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講道理?
蠻橫無理?
對!
老子現在要的就是這個調調兒!
葉小天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他初到貴陽時,本打算把自己扮成一個斯文有禮的文明人,作爲一個外來戶,一個新晉的貴族,卻是這樣無害的一個乖寶寶,更容易讓土司圈子裡的老貴族們接受他。
可惜天不從人願,只是赴場宴會,莫名其妙地就招惹了楊應龍家那隻妖氣沖天的狐狸精,逼得他不得不拿出野蠻的一面。
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難改變的,再加上曹瑞希和展伯雄這對貨色出來攪局,葉小天只好把心一橫,既然扮不成文明人,大家又一向認爲不開化的山民都是野蠻人,那我就扮個野蠻人的樣子給你們看。
野蠻人該是什麼樣子?性情衝動、做事不考慮後果、喜歡動用武力,不喜歡動腦……
這好辦啊,楊天王最寵的三夫人已經被我捅了,夠衝動,夠不考慮後果了吧?我在安公子面前,出手毆打展土司和曹土司,這明顯是個不喜歡動腦子的暴力男嘛。
葉小天到貴陽準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衆土司展現自己的形象,現在他已經成功地做到了,只是結果與他的預想完全相反。但第二件事他還大有可爲。
葉小天要做的第二件事是什麼?製造和田家結盟的機會。田氏兄妹在貴陽都“哭訴”了大半個月了,誰不知道田家和展伯雄有仇,而且田家無力報復?
現在他和展老頭兒大打出手,只要田氏兄妹不太蠢,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向他示好,雙方順理成章地就結成盟友了。田氏兄妹不僅生得俊俏,更是與蠢毫不沾邊,他們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綠裳小丫頭站在安公子旁邊,看得眉開眼笑,這樣好玩的事兒。她可是不常遇到的。安公子繼續目瞪口呆,似乎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他現在也只好故扮癡呆了。不然怎麼辦,出面干涉、調停?
別扯淡了!安家不是專業仲裁人。安家作爲貴州第一大土司,的確不希望貴州出亂子,他們一直在做的事。就是努力維繫這方天地的穩定。
但穩定不代表要一潭死水,絕對的穩定並不健康,就算沒有外敵來攪你個天翻地覆,久而久之,內部也一定會自行腐爛。而安家也將失去超然的地位,大家不會覺得安家還有存在的必要。
所以……。有人想捅大亂子的時候。安家會出面制止;如果局面太平靜了,安家還會悄悄出來幫大家搞出點事兒,這樣大家才都有事可做嘛!
葉小天和展伯雄、曹瑞希打架這事,恰好在安家認爲是完全可以掌控的衝突範圍之內。所以安公子的眼角和嘴角已經悄悄地彎了起來:“打得好!打得好啊……”
田雌鳳坐在席上,看看倒在一旁,正從嘴裡拔出烤羊腿,不斷地乾嘔的展伯雄,冷笑道:“哼!這就是他說的以德服人?他的德,難道就是武德嗎?”
先前站在人堆裡看熱鬧的那個中年文士被展伯雄和曹瑞希走出來時擠撞了一下。站得更靠前了,聽了田雌鳳這句話,不禁笑道:“武德好啊,武德比文德管用!文成武德,一統江湖嘛,哈哈……”
田雌鳳聽見聲音,擡頭向他一看,俏臉頓時一沉:“查銘哲,是你?你來貴陽做什麼?”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田夫人來得。查某人怎麼就來不得?”
田雌鳳冷哼一聲,扭過頭去沒理他。
葉小天正掄着曹大土司忽上忽下,好象在耍石鎖一般,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唯在李秋池一人注意到了田夫人和這個查銘哲的一番交鋒。
此人敢和田雌鳳如此說話,身份地位應該差的不多,而且彼此間顯然是有嫌隙的,這樣一個人物,卻是少見的查姓,李秋池實在沒有印象,想不出是誰。
李秋池忍不住自語道:“此人是誰,似乎與田夫人不太對付啊。”
李秋池肩後突然冒出一顆仙風道骨、氣朗神清的人頭,嘴巴一開一合:“此人叫查銘哲,是播州掌印夫人張氏門下大管家。他原本是龍虎山張家的人,與張氏夫人青梅竹馬,自幼一起長大。
張夫人遠嫁播州,成了楊應龍的夫人,他就作爲陪嫁,跟着張夫人到了播州。張夫人不受寵,這個查銘哲便也不受重用,他這個大管家有名無實,並沒甚麼權力。”
李秋池扭頭一看,道:“啊,原來是長風道人,你怎麼神出鬼沒的?”
長風道人微微一笑,露出一副蒙娜麗莎的神秘微笑:“貧道是有修行的人,神出鬼沒也不算什麼。”
李秋池乜着他道:“道人對田家的事這麼清楚,莫非也是憑着你的大神通算出來的?”
長風道人乾笑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李大狀就不要取笑了。貧道既然做了這一行,不多方打聽,瞭解清楚那些大戶人家的背景底細,怎麼能鐵口直斷呢?”
