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兒瞪着眼,江浩的目光令她害怕,也令她生氣,她知道自己過去太過任性,給別人添了很多的麻煩,特別是她的大哥古扎,更是受了她的連累,她知道錯了,所以努力的改正。
她和江浩有感情,但是,她並不喜歡他。在她的心目中,她的丈夫要頂天立地,要建不世功勳,要成爲像她父親那樣被族人用記的英雄,可是她還是嫁給了江浩,因爲嫁給江浩是最好的選擇,也因爲,她要彌補自己的過錯。
這兩年,她收斂脾氣,爲江浩生孩子照顧家庭,在江浩說有下山的時候,她也頂着叛徒的名聲跟隨了,因爲江浩告訴她,這是爲了巨崗族好。她相信江浩,她相信這是一步棋,她也知道,再留在山上,她的生活也許不會有什麼影響,但是族人卻會越來越艱難,等到她的孩子長大的時候,巨崗族也許只能仰仗趙人的鼻息了。
這兩年,巨崗發展的越來越好,她有欣喜,也有焦慮。欣喜的是,江浩的職權大了,焦慮的是,就此下去,他們還有機會嗎?
而就在這個時候,古扎回來了,她那最像父親,英雄似的兄長回來了,這難道不是他們的機會嗎?過去是趙人裡應外合攻下了巨崗,他們現在不可以做同樣的事情嗎?
“連孩子都不可以送走嗎?”
見江浩不出聲,她有些不安的道,她是可以爲族人犧牲的,只是她那個孩子……
江浩突然笑了起來,他低着頭,肩膀晃動,手扶着自己的頭,笑的越來越厲害,珠兒被笑的有些發毛:“你笑什麼?江浩,你發什麼瘋!”
江浩沒有理她,又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你到底是怎麼想我的?”
“什麼怎麼想你的?”
珠兒的眼瞪得更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珠,帶着紅色的火花,下巴微微的揚起,神情中,自有十多年養成的驕傲,這個樣子,曾經是江浩的最愛,以前每次見到這樣的珠兒,他都覺得這是一團火焰,美麗而又危險,而現在……
現在也許還是火焰吧,而他已經不想去碰觸了。
“江浩!”
珠兒跺了下腳,江浩揚聲道:“來人!”
立刻就有家人過來了,江浩道:“夫人身體不適,從今日起,夫人不準出二門,不準和外面人隨便接觸,若要通信,也必須先報到我這裡,若有女眷來往,也要先報了我才行。”
他這麼一連串說出來,不說珠兒,就連那家人也有些吃驚。
“怎麼,沒聽到?”
那家人回過神,立刻應了,珠兒也反應了過來:“江浩,你什麼意思,你以爲你是誰?你……”
“我是你丈夫!”江浩回過身,瞪着她,“我是你丈夫,我是這裡的一家之主,不管你是誰,你嫁給了我,就要聽我的話,不要逼我把你關起來!”
他說着,就向外走去,珠兒不服的去抓他,雖然這兩年她伸手有些耽擱,行動也還是比一般的家人快的,兩個起落就趕到了前面:“江浩,你今天不把話說清楚就不要走,我哪點對不起你,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江浩也沒有和她動手:“你若非要鬧,就離開吧。”
珠兒瞪大了眼,江浩又道:“我會到官府裡做記錄,說咱們是和離。”
珠兒徹底反應不過來了,她瞪着眼,喃喃道:“你着了什麼魔?你怎麼變成了這樣?你是不是病了啊,你怎麼連這話都說出來了?是我大哥出事了嗎?還是族裡出事了?這到底是怎麼了?到底是怎麼了啊!”
