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屋外雷鳴電閃,狂風抽打着樹葉,沒一會兒,豆大的雨滴便噼裡啪啦的往下掉着,吵鬧的讓迷迷糊糊的傅傾流悠悠轉醒。
傅傾流看了看屋外,把掉在地毯上的書撿起來,輕輕的打了個哈欠,看看時鐘,她竟然在沙發上從晚餐時間睡到這會兒,肚子咕嚕咕嚕叫着,着實餓得很。
她走進洗手間洗了把臉,看着自己微略有些蒼白的臉色,稚嫩的臉上哪還有兩年前那十二歲少女的明媚和意氣風發,那時候她是被捧在手掌心的天之嬌女,如今她是被放逐在鄉下兩年之久的有娘生沒娘養的壞女孩。
扯了扯嘴角,鏡子裡少女精緻的面容上勾起了懶洋洋沒有多少精神卻十分漂亮的笑容,傅傾流轉身準備泡一包方便麪吃,繼母說給她請了保姆,可那保姆兩年裡到別墅裡來給她做飯洗衣服的次數,十根手指頭都數的過來。
“鈴鈴鈴!”
“砰砰砰!”
鐵門那邊傳來被又按門鈴又拍門的聲音,傅傾流剛剛把水放下去燒,泡麪都來不及打開便被這急促的敲門聲給驚得大步走到門口,打開門,冷風夾着雨一下子撲面而來,傅傾流把門又關上些,眯着眼透過門縫看過去,視線越過院子裡的小噴泉,看到一個穿着白裙被雨狼狽的打得溼透的少女身影。
傅傾流很快認出了那是誰,眼眸微微眯起,抓過門後的雨傘打開慢慢的走了下去。
“傾流!傾流!”外面的少女聲音顫抖,什麼也說不出,只能隔着鐵門不停的喊着她的名字。
傅傾流沒有立即打開鐵門,而是站在鐵門內看着她,掃過她懷裡抱着的兩團東西,“你過來幹什麼?手上抱着什麼?”
“拜託你!傾流你讓我進去再說吧,這是我孩子,他們生病了!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傾流!你先讓我進去吧!”柳貞喊着就跪了下去。
傅傾流眼睛一瞟,見果然是兩個嬰兒,她雖然覺得怪異,可柳貞卻是一副跪在那裡不走了的模樣,不得不開門讓她進來。
“傾流!傾流!幫幫我!你一定要幫我!”柳貞一進屋內,立刻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你這是幹什麼?”傅傾流往邊上走了兩步躲開她的跪拜。
柳貞咬了咬脣,“這是……我的孩子,雙胞胎……”
“然後?”傅傾流對此並不感到特別驚訝,柳貞平日裡作風就有問題,17歲就生下孩子並不值得多意外,該讓她意外的是,她對這個曾經在鎏斯蘭學院一天到晚都跟在她屁股後面的女孩並不喜歡,只是趕了幾次趕不走乾脆不理她罷了,她竟然跑到她這裡來,還帶着她的孩子一副求助的模樣,這是做什麼?
柳貞流着淚,眼裡流露出一股強烈的恨意,“傾流……我嬸……她原本是送我去一個老男人家的,但是那天晚上出了點意外,我在那裡被一個喝醉酒的人給……那人比老男人還有錢,後來我懷孕了,我嬸知道這事後不讓我打胎,她想着我以後母憑子貴嫁入豪門她也能享福……但是、但是他已經有未婚妻了,他們家想用錢把孩子買走,從此跟我再無瓜葛,可是我不要,我不要……憑什麼……憑什麼……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傅傾流覺得十分荒唐的看着柳貞,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莫名其妙的帶着孩子來找她,還說出這種理由,簡直可笑荒謬!她怎麼會以爲,她傅傾流會幫她養着孩子,讓他們成爲她爭名奪利嫁入豪門的籌碼?
“傾流!我知道你肯定會瞧不起我,但是我不要就這麼把孩子交給他們!你幫幫我!我求求你幫幫我!”柳貞跪着往前走了兩步,仰着頭懇求着傅傾流。
傅傾流面無表情的往後退了兩步,“幫你?你想讓我怎麼幫你?”
柳貞頓時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快速的把懷裡其中一個襁褓放在傅傾流面前,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急切的說道:“一個,孩子放一個在你這裡,一個我帶走,他們不會讓他們家的孩子在外面,所以一定會找過來,他們家大業大,我肯定跑不過他們,我嬸跟他們說我只生了一個,我不是在正規醫院生的孩子,所以他們查不到這一點。所以,一個放在你這裡,一個我帶走,就算日後我被找着了,他們也只是帶回去一個。等風頭過了,我再回來找你帶走他,不會麻煩你太久的,傾流,幫幫我!”
“幫你藏住一個孩子,然後讓他成爲你日後戰鬥的機器嗎?”傅傾流冷笑,這是她十四年來遇見過的最荒唐的事了,更荒唐的是,眼前這個女孩竟然認爲她會幫她!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柳貞無語的看着傅傾流,好一會兒,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麼,咬了咬脣,看着傅傾流的目光有些陰鬱起來,她伸出空着的那隻手,死死的捏着傅傾流的裙角,一字一句,帶着滿腔恨意,“傅傾流,你瞧不起我是吧?瞧不起我想飛上枝頭變鳳凰,是不是?沒錯,我就是這樣一個人,但是別忘了,傅傾流,我現在的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傅傾流眼眸驀地眯起。
“兩年前,你把你繼母推下樓梯讓她流產,結果你只是被丟到鄉下來獨自生活不愁吃穿,我呢?我只是因爲不小心看到!就被你父親遷怒報復,家裡公司破產,母親車禍,父親自殺,我被送回老家不到幾天又被送到我嬸家!如果不是因爲你,我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我家破人亡啊,傅傾流,我家破人亡!這是你欠我的!”她把地上的襁褓往傅傾流面前推了推,就像棋盤上的棋子氣勢洶洶的往前走了一步,一字一句,“你欠我的!”
