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我要離婚
在見到三爺的父親之前,我一直對這個謎一般的男人充滿了好奇。
或許是期待值太高,以至於當我真的看到他的時候,其實有着一點小小的失望。
從五官上來說,不難看出這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在年輕時候也是個帥哥,只是,他看上去卻比實際年齡老的多。留着寸頭,頭髮花白,看着甚至於比喬二叔都來的年長。
我倒是沒想過會看到這樣的一個模樣,就跟走在路上的普通中年大叔沒什麼區別。要說唯一有些不同的,便是那一雙眼睛。凹陷略微有些混濁的雙眼,卻隱隱透露着一絲精明,讓人不容小覷。
三爺的父親一看到我,就呵呵地先笑着看向我,對着我親切地問道:“你就是念唸吧?經常聽阿讓提起你。”
“對,我就是念念,叔叔您好。”我趕緊回了一個禮。
區別於喬夫人對我的冷淡態度,在三爺的父親這兒,可是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隨意點了一些。來,這是菜單,你再點點。”三爺的父親將菜單遞給我,那態度甚至讓我有些受寵若驚。
媽呀!這是要上天啊!
“不用不用,我什麼都能吃的,謝謝叔叔。”
喬夫人因爲開始去了一趟洗手間,所以來的稍微晚一些。等到她到吃飯的餐廳包廂時,菜已經上的七七八八了。
面對一個已經失蹤了十幾年的丈夫,但喬夫人的面色卻異常冷淡。她只是淡淡往他身上看了一眼,便面無表情地顧自坐在了位置上。
這感覺……怎麼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沒有想象中的驚訝,更別說欣喜若狂了,就像是面對一個陌生人一般。
一直以來,在他們上一輩的人裡,隱藏着不小的秘密。當年,三爺的父親爲何會在鹽城失蹤,喬夫人爲何會被喬老太爺忽然關進了佛堂,喬夫人對喬二叔的情愫……又是從何而起?喬二叔爲何又那麼偏袒地護着喬燃?
這一系列的問題,對於我而言都是一個個難解開命題,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但畢竟對方是長輩,若非他們主動提起,我也不可能直接當着他們的面問。
雖然我已經隱隱感覺出喬夫人和她丈夫之間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可我管不了這事兒,乾脆顧自當着自己的吃瓜羣衆,悶聲吃飯什麼也不管。
這一頓飯其實吃的有些詭異,三爺的父親一直特別親切地給我夾菜,讓我多吃一點。而喬夫人則是冷眼旁觀着這一切,偶爾不懷好意地瞪我一眼。
至於三爺,他倒是一臉雲淡風輕地吃着飯,似乎根本沒看出這桌面上發生了什麼似的。
“既然人都到齊了,我有件事要宣佈。”吃到一半的時候,喬夫人乾脆直接一把摔了筷子,“蹭”地一下從位置上站起來,對着我們幾個人說道。
這是要搞事情的節奏啊?!
而事實上,我該死的第六感一點都沒出錯。
因爲在下一秒,我就聽到喬夫人對着她失蹤那麼多年剛回來的丈夫說:“我要跟你離婚。”
離婚?!
這兩個字突然冒出來,不單單是我,就連三爺也不由嚇了一跳。他放下筷子,擡眸一臉驚異地看着喬夫人。
最過於平靜的人,在這個時候卻是三爺的父親。他還是那副笑呵呵的樣子,清淺說道:“在飯桌上說這些幹什麼?還是先坐下來吃飯吧,別嚇着孩子。”
“呵,喬振宇,你端着這假惺惺的樣子有意思嗎?都這麼多年了,還是這副老樣子,你不嫌累嗎?就是你不覺得累,我都替你累了!”
握草!
剛纔喬夫人說了啥?
喬振宇?!
