頭背對着他,好一會兒緩緩抽回手,聲音低低的讓人聽得有些不真切,“你不是一直都在照顧我嗎?從五年前到現在,你一直在幫我,我需要什麼,你就爲我送來什麼,你總想讓我生活的更好,我們成爲了朋友,我終究是真心把你當成了朋友……”
“傾流,我不想……”
“這樣你還不覺得滿足嗎?”傅傾流低低的囈語般的聲音飄了過來。
夏君寧驟然怔住。
傅傾流緩緩的轉過身,她的眼眸漆黑無光,倒映不出任何的東西,“夏君寧……不,不對,或者說,李君寧。”
夏君寧如遭雷擊般全身僵硬的怔怔的看着傅傾流。
“五年前你突然出現在我身邊,不求回報的幫了我很多,不管是我的成名還是十里畫廊都離不開你的幫助,我對你還是有一點感激的……哪怕你是李豔陽那個害死我媽的女人的親弟弟,哪怕你從小到大吃穿用度用的都是你姐姐從我家偷出來的東西,甚至於你的公司的創業基金都有一部分是我傅家的錢。你李豔陽對你就像對兒子一樣的好,什麼好東西都往你身上搬,而那些東西,全都是我傅家的……”傅傾流平靜的說着,平靜到好像只是在敘述一件別人家的小事。
“你是有良知的人,所以因此而對我感到歉疚。可是你畢竟還是偏向李豔陽的,因爲那個姐姐縱使再賤再討人厭,她對你卻是真心實意的。所以,無法怪罪李豔陽的你,無法讓你姐姐把東西還給我卻又受到良心譴責的你,每爲我做一件事,就會覺得心裡的歉疚變得少一些,就會安心一些,而幾年時間下來,你覺得你做的已經夠多了,開始有其它想法了,是嗎?可是你真的以爲,我會跟一個害死我母親又企圖逼瘋我的女人的血緣親人在一起?”傅傾流額頭有青筋浮現,爬上血絲的眼球一動不動的看着夏君寧。
夏君寧臉色煞白的看着傅傾流,“你……都知道了……”
“本來不知道的,後來知道了,你知道當我以爲我擁有了一個好朋友的時候,卻發現這種真相時的心情嗎?”她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他,像陷入了某一種幾近癲狂的狀態之中,“我還知道章柳柳的生日邀請函是你丟的,抄襲事件鬧出來後你並沒有盡力的幫我,畫廊裡的監控也是你破壞掉的,恐怕我會莫名其妙被章錚才叫回去跟那些暴發戶相親也是因爲你跟李豔陽說了什麼吧?你希望我去求他們幫忙,去主動示好原諒李豔陽和章錚才,一直希望我跟他們和好。可惜,從來沒有好過,談何和好不和好?”
傅傾流側身一手按下門把,看着夏君寧,情緒壓抑,“真是可惜,如果你像以前那樣單純的只是想對我好補償我,我們還會是好朋友。你讓它變質了,而我不接受這種變質的感情。”
房門打開關上。
走廊裡的聲控感應燈一直亮着,不帶絲毫溫度。
夏君寧全身僵硬的站在原地,他一直怔怔的站在公寓門口,聲控感應燈暗下一次又被些許的聲響點亮,如此循環着不知道多久,他才緩緩的轉身離開,濃厚的陰影遮擋住他的半張臉,叫人無法看清。
屋內很暗,傅傾流摸着黑一步步的走進她的臥室內,門輕輕的關上,背脊一直都僵硬挺直着的她忽然全身被抽走了力氣般的靠着門滑落在地,先是壓抑的喘息聲,一下一下,彷彿要死了一般,然後是斷斷續續的壓抑的哭泣聲。
這個城市繁華卻又冷漠的霓虹燈光將夜點亮,些許悄然的爬入她的窗戶,帶着塵世喧囂,比清冷的月光還要孤寂冰冷。
傅謹鈺站在傅傾流房間門口,聽着從裡面傳出來的隱隱哭聲,從一開始的手足無措到後面漸漸陰鬱又堅定起來,轉身悄悄走回自己的房間。
他從自己的手機裡翻出了付首長的電話,手機屏幕上顯示着幾個莫書豪的未接電話,他跟莫書豪一直都有聯繫,一直在悄悄安撫他,因爲他怕自己和傅傾流的突然消失會叫他把他們的事說給付一旬聽。
傅謹鈺剛要撥出去電話又忽然愣住了,彷彿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否定了自己先前才決定的事情,他本來想叫付首長把他兒子弄走的,因爲他害媽媽哭了,可是媽媽哭了,因爲跟他分開纔會哭的……所以到底是要把付一旬趕走還是叫回來?可是媽媽又讓他滾,可是媽媽又哭了……
哎呀,繞的頭都暈了!