李秋池驚道:“你竟然知道我是誰?”
長風道人又露出了蒙娜麗莎一般神秘的微笑:“何止!曾經有位姓李的少年讀書郎在寄住舅家讀書備考時,與鄰家嬸子發生過一段纏綿徘側的愛情故事,李先生要不要聽……”
李秋池臉色登時大變,瞪着長風道人,如見鬼魅,顫聲道:“你……你怎麼知道?”
長風道人捻鬚微笑道:“貧道是有修行的人……”
二人對話的時候,葉小天已經把曹瑞希搶了幾圈,“呼”地一下扔了出去,站在原地呼呼喘氣。曹瑞希會武,但他身子太輕,被葉小天掄了幾圈,天旋地轉,倒在地上還分不清天地上下,一時哪裡站得起來。
宋天刀此時業已看呆了,喃喃自語道:“難怪是瑩瑩妹子看中的男人,這性格,真他麼的驢啊!”
安公子嘴角抽動了兩下,道:“何止。展家凝兒,也喜歡他。”
宋天刀一聽,眉毛不禁動彈了兩下。道:“那……他光性子驢還不行,身子也得夠驢才行啊。”
這廝看着一臉正氣,想不到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顯然是個悶騷貨。
翠裳小姑娘站在他們旁邊。聽說展凝兒也喜歡這個男人,不禁微微地挑起了好看的眉毛:“這男人就是有趣了些,至於連夏家瑩瑩和展家凝兒都喜歡他麼?水西三虎中的兩隻耶!”
展伯雄終於停止了乾嘔,他猛地跳起來,憤怒地咆哮道:“葉小天,老夫與你誓不兩立!吼!”
展伯雄像一頭暴怒的雄獅。一個弓步衝拳。狠狠地擊向葉小天的胸口,其勢猛裂,便是擊中一塊石碑,也能被他一拳打得粉碎,葉小天那身子若被他擊中,只要就要變成漫天肉糜。
葉小天站在那兒紋絲沒動,眼看展伯雄一拳就要擊中葉小天的胸口,渾身的骨頭都要斷成幾百塊,綠裳少女嚇得一聲尖叫。猛地捂住了眼睛。
“噗!”
展伯雄這一拳如中敗革,旁邊忽然伸出一隻手,橫掌擋在了他的拳頭上,氣勢如此威猛的一拳,擊中那隻手掌,竟然威勢全斂,那隻手掌微微一彈,展伯雄就覺得拳頭一滑,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
展伯雄貼着葉小天的身子踉蹌而過,一跤撲在曹瑞希身上。曹瑞希還在天旋地轉。被他一撞,下意識地想要推他,手卻反向地上抓去,在地上無意識地抓了幾下。
文傲此時已經出現在葉小天身邊,雙手負在身後,傲然看着展伯雄。田雌鳳身邊的兩個中年侍衛肩膀微微一晃,似乎要衝上前去,宋天刀立即按緊了刀柄,田雌鳳微微擡起手,制止了兩個侍衛的蠢動。
綠裳少女睜開眼,看到葉小天依舊傲立如山,眼中頓時冒出了小星星:“果然很有英雄氣概呢!”
葉小天嚇得腿肚子轉筋,強自支撐着,倒驢不倒架嘛。天可憐見,他多麼想躲,問題是展伯雄那老頭動作太快,他來不及躲啊。
張雨桐站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眼看如此一幕,目光頓時變得更加深邃了。他也來了貴陽,他剛剛繼任土司之位沒有多久,也需要這樣一個展示自己的舞臺。
同時,張家現在已經大不如前,原本還擔心於家會後來居上,壓在張家的頭上,現在不但被於家篡奪了“王位”,頭頂上還壓了一個“太上皇”葉小天,這日子沒法過啊。
任何一個人,有一定的權利就要有相應的義務,作爲張家的帶頭人,不僅僅是風光與權力,還要擔負維護、振興整個家族的義務,你做不到,這就是一種巨大的壓力。
而在銅仁,張雨桐只能在葉於的夾縫中求生存,卑躬屈膝,苟延殘喘。他需要一股活水充進這令人窒息的銅仁靜水潭中,讓他喘一口新鮮空氣。
可是貴陽之行,密會了幾方權貴,張雨桐卻一無所獲。安宋田楊四大家中,安宋兩家都覺得銅仁之主易位對他們影響不大,懶得進行這種勢必要引起新的銅仁之主強烈反彈的干預。
田家已經敗落,面對展伯雄的欺辱都無力報復,根本無用。而楊家……,楊家的胃口太大,張雨桐還有幾分明智,不會幹出驅走二狼引來一虎的蠢事。
至於其他地方土司,大多看在和張家的老交情上,幫着他痛罵幾句於珺婷和葉小天,無關痛癢。張雨桐本已心灰意冷,打算回銅仁繼續裝孫子,直到等來可以當爺爺的機會。可這機會很可能要等上幾百年……
但是現在,他忽然發現了希望!
。(。)