原諒我一下子將這個名字和一位男明星對號入座,而三爺的父親顯然不是那位傳說中的“天涯四美”,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但乍然聽到這個名字,還是讓我忍不住有點跳戲。
雖然喬夫人的架勢看着有些咄咄逼人,但三爺的父親卻還是好脾氣地說道:“既然累了,就坐下先吃飯吧。”
現在來看,雖然他的長相過於着急了一些,可脾氣卻特別溫和,讓人不由心生好感。
面對三爺父親的退步,喬夫人卻還是步步緊逼:“喬振宇,我在你們家都被困了幾十年了。要不是你在鹽城不明生死這麼多年,我們早就離婚了。現在既然你回來了,我們乾脆去民政局把婚離了,正好兩個人都落得輕鬆。”
“看來,你真是一刻都不想跟我待了。”三爺的父親面色沉沉地說道。
我在桌子底下輕輕拉了三爺的衣角,想讓他開口勸勸。三爺往我這邊看了一眼,明白了我的意圖,但他卻還是沒說話,對這件事抱着事不關己的態度。
我雖然不知道在三爺的父母之間以前究竟發生過什麼,但好好的一頓飯搞成這個樣子,誰也不想看到這種情況。至於喬夫人着急離婚這回事,難不成、是爲了喬二叔嗎?
我有些看不下去,便開口對着喬夫人說了一句:“有什麼事,要不還是先吃完飯再說吧?”
我已經抱着小心翼翼的態度,卻還是撞到了喬夫人的槍口上。她見我說話,直接懟了我一句:“你算是什麼東西,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
喬夫人的話絲毫不留任何餘地,直接就將我貶低到了塵埃裡。
我氣憤地想反駁,可她畢竟是三爺的母親,又是在他父母都在的情況下,我作爲晚輩根本不好反駁,但緊握着的拳頭,還是在不經意間暴露了我的心情。
一聽喬夫人這話,之前一直沒開口的三爺直接說了一句:“媽,你說話注意點。就算你再不喜歡她,她也是我的女人。”
在三爺說完這話後,他的父親也緊跟着附和道:“就是,不過是一個小姑娘而已,犯得着把你的脾氣都撒在她身上嗎?”
聽到兩父子都這麼說,喬夫人瞬時氣的火冒三丈。她伸手指着我們三個人,連聲說了三個“好”:“你們這是聯合起來擠兌我不是?阿讓,我知道你的意思,讓我看在你的面子上給她留點顏面。可你怎麼不想想,這個女人值得我給她留面子嗎?!”
喬夫人將這話說的已經有些過分了,但她這邊還沒完,緊跟着繼續說道:“你不在的這大半年裡,她可是一直都跟着喬燃一塊過日子。現在你回來了,見你得勢了,她立馬就能甩了喬燃跟你在一塊。你說,這女人倒是居心何在?!”
“我沒有!”我急着想爲自己辯解幾句,但喬夫人顯然並沒有給我這個機會。她直接開口打斷了我的話,還特別嚴厲地教育我,“在長輩說話的時候公然插話,這就是你所謂的教養嗎?你的家教在哪裡?”
教訓完我之後,喬夫人轉而對三爺勸說着:“阿讓,你可別看這個女人表面上看着清純,好像一點心機都沒有。難道她跟了喬燃這麼長時間,就一直守身如玉沒被他睡過?這就是打死我都不信喬燃會吃這種悶頭虧!”
喬夫人的話說的特別犀利,甚至到了一針見血的地步。也正是因爲他的這些話,一下子將我置於一個特別尷尬的地位。
關於我跟喬燃之間的一切,一直是我對三爺難以啓齒的始終。而現在,喬夫人一下子撕開了所謂遮掩的那層紗,將這一切毫無保留地展現在空氣之中。
喬燃……喬燃……
在三爺的面前提到他的名字,是最讓我無地自容的時候。
我敢相信三爺跟劉清雪之間什麼都沒有,但我跟喬燃呢?
我們之間顯然並不清白。
之前的我,其實還有些抱着三爺已經死了,就有點自暴自棄的意思。雖然想過抗拒,但爲了知曉三爺之死的真相,我還是委身於喬燃。
在那次之後,我們不是沒發生過關係,很多時候更像是一種單方面的凌虐。
喬夫人的話雖然說的特別難聽,但換做任何一個人,他們會這麼想我,我真的一點都不奇怪。
而我最擔心的,自然是三爺的看法。
我不是沒想過跟三爺坦白,但每次話到嘴邊,我又不知道自己該從何說起。正因爲在乎,所以自己身上的每一個污點都會被無限制地放大,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自己會不會配不上他?