“你有病吧?”傅傾流覺得柳貞這個女人的腦子淋雨進水了,她該恨的難道不是章錚才?甚至於她該恨的是她自己!自己無視她的警告非要跟着她以爲這樣就能有一天打動她,讓她接受她當朋友,以爲是在演韓劇嗎?懷着一種噁心骯髒的心理,還做出一副真心實意的表情,她每一次看到都覺得噁心的很好嗎?她的這一切,都是她自己作的!
柳貞卻像瘋了一樣根本不聽傅傾流的話,抱着另一個襁褓站起身,陰鬱冷硬的道:“等這件事風頭過了,我會回來帶孩子走。傅傾流,你記住,這是你欠我的,我要你還!”
“站住!”傅傾流見她竟然就這麼把一個孩子丟在這裡要走,立刻伸手要把人抓住,卻不料才碰到,柳貞忽的一回身,傅傾流像被什麼電到一樣驟然縮回手,柳貞也趁機抱着另一個孩子跑了出去……
傅傾流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柳貞消失在雨夜之中,再難以置信的看看地上的那個嬰兒,覺得剛剛發生的事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好一會兒,傅傾流終究沒有辦法無視一條小生命的走過去蹲下身,入手溼漉漉的,整個襁褓都已經溼透了,傅傾流心到不好,果然把襁褓打開,裡面的嬰兒臉色都快成豬肝色了,額頭滾燙滾燙的。
“嘖!”傅傾流頓時皺起眉,一時顧不上其他,只能撐着傘冒雨抱着孩子下山去,從兩年前她被以反省爲名送到這個有父親那頭的糟心親戚的山溝小鎮來,爲了躲避那些礙眼的親戚,除了偶爾去採購點直接丟進電飯鍋里加水煮了就能吃的存糧,否則她很少下山,一直住在傅家山上的這棟別墅裡。
此時大雨磅礴,山路泥濘,傅傾流從小嬌生慣養,就算到這邊來生活兩年吃住都要自己照顧,但是也是不愁吃穿的主,直接一個電話多加點錢就能讓下面的快餐店送吃的來,這一路下來跌跌撞撞一連滑到摔跤好幾次,爲了護着懷裡的孩子,手臂臉上都擦出了傷痕。
農村小鎮的娛樂並不多,再加上這麼大的雨,大部分都已經關燈睡覺了,鎮上安安靜靜的,開着店的也不多。這孩子來的突然,脆弱纖小,抱在懷裡傅傾流有一種切實的感覺到這一條小生命正在流逝的感覺,無頭蒼蠅般的在鎮上跑來跑去,總算還是讓她找到了鎮上唯一的醫院。
“你是怎麼照顧孩子的?家裡的大人呢?這孩子燒成這樣怎麼現在才送來?再晚一點這孩子……”醫生給那孩子打針又吊瓶終於忙活完後青着一張臉罵渾身溼答答坐在走廊塑膠椅上的傅傾流。
傅傾流身子冷的發抖,雙手筆直筆直的放在膝蓋上,背脊也筆直筆直的,看起來十分的可憐,醫生罵着罵着看她這樣,也罵不下去了,掏出手機遞給傅傾流,“喏,給你父母打個電話,讓他們過來看孩子順便繳費用。”
傅傾流推開手機起身去收銀臺那邊交了費用,然後去病房看那嬰兒。
那嬰兒溼溼的襁褓已經被換掉了,臉色發青,額頭吊着針,又瘦又小,看起來營養不足,這孩子燒的厲害,再加上照顧他的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醫生不放心時不時要過來看看,也不免跟她多聊幾句。
然後傅傾流知道,這孩子早產,在母親肚子裡的時候吸收的營養就不夠多,導致身體不好,現在要是不好好養,指不定日後大了是個活不長或者時不時就要生病住院的病秧子……
傅傾流坐在板凳上看着躺在病牀上的小東西,屋子裡靜靜的,窗外大雨磅礴。
彼時。
天剛亮沒多久。
蘭市,傅家。
一封信靜靜的躺在信箱裡,在僕人拿出報紙的時候,一起送到了傅傾流的父親,章錚才的餐桌前。
“嗯?”章錚纔拿起信看了眼,沒有寄信人姓名也沒有寄信地址。
“誰寄來的信?”李豔陽把早餐放到章錚才面前隨口問了句。
章錚才把信打開看,起初淡淡的神色隨着越看下去,臉色越來越難看了起來,難看中,又似乎帶了一點古怪的神色。
李豔陽半天沒看明白章錚纔到底是高興還是生氣,索性湊過去,“怎麼了這是,看看你那是什麼表情……什麼?!傅傾流年紀輕輕就跟別人生了一個孩子?”李豔陽隨便看過去的目光,恰恰好對到了這一句上面。
“嘖,你胡說八道什麼?!”章錚才臉色不好看的把信塞進李豔陽手裡,李豔陽這才從頭看起。
這是柳貞寄給章錚才的信,信裡說她抱了一個孩子到傅傾流那邊託她撫養,她並沒有明說這個孩子是她生的,也沒有說把這個孩子送到傅傾流那裡是爲了什麼,整封信的重點在於,這個孩子能夠給他們帶來什麼樣的作用,能夠對傅傾流產生什麼樣的影響,甚至還出謀劃策的說,只要章錚才他們對外宣佈這個孩子是傅傾流在鄉下沒學好作風不正偷偷生下的孩子,那麼這個被很多人關注的傅家繼承者將聲名狼藉,對於章錚纔將來從她手中拿走傅家股份和財產具有重大作用,並且如果利用這個輿論將傅傾流逼瘋,那麼傅傾流就得永遠靠章錚才這個父親生活,章錚纔得到傅家的一切就變得理所當然……
章錚纔看到這封信上所寫的,雖然懷疑柳鳳梅的用心,但是卻不得不說,他心動了,他大學畢業一無所成的入贅傅家一直在上流社會飽受詬病,哪怕他真的有那個實力,別人也永遠說他是吃軟飯的靠着女人上位,而這在傅家那兩老和傅心死後,他暫代年幼的傅傾流成爲傅氏總裁後更是如此。
所有人都用一種險惡的目光盯着他,好像隨時等着他做出更不要臉的事,比如搶走傅傾流應得的東西。這讓章錚才十分惱火,卻毫無辦法,就連李豔陽被推下樓流掉了他的兒子還不準李豔陽進門這事,他除了氣到內傷和借用反省爲由把傅傾流趕到鄉下眼不見爲淨之外,什麼辦法也沒有!
