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龔城雨,和父親龔俊絮在一年前搬進小欖,遷移的原因是母親離家出走拋棄這對父子。來到鄉下的父親覺得足夠安靜,安撫自己的受傷的心。

而龔城雨對母親沒有太多的感情,畢竟從小到大,對方未曾盡過母親的責任,連正眼都沒給過,更別提關心自己。惹得他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撿出來的?

雖說在這裡住了那麼久,但當地的村民依舊把他們父子二人當作外人看待。然而村裡有舉辦任何熱鬧的活動,還是會邀請二人蔘加。

父親龔俊絮比較通情達理、懂得人情世故,村民的邀請都會參與。

例如村裡有個姑娘出嫁,就邀請龔家父子二人。可往往應約的只有龔俊絮一人,兒子卻不見蹤影。

對方苦笑着解釋,兒子身體抱恙,不方便前來道賀。村民倒是不介意,熱情地招待。很快他就適應村裡的生活,並融入村民當中。

兒子龔城雨性格孤僻,不愛與人交流,待任何人總是冷冰冰的。因此對於那些熱鬧的場合,甚至同學們的聚會、生日會什麼的,他都一律拒絕參與,即使父親如何勸說也絲毫不起作用。所以龔城雨在小欖住了一年,連一個朋友也沒有。

7月4日,龔城雨獨自一個人走在馬路上,背後的校服早已打溼一片。

突然傳來幾聲喇叭,一輛白色的轎車停在他的身旁。

車窗打開,裡面探出一個年輕的小夥子,他試探性地問:“你是不是那個龔家的孩子?好像叫什麼城雨來着。”

龔城雨眉頭一皺,停下腳步,沉默不語地望着對方。

果然和傳聞中的一樣,不太愛說話,對方繼續問道:“你穿着校服去哪裡?”

“回家。”龔城雨開口說了短短的兩個字。

“上車吧,我載你回去。”

可對方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目不轉睛地看着年輕男子。

“你家離我工作的地方很近,順路而已。而且這種天氣走在路上,你不嫌熱嗎?”

龔城雨用袖子拭去額頭上的汗珠,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敗在火辣的太陽手上,他只好鑽進對方的車裡。

村裡沒有公交車,需要徒步走兩個小時纔有車站。龔城雨每天是騎着自行車上學,這段時間是暑假不用上學。

由於今天被腦子抽風的老師突然叫回學校,更倒黴自行車爆胎了,只好徒步走去公交站。千辛萬苦回到學校,只爲確認一下暑假需不需要報補習班。當時的心情,真的有一萬隻羊駝飛奔而過。

年輕小夥叫鍾以煊,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他除了讀醫校外,很少離開過小欖,如今回來是實習的,恐怕以後也會待在村裡不會離開。因此他對龔城雨這個外地人,很感興趣。

之前看見龔城雨總是一直盯着馬路。望着前方的少年,彷彿對南方的城市充滿期待,隨時想離開村子。鍾以煊覺得自己應該跑上前去叫他,卻又覺得隨便開口只會讓對方更向往南方。每次當他發現龔城雨和其他青春期的少年一樣擔心自己長不高的時候,內心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城雨,你今年讀高二了吧?”

“嗯。”

少年漫不經心地回答,氣氛一瞬間變得尷尬,即使是擅長聊天的鐘以煊也不知如何聊下去。

“你的名字很不錯,我挺喜歡雨的,你父親可真浪漫。”

“對啊,否則怎麼會搬到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

“這裡確實是什麼都沒有的鄉下地方,真是難爲你了。”鍾以煊笑得很開心,完全不介意。

龔城雨不由地紅着臉低下頭,意識自己說錯話,連忙解釋:“我,我沒那個意思。”

“幹嘛不好意思,事實就是這樣,典型的鄉下地方,就是這樣的地方。”

鍾以煊頗有同感,死氣沉沉的養老之地,根本不屬於朝氣蓬勃的年輕人。

“你父親之前一直住在大城市,或許現在他比較喜歡單純平靜的鄉村生活。”

“那你呢?滿意現在的生活嗎?”

“也不算很滿意。”

“那你有沒有想過要離開這裡住進城市,那裡有更好的醫院,絕對不怕找不到工作。”

“這裡畢竟是我的故鄉,再說我對這裡也有感情。我的親人、朋友,整個生活圈都在這裡,所以不太可能毅然決然地離開。”

真正吸引外人的只是自然環境,山嶺和小溪。這裡的村民並沒有外界想像中的那麼純樸,難怪龔城雨對現在的生活不滿。

“真希望早點畢業。”

鍾以煊假裝沒看見龔城雨的喃喃自語,繼續前行。沒過多久,碰上兩個穿着校服的少年在路邊閒逛。

鍾以煊輕輕按了喇叭:“喂,小保!”

兩個少年都是龔城雨的同學,高個子的叫鍾以保,與其並肩而行頭髮長一點的叫楊雄。

“太好啦,哥哥,你來得正是時候!”鍾以保大聲歡呼,然後轉頭說,“楊雄,我們上車。”

楊雄上下打量了一下車裡,然後搖了搖頭說:“我不想坐車。”

“爲什麼?坐車比較涼快呢。”

“沒關係,我喜歡走路,你要坐車就坐吧,不必管我。”

語氣十分冷淡,鍾以保瞅了一眼楊雄,又回頭看了看車上的二人。然後揮揮手示意哥哥開車,臉上盡是無奈。對方沒有說什麼,擺擺手開動車子。

兩個怪人。

那兩位少年渾然不知,被龔城雨貼上這樣的標籤。

楊雄是米店老闆楊正的老三,性格陰沉古怪,也是不太愛別人相處,唯有性格開朗的鐘以保才願意和他做朋友。

他似乎對龔城雨沒什麼好感,或者說是對從城市搬過來的外地人,有一種根深蒂固的厭惡感,所以剛剛纔沒有上車。

而鍾以保和鍾以煊兩兄弟則是恰恰相反,對龔城雨很感興趣。他們盯人的目光雖然沒有惡意,卻常常看得當事人渾身不自在,甚至感到鬱悶。

有時候龔城雨在想,他們是沒見過城市人吧,否則不會老是自己看。

很快車子進入村子裡,前方出現兩個穿校服的女生,龔城雨內心忍不住碎碎念,這裡真的太小了,什麼人都可以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