她最後的聲音尖銳了起來,江浩卻沒有給她任何回答,珠兒做錯了什麼?什麼都沒有吧,和過去一樣美麗,此刻,也和過去一樣嬌蠻,可是,他已經再沒有心力應對了。
第二日,楊毅乘船趕向卻越,這一次她雖然還是在海上,卻沒有上一次那麼輕鬆了,此次跟着她去的,除了軍隊、建設人員,還有大批量的書記,其中大部分都是先前去過,然後隨船回來,這次又跟着去的。
之所以讓他們來回折騰,是要把各方面的記錄彙集在一起,然後一起商討一個規劃。當然,在移民之初,就已經有了大體的規劃,可是到真正移民,還是會有諸多的問題,小問題當地的負責人就能解決,但是影響到以後的安排了,就需要慎重對待了。
楊毅在現代,對於自己城市最大的印象就是——工地,哪怕是在大正月的時候,那一個小小的城市,也總要有一個地方在施工,才蓋不久的房子,就因爲擴路而被扒掉,剛剛修建好的馬路,不出兩年,就會顯得狹窄。
古代不會像現代那麼高速的發展,但沒有意外的話,之後的兩三年內,她都是要不斷的移民的,人口估計是要以爆炸似的速度增長的——生的再快,也不會有這麼移民快,不說現在馬上就要中原大戰,她不會缺人口,就算是不戰,人市上也多的是插草販賣自己的,而且,以她來看,中原的這場仗,恐怕是曠日持久的了。
兩邊都有上百年的積累,兩邊都不會相讓,就算一時停歇了,不長時間還是要打起來的,不打個你死我活,有一方徹底趴下,估計是誰都不會停下的,所以,只要夏卓敬不死,她就不用太擔心。
而作爲一個元帥,恐怕,也不會那麼容易就死吧,就算南明王要狡兔死走狗烹,也要在仗打的差不多的時候再說。在和平時期,故土難離,在戰亂的時候,人就只想着活命了。
卻越的面積已經出來了,換算到現在的,大概有五千平方公里,除掉高山、樹林、湖泊,也還有個兩三千平方公里,真的來說,還沒有現代的帝都大,但裝個二三十萬人也是沒問題的,而要想把框子給搭起來,也要有個五六萬。
五六萬人以後的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都是需要考慮到的,除此之外還有工廠鐵礦這些設施的建設,如果說前者還能出點問題,後面這些是要小心再小心的,就這麼日日談論,倒也不覺得海上的生活多麼枯燥了。
不過在腳踏實地的時候,楊毅還是有一種終於安穩了的感覺,她長長的吐出口氣,擡起頭,就看到一個隊人向自己這邊走來,而走在第一位的,赫然是沈宇。
“二當家好啊。”
楊毅笑着拱了拱手,態度溫和而又隨意,本來強自忍耐的沈宇不由得一咬牙:“楊大人!”
“二當家客氣了,你我如此相熟,叫我定之就好了。”
楊毅笑道,態度就和正在互相熟悉的朋友那樣,說的也是很平常的話,但沈宇不自覺地,就想到那一天自己光着上身,而楊毅在旁邊看的樣子——於是更加的憤恨!
“對了,說起來,還倒不知道二當家字什麼。”
“我們這種人,哪有什麼字啊號啊,楊大人太看得起我了。”
“二當家此話差矣,所謂衆生平等,哪有這種那種之說?二當家丰神俊朗,目光清明,必是沒做過虧心事的,就說過去……唔,有些不妥,現在也是回頭了,二當家萬萬不可自我菲薄啊。”
“楊大人這話,倒像是爲自己開脫。”
這話一出,楊毅後面的人都有些變色。紫竹軍過去是山賊出身這在巨崗並不是什麼秘密,畢竟那麼多人,不可能各個都像楊剛似的沉默寡言,其中不免就有喜歡吹牛打屁,在幾杯酒下肚後,向自己身邊的人炫耀炫耀過去的經歷是在平常不過的事情了。
這種事,楊毅不太理會,巨崗上下也不覺得算什麼大事,畢竟他們是經過了官方證明洗白的,但沈宇這麼說,就是在挑釁了,而且還帶着一種嘲弄。如果只是隨意的提起也就罷了,這種態度,就有些打臉了,楊毅心中微微一嘆,她不介意自己和沈宇逗樂子,對於他對自己的一些挑釁也可以一笑置之,但是卻不能容忍他這麼說整個紫竹軍,雖然她也知道這只是沈二當家的一時抽風,可是她必須擺出嚴厲的態度。
她停下腳步,看着沈宇道:“二當家如此說,好像有些不妥。”
沈宇也不是真傻,也知道自己的話有些不妥,更知道自己此時最好的做法就是道歉,但是看着楊毅的臉,他這道歉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急的他的身邊人也顧不得規矩了,立刻紛紛打圓場,楊毅聽了,目光卻沒有轉開,仍然看着沈宇:“二當家的意思呢?好吧,此事我會通知大當家,有些事情,我想我們雙方還要坐下重新協商。”
她說完,轉過身,不再理會沈宇,沈宇握緊了拳,全身哆嗦着,幾次張開,卻又幾次說不出話,他身邊的人,一部分趕上找楊毅道歉,一部分則在不斷的勸說他快點過去說句話,也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給我閉嘴!”
在身邊人越來越吵雜的時候,他終於忍受不了的叫了出來,那邊的楊毅聽了,沒有停留,嘴角卻悄悄的小幅度的勾了一下,這樣的性格啊,還真是讓人手癢啊。
她這種彆扭惡劣的心理就連跟在她身邊的人都不知道,更何況白龍幫那邊了,當天晚上沈宇就被趕過來的鄭玄罵了個狗血噴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