爲什麼?因爲傅家那兩個老頭防他防的厲害!早早就立下遺囑,傅家的一切全部都給了傅傾流,如果傅傾流出現任何意外,傅家的一切都將自動捐給慈善機構,一分一毫沒有給他們的獨生女傅心,更不用說女婿章錚才了,就連他現在住的這個房子,如果不是因爲傅傾流,章錚才也別想住在裡面!
章錚才本就因爲被人詬病多年而對傅心越來越沒有感情,對從小高智商不親近他的傅傾流更是沒有什麼感情可言,隨着兩老死亡,把什麼東西都留給傅傾流,章錚才更是覺得傅傾流是個討債鬼,十分的厭惡,如今這一封信,就像有人給他推開了一扇大門……
李豔陽看着這封信,越看越興奮,眼裡迸發出惡毒的光芒,“老公!老公!”如果不是傅傾流,她早就生了一個兒子有保障,她早就嫁給章錚才成爲上流貴婦,而不是有名無分的以一個同居者的名義跟章錚才住在一起了!
“等等,我想想。”章錚纔有些遲疑,終歸是自己的女兒,她才14歲,這種事,好像有點殘忍……
“老公!有什麼好想的,這簡直就是大好機會!”
“她才14歲……”
“什麼14歲!那種怪物!你忘記她12歲就把我推下樓害我流產了嗎?年紀那麼小她就敢做出這種事,還敢威脅你,等她長大了還得了?那時候我們根本控制不了她,怎麼從她手上拿走傅氏還有那龐大的傅家財產?這是好機會啊老公!”李豔陽怎麼可能放過這種機會?根本不可能!
章錚才被李豔陽說動了,是啊,傅傾流智商高比較早熟,12歲她就沒把他放在眼裡敢威脅他這個老子,等她再大點,恐怕他根本不是她的對手,所以,的確應該趁她現在羽翼還尚幼嫩,將其折斷!而如果是他們出手,不管是明的還是暗的,都會被人詬病,如果藉助那個孩子,讓傅傾流自己百口莫辯的話……
章錚才眼神漸漸陰狠了下來……
……
傅傾流睡的迷迷糊糊,眯着眼擡起頭來,入目的是一隻小小的手,小小的手,手指頭粉嫩粉嫩,有種透明的感覺,看起來十分可愛,此時那隻小手上揪着她的一縷發,輕輕的扯着。
傅傾流怔了怔,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昨天發生的一切,她皺了皺眉,伸出手把頭髮從他手裡解救出來。
陽光透過窗戶射了進來,似乎是因爲昨天的磅礴大雨,讓陽光變得十分的燦爛灼目。
傅傾流不由得微微眯起眼。
“啊……啊……”小嬰兒似乎不甘心被忽視了,發出嫩嫩的十分可愛的聲音。
傅傾流回頭看他,昨天醫生還說他是早產兒身體很脆弱,不過現在看他,倒是挺精神的,一雙眼睛大大的嵌在小小的臉上,十分靈動,小手小腳的動着,看起來可愛的就像一隻被翻了過來怎麼也翻不回去的小烏龜。
傅傾流沒有兄弟姐妹,此時看着這個小傢伙,倒是不由得握着他小小的手,輕輕的晃了晃。
醫生走進來,視線所及便是那精緻漂亮的少女握着小嬰兒的模樣,陽光淺淺的灑在她的背上,那頭烏黑的發散發着淺淺的光芒,襯得她脣角微不可查的那點柔和以及那張還顯稚氣的面容都閃閃發光,好像連這個殘酷的世界都變得溫柔了起來。
昨天還把傅傾流臭罵了一頓的醫生眼角眉梢也不由得柔和了起來,抱着病歷表走了過去,“這孩子倒是意外的生命力頑強。”小嬰兒生病是最麻煩的事了,特別是這種不足月的早產兒更麻煩,很少說有吊瓶一晚上第二天就恢復健康了的,“我檢查一下。……嗯,還有些低燒,不過這傢伙精神倒是不錯的樣子,用心養大概不會變成病秧子,你這個做姐姐的可要細心點照顧弟弟啊。”
“……嗯。”傅傾流想說這孩子不是她弟弟,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跟他解釋這個也沒有什麼意義,純粹是浪費口舌。
醫生出去後傅傾流見不需要吊瓶了就抱着孩子離開了醫院,她自己都才14歲不可能給別人養孩子,當然也不可能幫柳貞養孩子,太麻煩了,從衣服奶粉到尿布,花錢沒什麼,她卻沒那個心情去教養一個什麼都要別人伺候的嬰兒。
要她看,這孩子送回男方那邊最好了,不過由於她也沒那個心思去想方設法的給這個孩子找父親,所以抱他去警察局好了。
傅傾流抱着嬰兒走在路上,忽然看到前面快速的跑來幾人,那幾人她認識,是章錚才那邊的親戚,一個章錚才的哥哥,兩個是章錚才的姐姐一個則是他的妹妹,他們來勢洶洶,撲面而來的那種充滿惡意的興奮感和尖酸刻薄味兒讓傅傾流下意識的抱着孩子往後退了好幾步。
那些人終究還是來到了傅傾流面前,看了眼孩子,章錚才的哥哥最先瞪大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聲音大的好像放了個喇叭在那裡喊:“那邊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相信!沒想到你竟然真的這麼不知廉恥!才幾歲連孩子都偷偷生下來了!我說一年到頭都躲在山上不下來,原來是躲着生孩子!”