我想擡頭看看三爺聽到這話後的表情,可又不敢,擡到一半的頭又再次低了下去。
這種感覺其實是最難受的,你身上污點被人毫無保留地指了出來,將你整個人放在太陽光底下,接受着在場所有人的審判。
很難有一個家庭會接受我這樣的人,也很難有一個男人對這些事會不介意。
還沒等到三爺開口,最先逃開的卻是我自己。
我自己先一步跨了。
崩潰了。
我從包廂裡一路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我對這個城市一無所知,之前來過這裡還被人拐賣過。逃出去的時候,不是沒有過擔心,可在那一刻,喬夫人的話就像是一把尖刀似的插在我的身上,讓我接受着如同凌遲一般的審判。
雖然很多人都覺得我很堅強,可那是不得不選擇的堅強,被強迫變得堅強起來。其實,我是一個特別脆弱的人,有點玻璃心,碰到一些事也會無助地落淚。
怎麼會這樣呢?
不知跑了多遠,我感覺自己的身子一下子被人從後頭抱住。我下意識地想要掙脫,卻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是我。”
不知道爲什麼,之前我一直強忍着的眼淚,在這一刻卻怎麼都止不住,忽然就落了下來。
眼淚越流越多,一下子就浸溼了我的臉頰。直到三爺伸手撫着我的臉頰時,我才恍然發覺,原來自己的面上全是眼淚。
他一臉關切地看着我,微微皺着眉頭:“跑那麼快,要是跑丟了怎麼辦?”
“要是真的跑丟了,你會來找我嗎?”
“不會。”
恩?
爲什麼?
聽到這個答案,我不免有些失落。但聽得三爺對着我繼續說道:“因爲,我不會再給你跑丟的機會。”
他該是個箇中老手,將我束縛的無處可逃。不少真真切切的繩索,卻被任何一根繩子都來的緊。
我猶豫了半天,還是覺得自己該說實話,主動對三爺提起了剛纔的事。
“剛剛你媽說的,是真……”我這話還沒說完,卻見三爺的脣已經朝着我壓了下來。
他重重地吻着我,將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說的話全部淹沒到了脣齒之間。
一開始,我還想着掙脫開他的吻,想要將話說完。只是,他顯然並沒有給我任何一絲一毫的機會,毫無保留地吻着我,像是要將我整個人生吞活剝入肚一般。
待到停下的時候,我早已被他吻得七葷不知八素,整個人一點力氣都沒有,只是軟趴趴地倒在他的懷裡。
“別說了,我都知道。”在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我能隱約感覺到,他的聲音帶着一絲喑啞,“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沒保護好你。”
關於我跟喬燃的過去,他並非不心痛。只是,他並沒有埋怨我,而是將其中的責任全部攬到了自己身上。
原本讓我一直羞於提起的過去,卻不想,在三爺的心裡,何嘗不是另一種方式的痛苦?
在我爲這件事苦惱、心傷的時候,他也會難過,會自責,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的責任。
我跟喬燃的過去,就像是一道無比深刻的傷口。即便時間總有一天會將這一切治癒,但那道疤痕,卻永遠不會消失,時刻提醒着彼此過去所發生的一切。
三爺緊緊地抱住我,低頭吻了吻我的額頭,帶着幾分宣誓的意味:“忘記過去的一切,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好,我們重新開始。”我對着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想要跟他一起努力。
雖然我們無從改變過去既定的事實,但對於未來,主動權卻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
我們緊緊地相擁在一起,爲這難得的重逢,更爲我們的以後。
等到我的情緒稍稍穩定下來之後,我對着三爺問道:“我們還回去嗎?”
畢竟,那頓飯纔剛剛吃了一半就被喬夫人給打斷了。現在,那裡只有喬夫人和三爺他父親兩個人在。在這種情況下,我都有些擔心他們兩個人會不會吵着吵着就打起來?
