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養

康熙四十八年正月初一,兒子、女兒都已經熬得倒頭就睡了。身邊的人輕摟着我:“焱兒,謝謝你。今天的歌兒,我知道你是特別爲我而唱的,我很喜歡。”說完,把頭埋到我身後。

“胤禩,沒有什麼事情是過不去的。只要你記得,不管是過去的昨日,還是未知的明天,每一刻,我都是你的。”

“焱兒,有你在我身邊,真好。”

“那是!居然還給你弄來這麼一堆機靈鬼兒,大大小小都陪着,高興嗎?”

“我很幸福!”

雙方都是微笑,牽着彼此的手,安然入眠。

一月底,老康開始調查去年推選八阿哥做太子的事情。查出了大學士馬齊當日所舉,幾番周折,並沒有趕盡殺絕,只是交給了胤禩讓他自己看管。我心裡清楚:這是要給胤礽的復立清道兒呢。很好,已經開動了,我自家的府裡,也是時候清清了。

帶着人,走向張敏一直居住的偏院,平時來時幾乎都是和風細雨,這次換成了凶神惡煞。

扳着面孔,坐到正屋前。張敏看着我身邊的氣勢,也頓時明白過來,只是不發一言,就那麼直直跪着。

當死鴨子?沒關係,我有辦法。指着一個丫頭:“把弘旺阿哥抱過來。”對面的人立刻顫了下,隨即恢復正常。很好,要的就是這一抖。

小弘旺剛滿一歲,覺還是多,此時正睡得香甜。接過來抱在懷裡,逗弄着,眼尾掃到地下跪着的人,那人的嘴脣已經抿到慘白。

“我不想開口,你自己來。”嘴脣還是緊緊抿住,一言不發。

“別耍心眼了,你現在不是無牽無掛。”“福晉要奴婢說什麼,奴婢不知。”

依然逗着小阿哥,“要不要我把毛東珠也叫過來?”“福晉您既然知道了,又何需多問?”聲音漸漸變大——想掩飾不安麼?

旁邊的老嬤嬤看她那樣子想插手,被我一攔,“就是想聽你親口說。一個做額孃的,應該不會在兒子面前撒謊吧?”看看懷裡的小人兒,睡醒了開始扭動,好象也感覺到周圍的氣氛不對,癟癟嘴,“哇”的一聲哭起來。

對面的人顯然已經沉不住氣:“是奴婢乾的!跟惠妃娘娘誣陷福晉的不是,支使毛東珠在福晉飲食中加入紅花都是奴婢乾的。”

我忍心不去管懷中哭泣的孩子,繼續慢條斯理:“你說的事情我知道,但你沒說全。還有呢?別吞吞吐吐。”下跪的人咬咬脣:“奴婢跟凝雪格格只是舊識。”

心裡煩悶——當真嘴硬的可以,連自家孩子都不管了?“我看不一定。八阿哥今天早膳用的是米飯還是麪餅,只怕這會兒四貝勒已知道了。”

張氏一下俯到地上,磕起頭來。弘旺大聲的哭着,我心裡早就不勝其煩,抱着孩子站起,“既然知道,以後就乖乖的,別老想着給自家開天窗。我看弘旺都比你強些!”手裡拍着哄着,想去找奶媽給孩子喂吃的。

旁邊人卻立了起來:“福晉,您心地善良,奴婢自知有愧,弘旺阿哥,以後請您多照看。”

孩子早哭得啞聲兒了,我只想趕快離開:“你以後別再犯就好。”說着,出了門,抱着小阿哥回到自己院子裡。

當晚,張敏在房間自盡。

胤禩回到某人房間,看着縮到一角,抱膝呆坐的那人,上來拍拍那人腦袋。見到來人是誰,眼淚一下涌出:“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輕攬入懷。

“可是我卻逼着她走絕路。”“不是你的錯,她心裡有愧。”

“可我從沒想過會這樣啊!”“好了,不想了,事情過去就過去吧。”

“胤禩,我真的不配做人了!我把一個女子就這麼活活逼迫死!”斷斷續續的啜泣着。

爲那人擦着眼淚,一手拍着她的後背,“這是她自己的選擇,跟你沒有關係。不許再想了,無論如何,我還需要你,要你在身邊陪着我。”

“靠!你們過年居然吃火山冰激凌!要死啊!居然不叫我,還讓小倫跑回家告訴、饞人!”