街上的人們腳步瞬間停住,饒有興趣的圍觀着,聽到大伯的話,不明所以的人露出一臉驚訝,然後很快換上鄙夷。
傅傾流哪怕心智再早熟,外表看起來也是個才十幾歲的少女,更何況她天生長得比較嫩,在比較保守的鄉下,未婚先孕什麼的,是非常讓人嚼舌根的事。
“你胡說什麼?!”傅傾流擰起眉看着這一羣人怒道。這些人有毛病嗎?
“我胡說?那你說這個孩子是哪來的?”
“我撿的不行?”
“你撿的?你撿的不去找警察自己一個人躲着照顧?我看你是做了虧心事怕被別人知道!我們章家真是作孽了纔會有你這樣的下作不要臉的東西!”章錚才他大姐一拍大腿哭喊出聲,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還指着圍觀的羣衆,“你們看看,大家都看看,我們是村頭章家那戶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可是你們知道這個賤蹄子是我二哥的女兒嗎?她去年書讀到一半誰都沒通知擅自請假到現在都沒去學校一次,學校老師告訴我們她在學校作風不良讓我們好好教育教育,結果我們次次上山想看看她都被攔了下來,現在還莫名其妙的帶着個孩子出現,這是什麼意思很難猜出來嗎?哎喲喂,造孽啊!想我章家幾代清白,全都被她給毀了啊!”
那女人說的聲情並茂,簡直要背過氣去,叫圍觀衆人看着她那樣就信了一半,畢竟誰也想不到,誰會去誣陷一個小女孩這種事?
傅傾流被這些極品親戚氣得全身發抖,卻偏偏在他們一個接一個的顛倒是非黑白的指責中以及比喇叭還要大的聲音中毫無招架之力,當初要不是因爲這樣,她也不會被送到這邊來見識過這些親戚的粗鄙極品之後,一直躲在山上不下來。
傅傾流終聲音大不過這些人,孩子又被吵的大哭了起來,他們堵住了去警察局方向的路,她被煩的只能先抱着孩子躲開這些人離開這裡,她以爲,這是這些極品親戚又想要從她手上挖錢所以才搞出這一出的,然而她卻沒有想到,僅僅過了一晚,整個小鎮都知道了這件事,並且都相信了那些親戚所說的話,然後,她章錚纔來電話了。
wWW ▲тt kдn ▲¢ Ο
車子將她和嬰兒一起強迫性的載回了蘭市,首先不是回到傅家,而是被押去了醫院,被強迫性的抽了血,然後才被送回了傅家,剛剛走進門,她就看到沙發上坐滿了人,一種嚴肅中帶着幾分詭異的氣氛瀰漫。
“傾流,你回來了,累不累?”傅傾流一進屋,李豔陽就站起身走了過去,一臉的溫柔賢惠,端的是疼愛女兒的好母親模樣。
傅傾流冷冷的躲開李豔陽企圖碰觸她的手,目光掃過在場的人,除了章錚才這個跟她有血緣關係的父親之外,其他人傅傾流完全不知道他們出現在這裡一副三堂會審的模樣是怎麼回事,因爲那些不過是章家或者傅家很遠很遠的遠房表親,而且還有不少她完全不認識的,甚至於李豔陽的父母都在這裡,並且對她露出鄙夷嘲諷的眼神。
“找我回來什麼事?”傅傾流藐視的掃過那羣人,目光落在坐在最中間的中年男子身上。
“砰!”章錚才猛然重重一拍桌面,露出一臉怒容,開門見山,“那個孩子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怎麼一回事?”傅傾流看着章錚才嘲諷的道,“一羣蠢貨亂說的謠言你竟然也相信?不僅相信了,竟然還押着我去做dna鑑定?”
“你還敢狡辯!這孩子是不是你生的?!”章錚才因爲心虛,色厲內荏的怒道。
“神經。我很想知道,你們這羣人坐在我的房子裡做什麼?”傅傾流完全沒把章錚才那句問話放心上,只覺得章錚才簡直是有毛病,竟然因爲這種莫名其妙的謠言做這些事
章錚才的臉色更是難看,因爲傅傾流說這是她的房子,雖然的確是她的房子,但是她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這句話,根本就是完全不給他這個當父親的臉面!
李豔陽趕緊上前扶住章錚才,暗暗的捏他腰部的肉。
把礙眼的人趕走後,傅傾流抱着嬰兒上樓去,她關上門,隱約覺得今天這情形有點不太對勁,但是哪不對勁她卻一時沒反應過來,章錚才他們一直在反覆的說這孩子是她生的,可他說就說,難道這孩子還真就會變成她生了的不成?顯然不合邏輯。
晚餐時,傅傾流從樓上下來看到餐桌邊上的李父李母,神色流露出很明顯的厭惡,身上流露出來的冷意讓餐廳裡的氣氛凝固。
“我說了,這是我的房子,某些噁心渾身臭味的東西不要擅自闖進來!”
被呵斥的李豔陽父母頓時臉色難看到有些扭曲,偏偏這年紀小小的氣勢迫人的很,叫他們都不敢輕舉妄動。
“傾流啊,你不要這樣,他們是我爸媽……”
“你也是垃圾,可以跟他們一起滾。”
李豔陽覺得難堪的飯菜難以下嚥,對傅傾流恨得咬牙切齒。
“夠了!”章錚才見傅傾流這麼囂張沒把他這個老子放眼裡的模樣,氣得重重的放下筷子,怒道:“不吃就滾!”