但說實話,我其實並不想在這個時候看到喬夫人,她說話太過傷人,又因着她是長輩我的晚輩的這層關係,我還需步步忍讓。
“不回去了,讓他們自己去吵吧。”三爺搖了搖頭,隨後拉着我的手,對我說道,“這條街上有家店的東西特別好吃,我看你剛纔都沒吃多少,不如再去吃點。”
我們就像是一對這個世界上最爲普通的戀人,手拉着手,一路漫步在林間小道上。
落葉紛飛,如蝶曼舞。
而我愛的人,就在我的身邊。
等到吃完東西后,三爺帶着我一塊回了住處。
我對於這個地方並不陌生,正是喬家在鹽城的那個地方。
這裡的裝修古色古香,最讓人難忘的還是掛在廊口的那面寓意天倫之樂的屏風。
在喬老太爺臨死前,要看着喬燃和三爺兩兄弟和好如初,他這才閉得上眼睛。
只是,誰也沒想到,就在喬老太爺死後沒多久,喬燃表面上對三爺委以重任,說他們兩兄弟要好好努力,團結起來一塊將喬家發揚光大。而事實上的,喬燃卻藉着程恪買通楚家殺手的契機,在這件事上推波助瀾。
看着這面屏風,我不由地想到了喬老太爺,那位看着嚴厲實則溫和的長輩。爲了更好地融入喬家,爲了討得他的喜歡,我曾苦練一曲古箏,只爲他能對我另眼相看。
我的努力沒有白費,投其所好,喬老太爺對我的印象不錯,並沒有像喬夫人那般屢次三番地刁難我。
可那樣一位慈祥的長輩,就跟我的姑婆一般,到底還是逃不過生老病死的折磨,永遠地閉上了眼睛,去了西方極樂世界。
在另一個世界的喬老太爺,要是看到三爺和喬燃現在所發生的一切,會不會難過?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怎麼了?”三爺對着我關切地問了一句。
我這才驚覺,正因爲我長時間盯着屏風看,所以三爺有些驚訝。
“我沒事,只是忽然想到了喬老太爺。”
當我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能明顯感覺到三爺的神色有些失落。
在他的父親失蹤的這十幾年裡,他一直被喬老太爺帶在身邊親自教養,兩人之間的關係自然不必說。只是,一直到現在爲止,其實我一直沒想明白,爲何喬老太爺最後會將繼承人的位置傳給喬燃,並非三爺。
畢竟,三爺那麼優秀,那麼突出。
我本以爲,這個位置該是屬於他的。
關於喬夫人想跟她丈夫離婚這件事,到現在還沒完。
雖然那次吃飯一羣人不歡而散,但在事後,喬夫人還多次跑到三爺父親的跟前,公然提出要離婚這件事。
喬夫人勸不動她丈夫,在後來乾脆就將腦筋動到了三爺身上,想讓三爺出面去說和說和。
三爺原先一直抱着中立的態度,在碰到這樣的事後,作爲兒子被夾在兩個人中間,其實是一件特別爲難的事情。
在喬夫人來找三爺的那天,我正好躲在房間一扇屏風後的小几上。
我原本跟三爺一塊待在房裡,在保鏢通傳喬夫人來了之後,還沒等三爺反應過來,我已經飛快地躲到屏風後頭。
人道的是,那後頭是一張長方形的小几,我整個人正好能躺在這上頭,順帶着……偷聽。
對於喬夫人提出的要求,三爺一開始顯得有些爲難。畢竟,爲了離婚而把這件事求到兒子身上,這未免有些聞所未聞。
喬夫人顯然不是平常人,一直在勸說着三爺能站在她這邊。
不過,真正讓我感覺到有些詫異的,其實是喬夫人最後說的一句話:“阿讓,你知道你爸當年是怎麼對我的。所以,這個婚我一定要離!”
她說的異常堅定,一看就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在說完這話後,她便出了門。
等人走了之後,我偷偷地從屏風後頭出來,跟個小狐狸似的,直接鑽到了三爺的懷裡。
我看着他緊鎖住眉頭,不由伸手撫平了他的眉毛,對着他擔憂地問道:“怎麼了?”
他對着我搖了搖頭,爲了不讓我擔心,自己硬是擠出了一個笑意:“沒事,只是忽然想到一些事。”
我聽到了喬夫人之間說的話,三爺顯然是想到了他小時候的事。
喬夫人會這麼說,想來當年一定發生了某些了不得的大事。只是,看着那麼一個溫和而親切的父親,那時候究竟對喬夫人做了什麼樣的事情,纔會讓她這麼恨他,那麼急着想要跟他離婚斷絕關係?
關於這一切,就要歸屬到喬家的秘聞了。
我之前還能通過楚言給我一些內部消息,而現在,則完全跟個瞎子聾子似的,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就在喬夫人找上三爺的這天,楚言那邊又給我發了一條短信:一個星期的時間剩下不多了,要視頻還是要股份,你好好考慮。
他這是在催我了。
楚言手上拿着的雖然是喬夫人的視頻,但因着我和三爺的這層關係,他還是能威脅到我。
三爺的迴歸,在北京城裡颳起了一陣龍捲風似的革命。曾經他旗下所開設的各大賭場,在他歸來後,如同雨後春筍般再次迅速崛起,佔據北京城的半壁江山。
楚言要是想跟三爺分庭抗禮,拿下程氏擴大自己手上的籌碼,將成爲必不可少的一步。他不敢正面跟三爺槓上,便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法子想要逼我就範。
喬夫人……視頻……
我該怎麼辦?