“行啦行啦,我們一家人過年,您華南大小姐往那兒一立,當電燈泡‘刷刷’去?”看見對面人臉變豬肝色,“我是怕自己做的入不了您口……嘿嘿 ,趕明請你到馬克西姆吃那正宗的去!”

“你少來!都這樣兒了還回的去麼?”看看前方,“到底還得被廢掉!”眼睛望着衆阿哥中那最搶眼的明黃。

“是,是,華南大人您料事如神!我不跟您一起製造反動話語,我要看溫恪!”眼睛望着迎接車隊的前方,漸漸從遠處來了人馬。

車隊近了,來人就全部停下來,只有一輛馬車相行漸近,等到我們迎接隊伍的面前,停了下來,左右有人扶着公主下車——這是回京待產來了。太子帶着大家迎接上去,兄妹相見,不免又是一場落淚。

“八嫂。”來到我面前,溫恪已經哭成小花貓兒了,“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

“說什麼胡話,回來就好!公主十年就能回來一次,再說我還可以到蒙古去找你,以後有的是機會見面!”嘴上說着,眼淚卻也是不爭氣的掉,拉住她的手,左右細看:異常隆大的腹部,八個月啊,這肚子也大了點兒吧?“可是懷的雙生?”

溫恪臉蛋兒紅潤潤的,不好意思的笑笑:“倉津他也這麼說呢,大夫說還不確定。”

“哦?駙馬對你可好?”就愛看小孩兒臉紅。

公主一下本性暴露,上來擂過一拳:“就貧吧你!死焱子,老沒正型!”

華南已經圍上前,“走吧!顯見的你倆是好姐妹,有多少話,等回家再說!”彼此笑着,點了點頭,溫恪回到京城的公主府待產。

老康先生精力充沛,聽說女兒回家親自去看了看,然後帶着兒子們又去了塞外。

畿甸、巡幸塞外、謁陵,沒有一次不帶胤禩去的——我家金蟬有那麼調皮搗蛋麼?一天不看在身邊兒都不行?翻個大白眼,帶着做好的奶汁牛肉去看溫恪。

來到公主府,跟駙馬點了個頭兒,直接進入後院,“小姑奶奶呦,你怎麼又躺下了?不是說讓你多走走運動下嗎?”

溫恪和衣躺在牀上,看到我進來,不好意思的坐起身:“天兒太熱,躺着還舒服些。”

“這可不行,你身子重,不鍛鍊下生孩子會不順利。”把吃的放一邊,舉了手中的一個盒子,“看!我給你帶拼圖來了!費了好大力氣做的。”

“哎?這就是你說的解悶拼圖?”公主也站起身,來到桌子前,某人稀里嘩啦把一堆硬紙片兒倒在上面。

“恩!就是這個,一共五百塊兒,拼起來就是一張圖。”我給她解釋,“某福晉的親筆畫哦!想知道是什麼你就得自己動手拼。”

溫恪‘咯咯’一笑,“倒有些意思!”說着,手裡就開始拿着幾塊兒試,我也幫忙加入,倆人站在桌前忙碌開來。

剛開始小公主還摸不着頭腦,手裡攥着小紙片兒圍着桌子轉圈兒,攥溼了都不知道放在哪兒。後來漸漸找出門道兒,先把一個四方框拼好,我看着她忙碌,把牛肉拿出來,一口一口喂她——牛肉補鐵,牛奶補鈣,對孕婦身子最好。這可是特意爲她而做的。

倆人各自忙活,一不注意擡眼,就看見駙馬倚在門框邊上笑看着我們。溫恪回頭看見她老公,也顧不得這裡還有個好姐妹,直接撲過去:“你怎麼來了?站外面多長時間了?”

倉津擡手擦擦自家媳婦額頭上的汗,笑盈盈的看着她:“有一會兒了,看你忙得認真,就沒出聲。”

溫恪扭頭一指:“還不是因爲她!不讓人休息,弄了這麼個勞什子來,我不拼又不是。”

“喂,喂,剛纔是誰玩兒的這麼上癮啊?還怪我?我問你:剛纔自己吃的是什麼?”

“我吃的是……”傻眼……

“呵呵”,駙馬笑出了聲,“我來找你們是因爲該吃晚飯了。”捋了捋自家媳婦的碎髮,“餓了吧?”,又想起還有個人,“八嫂也一起來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