傅傾流扯了扯嘴角,看着章錚才道:“也對,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我倒是打擾你跟這些人相親相愛的美好時光了。”說罷她端起桌面上她看上的兩盤菜,轉身上樓。留下臉色鐵青的章錚纔有火無處發。
當晚李豔陽一肚子火的在房間裡砸枕頭,氣得表情扭曲,“我倒要看看明天過後,你還能不能保持着她那副高人一等的姿態!”
第二天。
一封鑑定報告送了過來,傅傾流並不在意的坐在沙發上看着對面李豔陽抱着那個嬰兒滿臉笑容的逗着他。
章錚才抽出裡面的鑑定報告看着,平靜的臉上在一瞬間轉變成暴怒的表情,猛地就把鑑定報告甩在傅傾流臉上,“這就是你說的這孩子跟你沒關係?!”
傅傾流措不及防,細嫩的臉頰被尖銳鋒利的紙割出了一條細小的傷痕,她撿起掉落在地的紙,看到上面的鑑定報告,眉頭驟然皺起。
母子關係!怎麼可能?!
“我打死你這個敗壞家門的東西!”章錚才早就想打傅傾流很久了,當下趁着傅傾流注意力不在這邊便猛地擡手一巴掌抽了過去,傅傾流一下子摔在沙發上,髮絲間,她的眼眸震驚、迷惑、不解。爲什麼會這樣?誰動了手腳?可這要怎麼動手腳?畢竟柳貞不是已經跑了嗎?
李豔陽看傅傾流被打,心裡一陣暢快,然後把嬰兒遞給邊上的傭人,悲傷焦急的撲過去抱住章錚才的手,“別這樣!有話好好說怎麼能用打的?傾流是乖孩子,她一定不是故意做出這種事的,肯定是因爲我,所以讓她傷心難過一時做錯事,是我對不起她。”
李母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諷刺,“真是家門不幸啊,我聽說有錢人都很看重名聲,要是名聲不好好像那什麼股票也會掉吧?哎喲喂,這下可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了。這姑娘連初中都沒畢業吧?”
“不對!這份鑑定報告有問題!”傅傾流看都沒看李豔陽和李母一眼,目光緊緊的盯着章錚才,“我要報警。”
章錚才被看得有些心虛,因此表面火氣更大,聲音也更大起來,“有問題?這不是你自己去醫院做的?有什麼問題?!你這個傷風敗俗的不孝女!還要報警,嫌還沒丟夠人嗎?!”
他怎麼可能會讓傅傾流有機會報警?再說她現在報警也是沒有用的,蘭市警局那邊他已經跟張局長招呼過了,真當他這兩年裡什麼都沒幹嗎?
“這份鑑定報告有問題,我必須報警。”傅傾流不理會章錚才的怒罵,從女傭手裡抱着孩子上樓,在她看來,不管什麼原因,這個鑑定結果都太可笑荒謬了。
“傅傾流!事到如今你還不承認!”章錚纔在後面怒吼,“你可以報警,不過你既然不肯相信這個鑑定結果,自己再去其他醫院給我做鑑定!不准你給我丟臉!”
傅傾流覺得荒謬至極的帶上東西抱着孩子出去了,那份鑑定書簡直就是她的污點,她必須得去洗乾淨。所以這一天她連續去了蘭市的好幾家醫院,她想就算有人動手腳,那麼多家醫院對方總動不過來,然而傅傾流想錯了,每一份鑑定結果出來,都說傅傾流和這個嬰兒是母子。
一份、兩份、三份……
母子、母子、母子……
傅傾流從一開始的覺得荒謬可笑到後面,漸漸的都有些恍惚了起來,甚至有一瞬間產生這孩子會不會真的是她生的的疑問,然而她很快清醒了過來,這根本不可能!好幾次她都想把這個嬰兒送到警局去,卻次次都被司機有意無意的進行阻撓,讓她始終沒有機會走進警局一步。
第二天報紙鋪天蓋地的都是傅氏繼承者年僅14歲的傅傾流躲在鄉下未婚生子的消息,傅傾流一瞬間成爲很多人圍觀討論的對象,幾乎都是充滿惡意的。
有人說傅傾流是因爲爺爺奶奶和母親都過世受到太大的刺激所以發生了次意外,也有人說傅傾流本身就不檢點,在學校勾引狂蜂浪蝶玩的很瘋,已經流產過好幾次,甚至在網上還有人說是傅傾流的同班同學,說她跟某個男同學關係曖昧,那個孩子可能是他的等等……
傅家的電話幾乎被打爆,傅傾流把自己鎖在房間裡,頭髮有些凌亂,視線有些渙散,地上都是報紙,她本來要抱去警察局的嬰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被李豔陽給悄悄抱走好生的養着了。這可是弄瘋傅傾流的重要道具,她當然要把他養得白白胖胖,讓他一直纏着傅傾流,讓他成爲壓垮傅傾流理智的稻草。
輿論是把能殺人的刀,它給人帶來的傷害遠比真槍實彈要重的多,此時的傅傾流是名門裡養出來的高嶺之花,她驕傲、美麗、自尊、矜持,她在乎名聲、在乎教養,在乎一切上流社會家庭所在乎的一切,從疼愛她的爺爺奶奶過世後她就告訴自己未來要做的一切都只有兩個目的——延續傅家繁榮和讓傅家更繁榮。
然而此時,這些關於她的輿論,全部都讓她成爲了讓傅家蒙羞的劊子手,最讓她寒心的是,曾經跟家裡往來友好的世交們竟然沒有一個肯幫她的。
幾天後,章錚才見她似乎已經忘記了要把嬰兒送走的事情,道:“你先帶着孩子到外地去躲一躲,等輿論過後再說,我忙着給你處理爛攤子,沒有時間照顧你,你別留在這裡給我添亂。”
傅傾流和那個嬰兒被半強迫性的塞進了車裡,包袱款款的離開了蘭市。
後面李豔陽和章錚纔對視了一眼,眼裡流露出勝利的微笑。傅傾流再聰明,一定不會想到前一秒還跪着向她求救的人轉眼就設計了她,並且還是用這麼惡毒的方式。——之前跟着那封信一起寄給章錚才的,還有柳貞的一瓶血和一撮頭髮。
因爲每一步都走在前面,因爲狠心的出其不意的背叛,以及那些跟傅家是世交家族裡的某些害羣之馬被章錚才抓住把柄,那些dna鑑定都有他們插手,他們又怎麼敢出手幫傅傾流呢?只能讓她孤立無援,要不然所有插手這件事的人都得完蛋,所以這一仗他們終於贏了傅傾流,將才14歲的花一樣的少女推入深淵,甚至希望她就這麼粉身碎骨。
“呵呵,我安排了幾個記者一直跟着她,隨時關注她的狀況,不讓她有機會出門,時不時再告訴她所在地方周邊的鄰居,那些閒着沒事幹的長舌婦最愛的不就是在別人耳邊唸叨嘲笑麼?不到她崩潰不收手。傅傾流越驕傲就越會受不住,聽說高智商的孩子受到刺激反倒是容易患上自閉症之類的病的,幸好之前安排的催眠醫生有點用處……”
至於其他,只要傅傾流能吃能睡活得好好的,管她自閉症還是啥,他就能名正言順的一直呆在傅氏,踐踏傅家這些人的尊嚴!
