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晟還是決定去陸家看看。他記憶裡,這個外形華美的別墅,內裡卻如寒冰一般的冷。 他只來過兩次,加上這次。
門庭依舊冷落蕭蕭,沒有生氣,從裡到外掛滿了的白色紙花不經意間在原本的那股淒冷上又平添了一分悚然。
司徒晟冷不丁打了一個寒戰,正納悶着,剛好瞧見陸婉兮慌慌張張的從裡面出來,一個轉身,擡眼便看見了對面的司徒晟。
婉兮堵着氣不肯認他,當做空氣般想要從他身邊走過。卻被他輕鬆的拽住了一隻手。
“發生了什麼事情?是。。。誰過世了?”他悄聲問,再沒有之前的痞氣。
陸婉兮紅腫着一雙眼,充斥着熊熊怒火,“你來幹什麼?你不是說你家的事與我毫無關係?那我家的事,你爲何還來參合?我陸婉兮不願做讓人覺的礙眼的人,你司徒晟也休想!”
“都什麼時候啦?你還跟我慪氣?”司徒晟儘量按捺着自己的脾氣,“我家也出了事,那天是我有生以來心情最差最差的時候,我連跟你說了什麼,我都忘記了。我知道,你不是一個小肚雞腸的女子,你跟別的女人不一樣。”
“跟婷婷也不一樣對嗎?”
司徒晟無言以對。
“好,我告訴你,我媽。。。走了。。。就在我跟你吵架的那個晚上,可你知道嗎?我爸。。。他。。。他居然還躺在那個風塵女人的溫柔鄉里!”陸婉兮不住的抽泣,激動之處,眼球爆出,青筋突起,淚眼婆娑,“可他是我爸!我能怎麼樣?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以爲你可以幫我分擔,我不求你幫我做什麼,也不求你能拿出對婷婷一分的心思對我,但我怎麼都認爲,憑着咱們十幾年來的友情,你也會陪着我,講笑話給我聽,跟我打鬧,轉移我的注意力。可是,沒想到,我得到的卻是你的冷言冷語和一臉嫌棄。”
司徒晟大驚失色,深感歉意,他想拉着婉兮的手,將他抱在懷中,給她溫暖,可她不肯,生生的拒絕了他。
“我不想看到你憐憫的眼睛,你不配!”
陸婉兮狠狠的抹了一下眼睛,視線頓時變得清晰。
“你走吧,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
“可是伯母的後事。。。”
“哼,連我爸都不放在心上,草草辦了,你一個外人,還着急什麼?”
“陸伯伯他怎麼可以這樣!”
“你們男人還不都是一樣?糟糠之妻怎比的上外面嬌媚的美嬌娘?”
陸婉兮如此決絕,勢要將他與陸遠劃爲等號了。
“你要去哪裡?”司徒晟焦急的問。
“一個遠離上海的地方,一個充滿新希望給我新感受的地方。”
就在一天前,秋語急匆匆從外面一路小跑到相忘樓,不管不顧的直奔玲瓏的房間,也沒敲門,推開後,喘了兩下,道,“太太。。。陸夫人。。。沒了。。。”
前兒個玲瓏的眼皮就總跳個不停,心也不安,攪得她頭痛不已,不曾想,竟是這個原因。。。
“陸遠現在何處?”她咬着脣,狠狠的說。
“不是很確定,陸夫人的喪事很隱秘,只有少數人知道,已經沒了兩天了,今兒個我還是從婉兮姑娘的口中得知的。”
“難怪婉兮要走,她跟我講的時候就很勉強,死活不肯說實話,我當她是小女孩兒心思,也沒過在意。。。秋語,備車!”