我總不能直接對三爺說,楚言手裡有你媽的愛情動作片,你看着辦吧?
這未免有點太惡俗了吧?
我看着這條短信,隨即想到這些天,喬夫人一直鬧着要離婚的事兒。
我恍然想到,要是喬夫人真的離了婚,三爺跟着他父親這邊。那喬夫人所謂的醜聞,傳出來後是不是會對三爺的名聲破壞小一些?
我不是那種別人打了我一巴掌,我還會死皮賴臉往上湊的類型。喬夫人這麼對我,我對她自然沒什麼好感。我不想放棄自己手裡的股份,也不想直接問出口讓三爺難堪,便琢磨着讓喬夫人離婚的事兒。
到了晚上臨睡前,我試探性地對三爺說了一句:“如果你媽堅持要跟你爸離婚的話,要不就隨了她的願吧。”
沒想到,我只是這麼一說,三爺立刻皺起了眉頭。他轉頭看向我,對着我問道:“連你也這麼想讓他們倆離婚嗎?”
“不是,我就是覺得強扭的瓜不甜。”
“但這事兒,我媽說了不算,決策權在我爸手上。”三爺說的特別肯定。
他的父親看着像是一個特別溫和的人,可這回聽三爺這麼一說,我轉眼又覺得,這像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
難道說,那溫和的表面,只是他的一層僞裝而已嗎?
彼時的我,還看不出三爺他爸掩藏在面具背後的真面目究竟是什麼。我一直以爲他因着三爺的關係,纔對我親切有加。殊不知,他的這層親切之中,也隱藏着暗算的意味。
眼看着距離一個星期的時間越來越短,等到只剩下兩天工夫的時候,喬夫人想離婚這件事還沒個着落。我倒是想幫着喬夫人一塊把婚給離了,奈何不管是三爺還是三爺他爸那邊,兩個男人一個都不買賬。
沒辦法,我最後只能找了個時間,想跟三爺將這件事坦白。
“你知道,你媽她其實……其實……”原本給自己鼓足了勇氣,可當我對着三爺那張臉時,說到一半還是有點說不下去。
到了後來,就連三爺也有些急了,對着我莫名其妙地問道:“念念,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就是……你媽她其實以前有過一個情人,或者說,是男朋友,這事兒你知道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三爺的臉瞬時黑了,畢竟,不管誰聽到自己的媽在外頭有外遇這回事,心情都不見得有多好。
“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我喃喃說道,瞬時覺得這種話還真是不好啓齒。
“就是之前有一次,我不小心發現的。你媽她的那個男朋友,長得跟喬二叔有點像。問題就是……楚言手裡有他們倆在一起的證據,而且,還是……那種視頻,那個……你懂我的意思嗎?”我磕磕絆絆地總算是將這段話給說完了,而等到我說完這話後,三爺的臉——徹底黑了!
一直等過了一會兒,我才感覺到他從這巨大的震驚中漸漸緩過神來。其實,喬夫人已經將這件事做的很隱秘了,一般人根本想不到堂堂喬家的女主人,居然會在背地裡做出這種事來。
可喬夫人怎麼都不會想到的是,這件事從始至終……就是楚言專門爲她而設的一個局。
他從很早開始就已經步下這一步,我不知道他怎麼獲悉喬夫人愛慕喬二叔這回事,但不得不說,他這步棋走的很早,也走的很妙。
他用這段視頻作爲要挾,想讓我交出程氏的股份。現在,我雖然將這件事告訴了三爺,可未必見得他會有什麼好主意。
頓了頓,我聽到三爺對着我說道:“我們今晚就啓程回北京吧。”
“好。”
晚上回到北京之後,三爺直接聯繫楚言見了一面。
在他們見面的時候,我坐在車上等着,並沒有露面。
我拿出手機跟李純聯繫了一番,詢問她最近關於程望的情況,知道程望最近的病情稍許有些控制了下來。另外,她還得到消息,說明天程蜜會從國外回來,她想親自去找程蜜一趟。
之後,我還問了問錢錢在新學校的適應情況。自從之前關小舒的新聞發佈會上,錢錢的那一番話曝光後受到了不少熱評。饒是這件事到現在爲止,已經差不多過去了一個多月。但當她走在街上,還是有不少看過《窈窕少女》這個選秀比賽,亦或是關注過電視臺潛規則的觀衆認出了她。
我不知道這算是幸運還是不幸,錢錢在入學後不久,就接到了劇組的要求。雖然只是一個小角色,不過錢錢對此倒是特別樂意,想要自己去歷練歷練。
最後,我又給家裡去了個電話。我爸這些年的身體一直不太好,他之前又在醫院裡住過不少時間,以至於我一直對他的健康比較擔心,過些天就會給家裡去個電話問問近況。
我跟家裡的電話剛打完,就見三爺已經走了出來。
我看他的面色似乎不是太好,不由猜到了結果。
等他回到車上後,我到底還是控制不住內心的好奇,對着他問了一句:“怎麼樣?”