……
十年後。
廖康忽然在黑暗中睜開眼,他拿過牀頭的鬧鐘看了眼,才凌晨三點多。他一隻手擡起枕着腦袋,皺起眉,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對傅傾流太過氣憤,以至於他這兩天一直在想傅傾流和付一旬的事,想着想着,他忽然發現了一點點說不上哪裡不太對勁的地方。
那天他們跟着夏君寧找到傅傾流的時候,她身後好像站着一個小孩,他隱約想起,當初自己看到他的一瞬間似乎身體比腦子更快反應的差點脫口而出什麼,只是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就被傅傾流給打斷了,後面幾天也因爲一直堵着一團火而沒有想到,可是現在……他卻不知道爲何,一直在想着那個小孩,總覺得……好像很熟悉,可是是誰呢?
牀頭的手機忽然響起來。
廖康措不及防的被嚇了一跳,伸手拿了過來,“莫書豪”三個字驟然映入眼簾,廖康忽然覺得心神一震,對啊,像莫書豪!可是這怎麼可能呢?又或者說,人有相似很正常,可是……
手機鈴聲還在響着,廖康甩掉腦子裡那莫名其妙又有些荒謬的追究,接了起來。
“廖叔叔……”莫書豪抽噎哽咽的聲音從那邊傳了過來。
“怎麼了小書豪?怎麼哭了呢?”廖康坐起身來關心的問道,開學有一小段時間了,這週末因爲去g市找傅傾流的原因沒有去接他,就算接回來也是住在自己家,付一旬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算是莫書豪也不能去他的房子裡晃來晃去的。
因爲想到他之前交了好朋友都不愛回家,心想他待在學校還有老師看着,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可是現在,三更半夜的給他打電話,是出什麼事了嗎?
“我打不通爸爸的電話嗚嗚嗚……咳……咳……嗚嗚嗚……”莫書豪哭的很厲害,還很用力的咳嗽了幾下,讓他身邊的宿管老師心疼的要死,完全沒有三更半夜被打擾睡眠的不滿。
廖康覺得問題有點大了,“怎麼了?小書豪告訴廖叔叔,發生什麼事了?”
“嗚嗚嗚……我要媽媽……你讓爸爸去把媽媽帶回家,我要媽媽嗚嗚嗚……我要媽媽……”雖然傅謹鈺和他每星期都有偷偷聯繫,但是已經習慣了之前每天都有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兄弟在身邊,一起玩耍一起打架的莫書豪開始覺得上學索然無味,覺得寂寞難耐,他還特別想念那麼漂亮又關心他的媽媽,剛剛做了一個被媽媽和兄弟拋棄的惡夢驚醒後他就哭的根本停不下來,也不管傅謹鈺千叮嚀萬囑咐的那些話,打電話給付一旬打不通後,他就給廖康打電話了。
廖康怔了下,心下鬆了一大半,他嘆了一口氣輕聲問道:“做惡夢了?”
“……嗯……”帶鼻音的可憐兮兮的應聲。
果然是做惡夢了,小孩子做惡夢驚醒後總是要找媽媽。
於是廖康哄道:“你爸爸最近有點事,要不然你找莫成風?”
“爸爸不喜歡媽媽嗎?”莫書豪扁着嘴問道,都忘記那邊的人到底知不知道他口裡的“媽媽”指的是誰。
“嗯……也許吧。”廖康想到付一旬的情況,嘆了口氣。
“噢,那我找莫成風。”莫書豪說着掛了手機,又翻出莫成風的手機號碼,手機一直響着,響了很久才終於被人接起,那邊傳來迷迷糊糊的哼聲。莫書豪擡高了分貝,“莫成風!”
莫成風光着膀子趴在牀上,眼睛還緊閉着,遲鈍了幾秒才又嘟囔出聲,“幹嘛?”
“我要媽媽!你快去把她帶回家!”
“神經病。”莫成風直接把電話掛斷,繼續睡。
莫書豪被莫成風的態度搞火了,又繼續撥過去,不管那邊掛掉多少次,他都不停的撥着號,直到莫成風徹底被吵醒。
“你在發什麼神經?!”莫成風猛地從牀上坐起身怒道。
“我要我媽媽!”
“我上哪去給你找你媽?!”莫成風臉色陰鬱的道。心想該不會鍾安琪那個女人哄完老的後又去把小的也哄了,企圖通過莫書豪進門?呸!想得美!