兩人趕到陸家別墅的時候,陸婉兮正呆呆的坐在火盆子面前,雙目呆滯。發覺玲瓏進來時,正逢陸遠張羅着賣傢俱。亂糟糟一片突然靜了下來,任誰都要看看究竟。
陸婉兮出奇的看着一向趾高氣揚的父親突然間像老鼠見到了貓,乖巧中還帶着些害怕。她不明所以的走上前,纔看到陸遠對面那個目光凌厲,氣勢逼人的女人。
“玉小姐?您怎麼來了?”她本能的要上前跟玲瓏問好,卻被陸遠攔住。
“爸,您這是怎麼了?她便是報社的玉小姐,對我一直很關照,一定是聽說了咱們家的事情,前來弔唁媽媽。”
“我叫你住口!”陸遠吼道。
“你有資格教訓婉兮嗎?阿遠。。。”玲瓏恨不得將眼前的男人碎屍萬段。
婉兮徹底怔在一旁,只聽阿遠垂頭道,“。。。是。。。是我對不起翠心。。。”
話沒說完,一個響亮的耳光傳來,婉兮頓時傻了眼。
“你還有臉說!”玲瓏怒道。
阿遠捂着臉,一臉不服,“我沒有負她,她在世的時候一直都是錦衣玉食,一直都是陸夫人,我沒虧待過她,這都是命!”
“事到如今,你居然還敢這樣說?若不是翠心,你會有今天?我當初見你勤懇激靈,待翠心也算是一心一意才肯將她許配給你,你竟是這樣待她的?你在外面不做好事,惹了人,將翠心傷成這樣,還敢說這就是命?我平生沒信過幾個人,你是其中一個,竟做出這等叫我寒心的事情來,你可還記得你當初在我面前立下的誓言嗎?”
“你信我?哼哼,你若真信我,就不會讓翠心拿着那筆錢故意不告訴我,我若真信我,就該一開始告訴我,我出去惹了事,也是爲了掙錢給翠心,你當我是誰?能平白造出這金山銀山來嗎?你既早知道翠心患此不治之症,爲何不來看她?你不是很有本事嗎?連你這般看重她的人都不管,我何必多此一舉?”
“你!陸遠!你怎能這樣說我?”
“那你要我如何說你?你以爲你給婉兮取名,又將她弄進你的報社,就是在垂憐翠心嗎?我告訴你,她什麼都不知道。哼,你曾跟她通過信,如果你來見她,興許她真的能好起來,是你自己多想,以爲沒有臉面來見她,到了今天這一步,卻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在我的身上?不要以爲我還是當初那個混在阿諾身後的阿遠。”
秋語見玲瓏氣的臉色發灰,忍不住插了句,“我雖是個外人,但跟着太太這麼久,也不是不清楚其中的情理,陸老闆,你既知道太太生性多疑,她不將那筆錢告訴你也是情理之中,你要知道,如果不是翠心姑娘,只怕您早就在南京被那些混混打死了,至於翠心姑娘,定會回來找尋太太,也不至於落得今天這等地步。您不念着當初的恩德也便罷,今日卻反咬一口,這等行徑,連我一個外人都看不下去,你這樣說,是要將我家太太陷入何等境地?”
陸遠一聽,也沒了回嘴的理。婉兮一句句聽着,雖是雲霧不清,卻也大致有了個脈絡。
“爸。。。玉小姐說的可都是真的?”
陸遠心有愧疚的看了眼婉兮,又低下頭來。婉兮見他此等表情,心裡也便有了答案。
“你聽着,陸遠,我知道你現在很牛氣,在上海也很威風,事已至此,誰都無法挽回。我有一個條件,我要求你,與婉兮脫離父女關係,由我撫養。你若不答應,我定叫你雙倍奉還。”
“笑話,她是我的女兒,怎能與我脫離關係?”
“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麼,陸遠,你殘害的那些能人志士,以及那些沒有頭緒毫無證據的命案,一樁樁,一件件,我可都幫你記着呢。”
陸遠有些害怕,卻還辯道,“不要以爲你現在還能威脅的住我,信你,我就不是陸遠!”
玲瓏低笑一聲,充滿了令人心驚的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