三爺對着我搖了搖頭,他雖然沒說話,但其間的意思已是再明顯不過。
看來,這回楚言是鐵了心不達目的就要鬧個魚死網破了。
這其實是個難解的命題,畢竟喬夫人作爲三爺的母親,他作爲兒子不好去苛責什麼,但對於她攤上的禍事,不單會影響喬夫人本身,還會涉及到三爺。
晚上回去的時候,三爺的面色還是不太好。我試着想安慰他,可效果並不明顯。
後來,他接了個電話需要處理一些公事,我就在廚房想給他熬點湯。
等我熬好了甜湯端上去的時候,我原是想去他的書房那裡找他。不想,就在我走到那裡的時候,發現三爺正坐在座椅上跟他爸視頻通話。
他背對着我,或許出於心神不寧,以至於他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我。
看到他跟他爸在視頻通話,我爲了避嫌,連忙退了出去。只是,就在我退到門邊的時候,忽然聽到他們提到了喬夫人這件事。
“他要念念手裡程氏的股份,還是獅子大開口,看來他的野心倒是不小。”三爺忿忿說道。
稍稍頓了頓,三爺的父親沉沉說道:“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程氏的股份落到楚言的手裡去。不然,我們之間所做的部署都白費了。”
“那我媽怎麼辦?那視頻捏楚言的手裡,就跟個炸彈沒什麼區別!”
他思慮了一番,接着說道:“這樣,我明天就跟你媽去離婚。另外,你再發一份跟你媽斷絕關係的聲明,提前把關係摘清楚。”
“爸!”三爺不悅地喊了一聲,“不管怎麼說,她都是我媽。現在事情來了,難道我們兩個大男人就要把人推出去不管了?!”
“她是你媽?呵呵,你見過她這樣當媽的嗎?她不是想要離婚嗎?那我乾脆就順了她的意思,省的她一天到晚纏着這事兒不放。至於你跟她斷絕關係的聲明,不過是給外人看的東西,這沒什麼。”三爺的父親輕描淡寫就將這件事給劃拉了過去。
“可這事……”三爺試着還想跟他的父親辯駁些是,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提前被打斷了。
三爺的父親言辭堅定地說道:“這件事不管怎麼說,保全程氏的股份纔是最主要的事情。對了,你和念念的婚禮也是時候提上日程了,你們倆早點定日子把婚結了。等到結婚以後,程氏的股份紅利就是婚後夫妻雙方的共同財產,到時候,程氏自然是我們的探囊之物。就算楚言這小子跟個蚱蜢似的上下叫喚,老子也能給他捏死在手心裡頭!”
我根本沒勇氣繼續聽下去,整個人失魂落魄地離開了書房。
股份、股份……
說到底,這一切的源頭,竟然是程氏的股份。
我知道程恪給我留下了一筆不菲的財產,他本意是想讓我生活無憂地過完這一生,可誰能想到,現在這筆股份,卻成了我的災難。不管是楚言,亦或是三爺這邊,他們都想要我手裡的股份。
我不知道這筆股份爲什麼會變得這麼重要,一下子引起了兩邊人的哄搶。楚言爲了這些股份,不惜動用自己埋下許久的視頻來威脅我。至於三爺那邊,我真的沒想到,三爺的父親對我所謂的親切,在背後竟有着這樣的深意。
我努力讓自己變得強大,想要讓自己不落入別人的算計。可誰能想到,三爺——在我心目中除了家人以外最親的人,甚至於我感覺他就是我的家人一般,他竟然在算計我!