“我知道媽媽在哪裡,你去把她帶回家!還有傅謹鈺!”
莫成風完全不知道莫書豪在說個什麼鬼東西,煩躁的抓了把頭髮,“你在說什麼鬼話?那什麼玉又是什麼東西?”
“你還想騙我!我都已經知道了!媽媽沒死,她叫傅傾流,是十里畫廊的經理,我還有一個雙胞胎弟弟,他叫傅謹鈺,長得跟我一模一樣!我都知道了!我不管,我就要媽媽和弟弟!你去把他們帶回家!嗚嗚嗚嗚……我要媽媽我要弟弟!”莫書豪說着說着,又哭了。
莫成風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什麼光怪陸離不合邏輯的夢,所以纔會聽到莫書豪說他媽媽是他夢牽魂繞的女人,還說什麼雙胞胎兄弟,這怎麼可能?可是莫書豪又怎麼會知道傅傾流呢?
“你、你……剛剛說了什麼?”
……
廖康終究是睡不着,就像中了邪似的,總是把傅傾流身後那個小孩代入莫書豪的臉,一直到窗外漸漸明亮,他認命的坐起身,“算了算了,就當給自己個了斷。”要不然一直莫名其妙想這些東西很煩的好不好!
於是他打了個電話出去,讓人去調查一下傅傾流的兒子長什麼模樣,然後終於覺得腦袋輕鬆了不少,話說其實自從去年他去接莫書豪,也就是傅傾流消失那一天,他就一直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他的感覺向來很敏銳,還有一點點偏執症,但是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勁,要不是後面付一旬爲了找傅傾流快找瘋了,指不定他會一天到晚都在想這個問題。
廖康起牀穿戴好開車去付一旬那邊。
那棟矜貴傲慢的房子立在那裡,院子裡的草大概有一段時間沒有修剪整理了,以至於它們長得有些不那麼精緻完美了,參差不齊的。
廖康推開門,各自趴在各自的窩裡的克勞德和騎士立即擡頭看過來,廖康給這一貓一狗倒了早餐,看着它們低着頭吭哧吭哧的吃東西,滿腦子的糾結終於不那麼糾結了一些。
付一旬從樓上下來,面無表情的看了它們一眼。
“先生。”
“把它們送還回去。”付一旬極爲冷淡的說了一句,彷彿這兩隻寵物是廖康自作主張弄過來養的東西,不容置喙的走到廚房拿了一瓶水,上樓前又道:“中午前弄好,下午回英國。”
他的語氣態度讓廖康覺得,也許這輩子他再也不會到青市這個城市來了。
雖然很捨不得克勞德,但是上司的話不得不聽,而且,這兩隻一隻是傅傾流送的,一隻本就是傅傾流的,放在付一旬的眼皮子底下,確實不好。
“喵~”克勞德被裝進籠子前像是明白了什麼,向來傲慢的小黑貓忽然衝着廖康軟軟的叫了一聲,廖康一怔,看着克勞德漂亮的藍眼睛,險些眼淚掉下來。
倒是騎士,它非常亢奮的在籠子裡走來走去,叫廖康忍不住想罵它一句白眼狼,好歹養了它那麼久,要走竟然這麼高興,哼,果然他還是比較喜歡貓!
等把兩隻寵物送上專門運送的貨車,廖康又趕着回去買機票、收拾東西、教育妹妹,然後包袱款款的跟着付一旬上了飛機。
付一旬第一排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漂亮的棕色捲髮搭在肩上,三件套西裝修身矜貴,他交疊着雙腿側着頭靜靜的看着窗外,棕色的眼瞳有些透明,好像透過那一切擋住視線的東西,看着什麼。
就像一個完美矜貴的古老歐洲貴族,精緻又傲慢,還有令人心醉又心碎的,彷彿已經孤寂了好幾百年的神情。
頭等艙內的客人不多,卻無一沒有注意到他,甚至有幾位女士因此特意找廖康搭訕。
廖康打發走最後一位跟他搭訕的女士,拿出手機正要關機,桌面上跳出郵件提醒,他怔了下,沒忍住好奇心的打開,他沒想到關於傅傾流的那個孩子調查結果那麼快就能出來。
點開郵件的一瞬間,一張相片彈了出來,裡面的小孩穿着黑色的t恤,揹着書包,神情陰鬱兇狠,就像一匹小狼。他有着和莫書豪一模一樣的臉,名字卻叫傅謹鈺。
“先生!”廖康沒想到他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猜想竟然是真的,當即有些回不過神來的慌張的喊了一聲,“先生!先生你快看!”
付一旬眉心微蹙,不甚在意的轉動眼眸看向廖康遞過來的手機屏幕,霎時一怔,伸手接了過來。
大概是由於傅傾流搬過太多次家,不管是見過傅謹鈺還是見過她的人不算少,所以資料查起來並不困難,至少要拿到傅謹鈺的一張照片是很簡單的。
傅謹鈺……
傅傾流……
付一旬看着相片上和莫書豪一模一樣但是氣質相差甚遠的傅謹鈺,看着傅傾流身穿女士西裝在跟客人微笑着介紹畫作的模樣,捏着手機的手緊了又緊,傅謹鈺……傅傾流……莫成風!
轟——
付一旬倏地站起身往外走。
“先生?!”廖康連忙跟着起身。
付一旬腳步一頓,他想幹什麼?付一旬重重的閉了下眼,他這是想幹什麼?他竟然還覺得嫉妒!明明已經徹底死心,明明再也不會到這個城市,再也不會跟她見面,可他竟然還嫉妒的發狂!傅傾流的孩子竟然是跟莫成風生的,不,不僅僅是傅謹鈺,還是莫書豪!
