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天一番安排之後,衆人紛紛領命而去,書房中只剩下華雲飛和格哚佬兩人繼續等候他的吩咐。葉小天對格哚佬道:“老寨主,我不在的時候,楊家堡這邊必須得你來坐鎮了。”
格哚佬點頭道:“大人放心,這邊交給我了!”
葉小天又對華雲飛道:“你挑一隊精幹的武士,隨我去展家!”華雲飛點點頭,向他抱拳一禮便轉身離去。
田妙雯在廳裡坐着,第二壺茶都放涼了,才見葉小天匆匆走進來,向她抱拳謝罪道:“田姑娘,失禮失禮,許多瑣事都要一一安排,勞你久候了。”
田妙雯盈盈起身,似笑非笑地道:“官兒大了,事情自然就多些,不過再能幹的人,凡事總要親力親爲卻也不是個好辦法。要說大,咱們貴州就沒有人能大得過安家老爺子,可安老爺子每日裡不是遊山玩水就是含飴弄孫,悠閒的很,他已不理俗務了麼?不然,安家大小事務,依舊是他做主!”
葉小天仔細地想了想,向田妙雯瞿然行了一禮,鄭重地道:“姑娘金玉良言,葉某受教!”
田妙雯聽的一怔,她本是等的不耐煩,隨口譏誚葉小天幾句,卻不想葉小天竟也從中悟出道理,但凡成功者,果然沒有僥倖一說。田妙雯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葉小天頭上的暴發戶光環,在田大姑娘眼中稍稍減弱了些。
葉小天出發了,一共百餘隨從,清一色的山苗獵裝,非常易於在山中行走。他們統一配了兩把刀,一把勾刀,月牙形狀,長不過尺二,掛在腰間近手腕處,手腕一翻就能抓到。
這是山中苗家行走在外慣佩的武器,刀背隨刃而曲。兩側有兩條血槽及兩條紋波形指甲印花紋,平時務農它就是鐮刀、挖草藥它就是鋤頭,砍柴時它又成了斧頭,遇到野獸還能防身。
別看它貌不驚人。也沒個刀鞘,黑黝黝的毫不起眼,但它的刀刃卻異常鋒利,而且因爲月牙狀的弧度,切割人體時輕而易舉。殺傷力尤勝長刀。
只不過一寸短一寸險,這種刀的威力固然驚人,不是用刀好手的話,那還是拎把長刀壯膽算了,根本玩不了這個,完全發揮不出它的威力。
另外他們還配了一把長柄獵刀,同樣沒有鞘,就那麼明晃晃地掛在身上,這種刀與馳名天下的緬刀有些相似,也是用鐵筋打造。蚩尤後人們打造的這種刀。軟,薄,輕便,其性甚妖。
用這種刀的人,很多時候運刀手法如同用劍,要的就是出手如電,輕靈飄忽,在幾個照面之內就要斃敵於刀下,它不利久戰,因此走的是陰狠毒辣的路數。
這種獵刀包括勾刀。其實都是最適合叢林作戰的武器,如果是在山外平地兩軍對壘的地方,反而不易反揮它的威力。
葉小天現在還沒有給他的部下大規模換裝武器,一來換武器不是變戲法。不可能說有就有,二來貴州多山,葉小天又沒想過要殺進中原跟老朱家掰手腕子,沒必要更換武器。
田妙雯騎在馬上,側臉兒看了看掛在健步行進的士卒腰間的無鞘長刀,陽光映在刀刃上面。不時閃過一道雪亮的寒芒。見葉小天扭頭看來,田妙雯笑了笑,隨口道:“你帶了不少人!”
葉小天道:“不算多,所有弟兄加上我,一共111個人。”
田妙雯想了想,道:“單數?”
葉小天要帶人出來,本無需把隨從的多寡瞭解到個位數這麼精確,他既然這麼清楚,顯然是有原因的。葉小天道:“不錯!我又不是去下聘,難道還要人馬成行?”
葉小天頓了一頓,忽又一笑,道:“不過,如果我能接了凝兒回來,那就正好湊成雙了。”說這話時連他自己都不相信,如果一番巧舌如簧,展伯雄納頭便拜,馬上把凝兒拱手奉上,那他一張嘴巴就能打遍天下了。
“不見!”
展伯雄一聽葉小天來訪,馬上一口回絕。時至今日,他哪還不知自己那個侄女兒執意不肯嫁楊天王,就是爲了這個葉小天。兩人許久不見尚且如此癡戀,如果讓他們見了面那還得了?
再說,展伯雄也不知見了葉小天又能如何,這個青年現在雖也是銳氣十足,可是比起楊天王來那又可望而不可及了。雖然有句俗話叫“莫欺少年窮”,問題是他展伯雄已經多大歲數了,等得到三十年河東轉河西麼?