……
阿姨照常一日三餐的過來公寓給他們做飯,只是大概察覺到了氛圍不佳,也不敢多說話,幹完活就離開了。
傅傾流和傅謹鈺坐在一起吃飯,傅謹鈺頻頻給她夾菜,從肉到蔬菜,生怕傅傾流少吃一點,她已經瘦的夠厲害了。
“你吃吧。”傅傾流也夾了一筷子菜給他,慢悠悠說道,她神色平靜,除了眼睛有些腫之外彷彿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發生,連碗裡的飯也一口不少的吃了精光。
吃完後,傅傾流對傅謹鈺道:“很久沒出門了,一會兒我們出去找找房子。”
“要搬家嗎?媽媽?”
“嗯。”
這房子是夏君寧的,她既然已經跟他說開了,以雙方的立場,恐怕再見面也是或形同陌路或敵對,以前她假裝不知道他的身份任由他打着朋友的旗號來對她好,陪他玩着“好朋友”的遊戲,是因爲那是他想要減輕良心對自己的譴責,而她也樂得看李豔陽那個賤人的寶貝弟弟爲自己忙活,那是他們一家欠她的,甚至於就算付出再多,也還不清。
她是狠心的女人,五年的時間,或許夏君寧也曾讓她感動歡喜過,或許她也忍不住對他有了產生了友誼,但是他的姐姐,他的那些家人永遠都橫陳在他們之間,永遠無法跨越,所以當他開始不再滿足單純的補償她,而是對她起了別的心思之後,哪怕他實際上好像還沒有做出實際傷害到她的事,她也再無法跟他繼續下去了,哪怕是這房子住着,她也覺得住着不舒服。
付一旬同樣是個很驕傲的人,所以經過昨天過後,他顯然不可能再出現在她面前,他也顯然沒有見到傅謹鈺,所以傅傾流把先前因爲怕被付一旬找到而關機掉的手機重新打開,一堆的未接電話未讀短信幾乎擠爆整個手機。
很大一部分來電,是付一旬和池非的,傅傾流看着那個名字,一時又有些失了神,穿戴好準備跟媽媽出門的傅謹鈺走過來,傅傾流側開臉,撥出了池非的電話。
傅謹鈺站住腳步,他覺得剛剛好像看到媽媽……
電話幾乎一撥出去就被接了起來,池非先是着急的問候了幾句,然後就出離憤怒的罵她:“你到底是怎麼回事?說消失就消失!難道連打一通電話的時間都沒有嗎?你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擔心?還有simon先生,你真應該看看他那樣的人當時是什麼狀況,簡直就跟瘋了一樣!你……”
傅傾流垂着眸默默的聽着,放在大腿上的手握得很緊,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心之中,直到池非終於罵完解氣了,她才道:“只是有點急事,畫廊先交給你了,另外幫我統計一下自從我去了古席勒藝術展後,我的畫賣出所得……”
“哦,好,這個沒問題,不過你算這個幹什麼?”
“沒什麼。”欠了付一旬的總要還給他,雖然古席勒藝術展期間他給她的幫助可以說是無價的,但是名聲已經造就,她也沒辦法,至少能把所賺取的利益還給他。
“那你什麼時候回青市?”
“到時候再說,沒事就先掛了……”
“等等,有位女士一直在找你,看情況好像跟你很熟,一直來拜託我如果跟你聯繫上,一定要告訴你這件事,並且讓你回電給她。”
“哦?”
