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死睡中的唐濤忽然覺得有人在呼哧呼哧地擺弄自己的身體。
出於本能,內心深處的防衛意識當即將他杵醒,吃力睜眼間,飄進眼簾的,是一片朦朧的光暈,凝目細看,猛見一個面目陰鷙的陌生女人在褪自己的短褲,驚恐的唐濤“啊”的一聲急忙雙手護死,喝道:“幹什麼!”閃念間,又意識到了身處異域,卻又搜不出對應詞,只得緊緊盯着她森然而平靜的目光。
這當口,她身後卻“嗨”了一聲,莎麗轉身跳到塌前,擺手支開陌生女人,用手撫住他厚實的肩膀,見他精神氣力好了許多,咧着嘴笑了起來,從她忽閃的美目中,唐濤看得出,她很欣慰。
已經被餓怕而此時依然飢餓的唐濤見是她,閃念間,指了指地上的陶罐。
莎麗一頓,忽而聯想到了什麼,遺憾地搖了搖頭,即刻笑着指了指唐濤的肚子,雙手滑稽地劃了個好大的圓圈,意思好象是擔心他吃多了腹漲,雙方對視之間,都笑了起來,昏黃的光暈中,唐濤覺得,莎麗如此的親切和美麗。
此間,屋裡漸漸漫起了一股異香,轉眼看去,門對面一塊凸凹不平的粗糙木墩上,盛着清油的陶片裡燃着半截繩捻,橘火如豆的捻頭吐着嫋嫋的黑煙,這時唐濤才現,這木板茅屋裡,僅有一方草塌,除此之外,別無長物,而仰坐着的硬塌上,雜亂的乾草下鋪滿了油亮寬闊的樹葉,半枚油捻子跳動着微弱的火苗,將茅屋裡的一切照得如夢如幻。
見唐濤四處看得好奇,莎麗自顧做了個幽默的表情,又見他的目光落在了陌生女人身上,驀地臉色一凝,轉頭向她嘰喳了一聲,那女人聽言,忙應了一聲,退出了屋。
瞬間,莎麗又恢復了原來的喜悅乖張,一**跨坐在塌沿上,指着唐濤的鼻子說了一句什麼,停住後,啓性地注視着他,似在等其做答,唐濤會意,也順着她說了一句,莎麗忽而一歡,又指着他的眼睛說了一句,唐濤依樣準念,莎麗似意識到唐濤的“聰明”,又一連指着嘴巴、胳膊令他重複,唐濤一一照念。
這時,唐濤才意識到莎麗正在教自己“說話”,便來了興趣,興沖沖與她盤腿而學,相視之間,兩個一教一學,一頓一笑,這下莎麗一不可收,竟把屋裡簡單的東西指了個遍,最後,實在教語乏物了,莎麗轉念托起胸前的貝殼項鍊,嘟嚕了一聲,唐濤看時,一眼灑上了她高聳的,心猛地一跳,窒窒無語,慌忙把目光移向別處,莎麗笑容一僵,瞬間醒悟了什麼,也吶吶着羞情隱現。
這時,唐濤意識到身處異邦野地,應自覺地在無形中阻止某些東西的衍生,這樣想着,便調整了一下情緒,用徵詢的目光看向莎麗,指了指她,又指了指門,做了一個“請便”的動作,然後又指指自己看看草塌,說了聲“睡覺”當即頭一歪,以形仿效。
莎麗用心看着他,精緻而美麗的眼睛眨呀眨,隨即會意,搖頭笑了笑,面帶遺憾地轉身而去,關上門板後,外面又傳來一陣木槓絞繩的閂門聲。
油燈如豆,輕輕跳躍着。
唐濤深深地喘了口氣,巡看着屋裡的一切,抑制不住地想起了遠方親愛的祖國,想起了父母和上中學的妹妹,想起了昔日的女友,此時,他們都在做什麼呢?他們會想起我嗎?還有那些朋友和同學……啊,三叔!
唐濤心裡一酸,聲澀難言,側身躺了下來……剛剛過去的那場災難,彷彿一個恐怖的噩夢,夢醒後已是身散異地,天上人間!
今後,自己又將怎樣生活呢?
遠方祖國的富麗與繁華,在這裡,竟然變成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天堂——我,還能回去嗎?