他在算計我。
呵呵,這一切聽着是多麼可笑。
他要和我結婚,卻是爲了我手上的這些股份。
我恍然想到,當時程恪爲了讓程氏東山再起,無奈只能接受阿昭作爲自己的新娘,從而來獲得秦老的資金支持。
若是阿昭不是秦老的女兒,若她只是一個其貌不揚、一無所有的女孩兒,程恪還會跟她結婚嗎?
不會,絕對不會。
我以前也會感嘆命運的不公,想着自己跟柳依、劉清雪之間的差距,正因爲這些家世條件,使得我一直被喬夫人嫌棄,覺得我不過是個鄉下丫頭,根本就配不上三爺。
而現在,我有了錢,有了很多很多的錢,卻發現,有錢人並不是全無煩惱。就像在這個時候,我根本分不清三爺對我究竟是真情還是假意。
我跟喬燃之間發生過關係,而且還不止一次,雖然我在事後都吃了避孕藥來防止讓自己懷孕,可我跟喬燃睡過這件事,卻是一個根本就抹殺不了的事實。
我見識過三爺那強大的佔有慾,霸道起來的時候,甚至還會管我跟其他男人說話的頻率和次數。現在,雖然跟三爺坦白了,可他真的能一點都不介意這件事嗎?
在這個世界上,有幾個男人能有這樣的包容度?
我自然知道他在面對感情這方面,並不是一個大度的人。那麼,他之前所說的不在意,還將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究竟是真的愛我,還是爲了能和我結婚,並在結婚後獲得支配股份的權力?
對於這個問題,我真的有些懵了,腦海裡呈現出一片空白。
一時間,我恍然只覺得自己特別的無助,不知該怎麼辦。原本,我還以爲自己的幸福終於來了,可事實上,卻並非是這樣的。
我們之間,橫亙着大半年沒有任何一絲牽連的鴻溝。我能明顯感覺到,三爺在這次回來後,很多方面都跟以前不一樣了。雖然,他的身體比之前虛弱了許多,每天都需要喝中藥來調理身體,但在行事上,他比之前更爲雷厲風行,手段更爲狠辣。
在回來之後,我不知道他用了什麼勢力,居然在短短的時間內,一下子重新奠定自己在北京的霸主地位。
我不知道他這股背後的勢力究竟來自何方,會是他的父親那邊嗎?
在消失了十幾年後,突然出現的父親。一個能將自己的妻子當做棋子一般,說拋棄就能拋棄的人,讓人不免有些不寒而慄。
還有,當年在三爺的父母身上,究竟又發生了怎樣的意外,纔會使得兩人走向了仇恨的兩端?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個天大的謎團,困惑着我,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我的腦海百轉千回的時候,忽然聽到三爺的聲音響起,對着我問道:“你怎麼站在這裡?”
三爺的話,直接將我遊離的神思一下子拉了回來。在一開始,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差點沒嚇一跳。
此時的我,正站在二樓的樓梯邊上,手裡還捧着一晚紅豆湯。
原是我給三爺準備的夜宵,誰能想到,卻會讓我在無意中聽到那些東西。
“我原本想送來給你喝,走到一半的時候,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什麼東西,就想了一下。”我隨口撒了一個謊言,對着三爺胡謅道。
“想起來了嗎?”他一點點向我靠近,聲音中帶着難掩的溫柔。
“還……還沒有,我給忘了。”我有些訕訕地笑着。
“給我做的?”三爺低頭看了一眼我手上捧着的紅豆湯,對我問了一句。
“恩。”之前看他心情不太好,便自己親自下廚。可到頭來,這一切卻好像是個笑話一般。
他就着我的手,低頭喝了一口,隨後擡眸看向我:“很好喝。”
我將手裡的紅豆湯遞給他,淡淡說道:“你喜歡就好。”
在這個時候,我想到了個補充之前那話的藉口:“我現在想到了,我忘了給你拿勺子。”
“沒事,我直接就碗喝吧。”三爺無所謂地笑了笑。
我看着三爺喝紅豆湯的樣子,在水晶吊燈的照射下,這個男人的五官顯得格外好看。那柔和的光澤,在他的臉上度上了一層獨有的魅力。
這便是我愛的男人啊。
只是,他愛我嗎?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支。
勸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而如今,我的相思,還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