“嗯,她說她叫柳貞。”
傅傾流握着手機的手驟然一緊。
……
咖啡廳內悠揚的鋼琴聲讓人心情忍不住放鬆愉悅。
她穿着改良過的旗袍,畫着精緻的妝容,坐在角落裡輕輕閉着眼聽曲子,看起來溫婉但是又有些風塵味,有點像民國時期的多才多藝的花魁,這樣的反差讓很多男人忍不住頻頻側目,用一種想要探究她到底是溫婉矜持的大家閨秀,還是千人騎的蕩婦。
不多時,他們的注意力又被另一個人吸引走了,視線的移開讓閉着眼聽曲的女人緩緩的睜開眼,看向那個吸引人注目的人。
如果說柳貞的美有一半是精緻的妝容和衣着打造出來,那麼傅傾流的美便是不需粉黛的渾然天成,柳貞的氣質是溫婉和風塵,那麼傅傾流便是慵懶和霸道。柳貞的美和氣質是讓男人意淫的,傅傾流則是連女人都會吸引的慵懶高貴,哪怕她完全沒有柳貞的那種精心裝扮。
傅傾流從小就高她一籌,很高很高的一籌,哪怕到如今,也依舊如此。
柳貞看着傅傾流朝她走來,眸色微深,她站起身,露出激動萬分的神情,幾步迎了上去,“傾流!我終於見到你了!你還好嗎?”
傅傾流看都不看她一眼,躲開她的碰觸徑直走到她對面坐下,跟侍者要一杯經典咖啡,就這麼無骨般懶懶的靠在椅背上,慵懶卻彷彿輕輕一瞥就能看清對方真面目的眼眸打量着她,一寸寸的,彷彿要連她的皮骨都看穿。
柳貞雖然一開始怔了下,卻很快露出了無奈又懷念的神情,讓人一眼就知道那個叫傾流的女人脾氣一直都是這麼不好。
“你來的倒是早,昨天才給你地址,你今天就飛過來了。”
“嗯!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坐飛機我都嫌慢呢!”柳貞激動高興的說罷,忽然想起了什麼,難過憂鬱的看着她,“當初我只顧着自己的方便,卻沒有想到竟然讓你發生那些事,我真的很抱歉,請你原諒我,我會補償你的,讓我補償你,好嗎?”
傅傾流看着她,勾了勾脣,“你要怎麼補償我?”
“我這些年也做了一些事,賺了一點錢,我知道你現在在畫廊打工,我打聽過畫廊經理的工資,我知道你能拿提成,但是肯定還是不夠多的,畢竟你以前一個月的零花錢都有……”她急急忙忙的說着,急切的想要作出補償,卻又猛然反應過來什麼,抱歉難過的看着她,“對不起……”
“繼續說。”傅傾流抿了一口咖啡道。
“傾流,我會把我積攢下來的那些錢都給你,還有我買的一套房子,雖然是在鄉下,但是那裡是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很適合讓你遠離紛爭,好嗎?”柳貞誠懇的道,伸出手想要握住傅傾流的手,被傅傾流嫌棄的拍開。
“光說有什麼用?真的要補償我,現在就轉賬吧。”傅傾流說着從錢夾裡拿出銀行卡丟到她面前,不容拒絕。
柳貞怔了怔,在傅傾流不耐煩的眼神下露出欣喜的笑容,“哎!”
她拿出手機看着傅傾流銀行卡的賬號,很快就轉了一筆錢過去,傅傾流看着手機短信上顯示的金額,“看來你過得不錯。”
柳貞又對她露出抱歉難過的神情,“對不起……不過,傾流你不要擔心,以前那些災難很快就會離你而去了,我會把那個孩子帶走,麻煩了你這麼多年,我真的過意不去。”
“哪個孩子?”傅傾流奇怪的問。
柳貞一怔,“就是你身邊那個,我兒子啊!”
“你是說傅謹鈺?”傅傾流挑挑眉梢。
“對!”