“先生?”廖康走到付一旬身邊,輕輕喊了聲,頭等艙裡的人都盯着他們在看。
付一旬深深呼吸了兩下,轉身走回座位坐下。藝術品一般的手緊緊的捏着廖康的手機,不該這樣,他不該繼續這樣下去,那個女人傷他的已經夠多了,他的尊嚴,他的驕傲,他的真心,全部都被踐踏玩弄了一遍,他爲什麼還要在意?接下去她跟誰在一起,那個孩子又是跟誰生的,都與他無關,他不該在意,是的,不該在意……
廖康見付一旬坐回去,鬆了一口氣,他想這次他和傅傾流那段孽緣終於該結束了,因爲傅傾流和莫成風生了孩子,莫成風喜歡她,哪怕傅傾流不喜歡莫成風,但是他們之間存在着那種怎麼樣無法忽視的緣系,付一旬和莫成風又存在血緣關係。
付一旬是無法接受這樣複雜又牽扯不清不乾淨的關係的,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上的潔癖,接受她有一個孩子這件事已經是極限了,而現在多了一個莫成風,絕對不可能了。
……
十年前。
十七八歲模樣的少年被捆綁着丟在牀上,他衣衫凌亂,雙眼赤紅滿是怨恨。
房門被推開,一個同樣十七八歲模樣的少年走了進來,他有一頭漂亮的半長卷發,精緻完美隱約的有些鋒利味道的五官,白襯衫亞麻色的修身長褲,很簡單普通又年輕的裝扮,穿在他身上卻有一種極爲矜貴的安靜。
“聽說你一直想弄死你兒子?”付一旬走到牀邊看着莫成風滿臉嫌惡的道:“爲了一個貪慕虛榮的女人,你瘋了嗎?”
莫成風瞪着付一旬,“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付一旬諷刺的笑了下,“不就是因爲去年姑姑拿了錢去趕走你的初戀,結果你初戀就拿着支票走了嗎?你就這麼追到內地去追人,結果沒追到人,反而不知道跟哪個女人生了個孩子。虎毒還不食子,你倒好,竟然一直想着不要他。”
“你什麼都不懂!你什麼都不懂!”莫成風赤紅着雙眼怒吼,“那是我恥辱的象徵!我不信那個女人不是他們安排的!我不信!”
那兩個所謂的父親母親他太瞭解了,他們霸道又專制,因爲他在初戀那件事上不聽話了,讓他們失望了,所以他們想方設法的想要重新找一個好控制的繼承人!自己生不出來了,就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沒錯,一定是這樣!就是這樣!
“你想太多了,那只是一次意外。”
“呵呵。”
“也就是說,你真的不要他?”
“沒錯!”他犟着一口氣,他們不是想要新的繼承人嗎?那好,這個家裡有我沒他,有他沒我!
“那我就把它帶走了,以後他就是我兒子了,但願你不要後悔。”十七歲的少年雙手插進褲兜裡走到窗邊,大片的亮光被他的身影遮住,讓他看起來有些朦朧模糊。
“什麼?”
“我考慮過了,反正我這輩子估計都不會和誰結婚生子,收養一個孩子倒也不錯。”
莫成風從小受寵,要什麼有什麼,第一次談戀愛卻遭到前所未有過的狙擊,他被養壞的脾氣就像火山一樣驟然爆發,甚至覺得父母不尊重他,他們要的只是一個聽話的按照他們的要求去做的傀儡。
可實際上,身爲獨生子的莫成風怎麼可能是傀儡?最終莫成風三番四次的威脅下,兩老不得不選擇把這個還沒有養出很多感情的意外之孫交給付一旬,卻怎麼也不願意讓孩子改姓,即便如此,付一旬還是在姑姑的懇求下把莫書豪帶走。
幾年後,莫成風變得稍微成熟不再那麼偏激的時候,莫家要求把莫書豪接回去,也許是因爲莫成風始終沒把莫書豪當成兒子,莫書豪也就沒把他當成父親,在莫書豪眼裡付一旬纔是他爸爸,跟誰都說他爸叫付一旬。
……
飛機在跑道上由慢至快的跑動一段距離後起飛昇空,漸漸形成小小的影子,直到被雲層覆蓋遮掩。
與此同時,一架從港城直飛g市的飛機落地。
莫成風戴着墨鏡連行李都沒有的飛快從機場出來,往先前查到的傅傾流所在地址跑去。
電梯上的數字一下下的上升,莫成風滿懷激動歡喜,他沒有想到十年前跟他春風一度又生下他兒子的人竟然會是傅傾流!更沒想到當初她生的是雙胞胎!他本對那件事很排斥想起,可現在一想想那人竟然是傅傾流,他就只覺得簡直是上天庇佑厚愛!突然間掉了一大塊餡餅還砸了他頭上,這下就算是付一旬那個混蛋也沒辦法跟他搶了吧?他們可是中間有兩個孩子這一層牽連的人!
電梯到達樓層,莫成風腳下步步生風的走到一個公寓門前,連續按了好幾下門鈴,然後又連連整理衣着,撥了幾下頭髮,等到門開的時候,他立刻揚起自認爲魅力十足的笑,“嗨……”
------題外話------
好啦,這是最後一章更新啦,如此飽滿多汁(嗝~),十年前的事情解釋了,大家不會糾結了吧?(直線球,就是醬紫簡單),付付和傅傅的故事結局要需要等到實體書上市後,據出版編輯所說,付付和傅傅的故事出版上市得等到五月份左右……嗯,現在已經三月份了,其實還是蠻快的,另外關注黑果新浪微博“瀟湘黑心蘋果”,實體書相關的信息會在那裡第一時間發佈!小妖精們也彆着急,只要這本書還在你的書架上,到時候黑果通知參與團購的時候你們就能看到啦,或者現在加入黑果的羣也可以。
接下去卷二的故事,是付一旬外公跟外婆的故事的,一個揣着僅有的50英鎊爲了男神飛往英國結果發現男神竟然是個蛇精病,後想跑又跑不掉的故事o(╯□╰)o表示好甜好甜好甜哦~我是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