能,怎麼不能,瞅準時機,仗着一口生硬的英語和勢必要學會的土語,回家,應該不難,何況,哪裡都有政府機構,離開這裡只是時間問題……想着想着,各種思緒紛紛揚揚,片刻便進入了夢境。
次日一早,聽到門開聲,唐濤驀然而醒,煞白的熱帶陽光立即折進了雙眼,門口光影中,莎麗閃身而入,不過那聳天翎毛和斑斕草裙一應裝束已經卸去,只是仍赤着上身,腰間圍了一圈非布非皮的裹裙,見他起身,忙向屋外喚了一聲,即刻便見昨夜那陌生女人一手提着湯罐,一手抓着大掛香蕉含進屋,將食物置於木墩上後,小心地用眼角灑了唐濤一眼,轉身出了屋。
莎麗見她睡意未消,忙從外面端來一陶盆,裡面是清水,隨即喊了一聲,示意着指了指自己的臉。
唐濤會意,感激地笑了笑,連忙起身,先漱口,又洗了把臉,行將結束時,莎麗提過湯罐,催其飲食,間中又剝起了香蕉,看着她無言的照料,唐濤心下一橫:入鄉隨俗吧。
牀邊,唐濤一口香蕉一口西米粥,邊吃邊與莎麗比劃學談起來,漸漸地,門外不知不覺已聚滿了土民,都探着脖子扒着頭驚奇地往裡面瞅,這中間,唐濤現這裡的男人個個卷短促,闊臉寬鼻,高眉窪眼,頭上,用布條或動物皮製成的帽子上,插着鳥毛或乾花,油銅亮的強健身軀上掛着、箍着、垂着、定着、圈着的古怪飾品十分繁雜,衣服卻太簡單,僅見一圈椰葉或獸皮製成的圍裙。
莎麗見他們縮頭縮腦,立刻起身轟趕,唐濤心覺不妥,攔臂制止她,莎麗只是喏喏一笑,隨即,這些男人一見莎麗有討客之虞,便大膽地和幾個小孩倚門而觀,見飯中的唐濤與莎麗磕磕巴巴地交談,越來越擁擠的人羣不時出怪異而善意的鬨笑……
莎麗見他倆有被人撮歡的意思,美麗的面容上漸趨羞澀。
可是,正在這時,雍堵的人羣外面忽然傳來了嘰嘰喳喳的女人聲,聽音色像是好奇,莎麗面色微微一變,果然,見兩個女人堪堪擠進人羣,莎麗當即呼聲起身,騰騰騰幾步上前,不由分說照着兩個女人擡腳便踹,人羣轟散之間,莎麗又鄙夷地嘰裡呱啦地將女人趕出老遠。
經過兩頓異域餐飲和一夜睡眠的滋養,今天的唐濤已是身骨輕捷、精神漸旺,本就性情愛動的他哪裡能捆得住,時間一長,直覺木屋裡有些憋悶,便生硬結巴着示意莎麗去戶外活動,莎麗應聲點了點頭,當即驅散圍門而堵的男人小孩將他引了出來。
擡眼處,炙熱的陽光下,空氣清涼,茅亭散落,火山灰質的肥沃土地上,碧草叢叢,椰林環繞,土民或侍弄傢什,或閒話談笑,雞鳴犬吠,民風淳樸,遠處矮山隱隱,晴空鳥雀爭鳴,好一派海洋風情!
這期間,見莎麗和異國男子比劃笑談,其他土民亦尾隨而觀,間中還有人放浪形骸地吆對兩句,隨腳而觀的人羣又是一陣察言觀色的鬨鬧,時間一長,唐濤便和幾個土民有些熟悉了。
莎麗見他們處處緊隨,忍不住嗔怒地笑喝,這時,人羣才逐漸笑鬧着散了去。
笑着談着比劃着,兩人不覺已踩着鬆軟的溼土轉到一株茂盛的棕櫚樹下,經過莎麗半夜半天這麼一教,記憶力驚人的唐濤已學會了許多日常用語,將近中午時,兩人基本可以用簡單的土語溝通了。
就這樣,一連修養了數日,期間,莎麗除了外出,就是和他在一起半教半用地用土語交流,特別加上很多熱情的土民有事沒事前來湊熱鬧,於是,短短五天,唐濤對簡單生活中的交流已基本可以應付了。
任何一種語言,都是在特定環境中誕生的,若能切身融入原環境,領悟進度定會日新月異。
這日晚飯後,唐濤與幾個光**小孩嘻嘻哈哈逗玩了一陣後,正要倒塌解乏,外出的莎麗便進了門,流利的土語加上比劃,透露出她已將那天海邊生的事報給了酋長,酋長非常樂意接待,宣令明日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