是以展伯雄想都未想,立即一口回絕。片刻功夫,管家再度來報:“老爺,葉土司執意要見你!”
展伯雄冷笑:“笑話,我不見他,還有強要做客的道理?不見!就是不見!對了,把凝兒那邊看緊些,不要讓她知道消息!”管家答應一聲退下。
葉小天牽着馬繮繩等在展家堡外,堡中出來一人,皮笑肉不笑地對葉小天道:“我家老爺正忙着,無暇見你,葉土司請回吧,下次再來,請先遞拜貼,與我家老爺約好時間,就不會這麼莽撞了。”
田妙雯眸波一閃,對葉小天道:“你等着,我去見他!”
田妙雯舉步上前,黨延明及十幾個隨從緊隨其後,展家堡的人攔上來,田妙雯淡淡地道:“本姑娘要見凝兒小姐,你家老爺忙不忙的,不礙事!”
田妙雯在展家有一段時間了,因爲她的身份高貴,展伯雄對她也是禮敬有加,展家的人都看在眼裡,對她倒是不敢無禮,只得任由她走了進去。
“田姑娘,您就不要替葉小天做說客了吧。”展伯雄迎了田妙雯進入客廳,滿面苦笑。
雖然田家已經是個空殼子,可展伯雄也不敢狗眼看人低。就像一個人,哪怕今時今日淪落成了一個叫化子,無錢無勢,什麼都沒有,可你一旦聽說他是皇族後裔,太爺爺當過天下至尊,對他也是很難當成一個普通的叫化子呼來喝去的一樣。
展伯雄請田妙雯坐了,道:“老夫知道,姑娘與我家凝兒交好,可是這種事,姑娘你實在不好過問吶。父母之母,媒妁之言,終身大事由不得自己做主的,尤其是你我這樣的大戶人家,相信姑娘也會認同老夫的話。”
田妙雯道:“我明白,只是,你拒絕與否是你展家的事,旁人無從過問。你不肯見他,那就有些不妥了。”
展伯雄道:“見又如何?他爲何而來我很清楚。展楊兩家婚姻已定,他來也無用,何如不見。”
田妙雯莞爾搖頭:“展前輩此言差矣,葉小天的勢力自然不如楊天王,可現在也不能等閒視之了。況且,他現在與你又是近鄰,你何苦得罪他?”
展伯雄變色道:“那又如何,難道老夫會怕了他?”
田妙雯淡淡地道:“展前輩自然不會怕他,可也不必平白無故樹一強敵,少壯人莽撞衝動,不知深淺,你若讓他吃一碗閉門羹,羞辱了他,他揮軍來戰,總是一場麻煩,何如當場說開呢?縱然他爲此心中不滿,大不了與你展家從此不相往來,總不會爲此發生爭鬥吧。”
展伯雄思索片刻,點頭道:“成!老夫賣你面子,那就見他一見。”
田妙雯微微一笑,起身道:“好!你們談你們的,韌針只是替你們牽線搭橋、穿針引線,你們的家務事兒,我可不方便摻和。”
展伯雄怕她去見凝兒,被凝兒知道葉小天到了又生出事來,連忙喚人道:“快請展姑娘去客房歇息。”田妙雯知他心意,也不說破,徑隨管事走了。
展伯雄立在大廳中沉思片刻,把手用力一揮,吩咐道:“去!叫那葉小天進來!”
田妙雯到了客房,待侍候的人退下,便喚黨延明進來,吩咐道:“做好準備,等葉小天離開的時候……”
田妙雯並掌如刀,斜斜向頸間一削,黨延明雖然有些意外,但卻並未表現出來,只是點了點頭。
田妙雯道:“叫咱們暗中跟從的人下手,你我只在一旁跟着,隨時應變。切記兩點:一是動手的人身上不得有任何標記可以證明是我田家的人,二是隻許失敗,不許成功!”
田家現在給人的感覺是勢力大不如前,田妙雯出門帶十幾隨從正合身份,如果大隊人馬前呼後擁就有暴露實力的危險,所以主力扈從都在暗中,這倒正方便她行事。
黨延明又點了點頭,閃身退了出去。田妙雯脣角慢慢逸出一絲詭異的笑意,不管葉小天和展伯雄談判成敗與否,只要有人刺殺葉小天,唯一的嫌疑人一定是展伯雄,絕不會有人懷疑到她。
葉小天與展家一旦成爲敵人,銅仁局勢將會進一步動盪起來,因爲楊應龍橫刀奪愛,葉小天也會和楊應龍勢不兩立,田家就可以趁火打劫,從中漁利了。
田家現在本錢有限,要想東山再起,只能四兩撥千斤。葉小天這根撬棍就會成爲她撬動貴州局勢,重組貴州政治格局的一個關鍵!鵝黃衫兒的小黃雀想到得意處,不禁笑了起來,笑得又俏又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