“呵呵,你在開玩笑嗎?傅謹鈺是我兒子,全中國都知道,你要不要看看當年那些dna鑑定報告書?”傅傾流嘲弄的看着她。
柳貞一時接不上話似的的瞪着傅傾流,好半天才難過的看着她,“傾流,別這樣,我知道我當初不該沒經過腦子就做出那種事,但是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啊……”
“最好的朋友?”傅傾流冷笑,“那就更不得了了,你知道什麼叫‘朋友’,什麼叫‘最好的朋友’嗎?最好的朋友可不會聲淚俱下的求我幫你養孩子後,轉身去幫我的父親繼母出謀劃策,讓他們利用那個孩子企圖逼瘋我好搶走我傅家的公司。幸好你當初只是一個跟在我屁股後面的勢利鬼可憐蟲,要不然我說不定真的因爲被好友背叛算計等好幾重打幾下逼瘋了呢。”
柳貞似乎沒想到傅傾流竟然全知道了,一瞬間慌了慌,還在試圖掙扎,“傾流,你……你在說什麼?這怎麼可能?我……”
傅傾流只是滿眼諷刺的看着她。
柳貞說不下去了,腦子裡各種回憶瘋狂涌起,傅傾流的高高在上,自己的低入塵埃!然而她看到傅傾流那簡單普通的打扮,忽然平靜了下來,臉上的慌亂消失無蹤,之前的擔憂抱歉難過也全都像面具一樣脫落,她溫婉優雅的笑看着傅傾流。
“你變了很多。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你倒是和以前一樣讓人倒胃口,只是功力見長了,讓人更倒胃口了。”傅傾流交疊着雙腿,淡淡的道。
柳貞笑容僵了僵,卻很快不甘心就這麼落敗的掩着脣輕輕的笑了笑,“是啊,人都要成長的嘛,好在我當時雖然功力不夠,但是還是成功把你算計了。”
柳貞以爲傅傾流會生氣,卻不料她只是懶懶的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柳貞攪着咖啡的動作一頓,微笑着收回手,矜持溫婉的置於膝上,“那麼,時隔那麼多年,我想我們都沒有跟對方寒暄的心思,就開門見山的說吧。我要要回我的孩子。”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那是你的孩子?”
“你又何必這樣呢?”柳貞像看一個不懂事的妹妹一樣看着傅傾流。
“瞧你說的什麼話。我辛辛苦苦養了我兒子十年,全世界都知道那是我生的,你卻冒出來說是你的兒子?如果他是你兒子,那麼早些年那些dna鑑定是怎麼回事?難道弄錯了?可是爲什麼會弄錯呢?每個人的dna都是不同的啊,難道有人故意陷害我?如果是這樣的話,看來我們得上法庭,請法律來給我個說法了。”
柳貞頓時臉色難看了起來,終於撕開了那泰然自若的面具,“傅傾流!那是我兒子!”
“可笑。”傅傾流神色平靜的嘲笑了一句。
“傅傾流,你什麼意思?!難道你竟然不打算把孩子還給我?!你剛剛還收了我的錢!”
傅傾流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她,“那不是你給我的補償?至於什麼補償,我記性不太好不記得了。另外,有一件事要跟你說一下,我承認你很有心機,但是偏偏你智商不夠,十年前你的那場算計,可是也把你自己困住了。你要是堅持傅謹鈺是你兒子,那麼我得報警調查一下,十年前所有人都逼我承認那是我不知廉恥才14歲就跟別人鬼混生下來的孩子的那件事了,那可是大事啊,一個未成年人竟然被這樣嚴重的逼迫或誤解。真糟糕,那可牽連到很多富豪家族的,其中就有一個章錚才和李豔陽,”傅傾流緩緩的彎下腰,湊近柳貞,漂亮的手指輕輕的滑過她的臉頰,然後猛然用力的掐住她的下巴,壓低的嗓音透着一股陰狠,“你覺得,他們會不會讓你有命等到把傅謹鈺從我身邊搶走的那一天?”
柳貞臉色霎時蒼白如紙。
傅傾流像在看一坨垃圾一樣的看着她,“所以你最好也別想着利用傅謹鈺嫁入豪門當少奶奶了,就算你把傅謹鈺的事鬧到男方那邊去,最終的結果最壞不過人家帶走孩子,而你,依舊是他們不要的垃圾,並且還要悲哀的在牢裡度過餘生,甚至可能連命都沒有。你自己看着辦吧。”說罷傅傾流用力扔開她的下巴,轉身離開咖啡店。
傅傾流鑽進自己的車內,平靜的面具在一瞬間土崩瓦解,她死死的捏着方向盤,指甲彷彿都幾乎要從肉裡崩出來,抑制不住的情緒重重的壓着她的心房,以至於她滿是憤怒怨恨的眼眸不由得溼潤起來。
看吧,就是那個女人……就是那樣的一個女人,她一切災難的源頭,愚蠢、貪婪、惡毒、陰險、粗鄙!這樣一個女人!這樣一個女人……竟然生下了付一旬的孩子!她怎麼能不恨!怎麼能!
------題外話------
說了是直線球o(╯□╰)o表示黑果看文最煩的就是一連串的誤會一連串的賤渣一連串大大小小的算計了,跟很多的現代文相比之下,咱們這篇文簡直就是小清新好麼魂淡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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